電話那邊的“綁匪”聽得有些發懵,一百斤黃金?還白送!他下意識地幾乎就想答應了,還在心裏盤算這差不多值一千五百萬,簡直沒法不動心啊!可惜,打電話的人自己也沒法做主,他不過是執行命令而已,隻得硬著頭皮嗬斥道:“別動什麽歪腦筋,趕緊去準備,等我的通知!”


    石不全的碎嘴勁一旦上來,那是誰都攔不住,又以央求的語氣道:“你也知道的,六百六十七公斤黃金,哪有那麽容易籌齊?我們絕對是有誠意的,分期付款行不行?所以我才要多給一百斤黃金,就算是經手人的辛苦費!”


    那所謂的綁匪仿佛聽見了自己內心中的一聲哀鳴,他真的很想答應啊!原本按照計劃,所謂的綁架索要贖金隻是一個幌子,兩個億的現金,那不是開玩笑嗎?就算折合成黃金,誰又能拿得出來?就算能拿得出來,誰又會願意拿呢?這些錢,夠買多少條人命了?


    在這種情況下,可以想到丁齊等人是什麽反應,肯定會找借口先拖延時間,而這麽多黃金一時難以搜集就是最好的借口。他們講一邊裝作籌集黃金,一邊抓緊時間查找線索,設法將塗至給救出來,至少也要查到是什麽人幹的、塗至給帶到了什麽地方。


    就算拖到最後要交贖金換人,丁齊等人也不會真的把這麽多黃金交出來的,而是要借著交易查出綁匪的底細……這就是蘆居子的判斷。


    所以在蘆居子的計劃中,開口要一個不切實際的天價,讓丁齊等人討價還價並拖延時間,精力全部牽扯到這件事當中,便無暇關注五心穀中發生了什麽。綁匪讓石不全等通知,其實假如真到了他們通知石不全交贖金的時候,五心穀中大局已定。


    蘆居子的計劃如此,但是替蘆居子幹活的手下未必沒有別的心思。一百斤黃金啊,是在那兩個億的贖金之外白送的,假如這麽多外快落到了自己手裏,好像也不用再幹別的了,有機會卷款跑掉,順便找哪個小地方躲著不能過舒服日子?


    石不全能聽出來,電話那邊的呼吸聲都變得粗重了,可是對方終究沒有敢自作主張,隻是喘了幾口粗氣道:“我可以給你們時間準備,但是你們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能報警……”


    石不全仍在努力說服:”綁架不就是為了要錢嗎,我多給還不行嗎?”


    “綁匪”終究還是鬆了一點小口:“多給可以,人我們不會為難,時間也可以寬限點,但就算想多給也得等我們的通知。”說完這句話,電話就掛了。


    掛完電話的“綁匪”心中是無限惆悵啊,仿佛看見了一筆巨款就在眼前漂過,卻沒辦法伸手撈起來,盡管知道想撈這筆外快是不切實際的,但還是忍不住做出種種設想……


    電話掛斷後,石不全也是一臉苦笑,他剛才是故意的,也可以說是一種習慣性的套路。假如對方真敢要了那一百斤黃金,他就真敢給,有交易有接觸就有線索,接下來就有辦法去追查。可惜打電話的人雖然動了心,卻並沒有真正上套,可能是這個套路太簡單了吧,興許是被看穿了。


    石不全又換了部手機給莊夢周打了個電話,接通之後道:“莊先生,剛才有人自稱綁匪綁架了塗至,聯係不上魏凡婷,就打電話給我要贖金。我拋了個餌,對方有點動心,但是還沒有咬。”


    莊夢周:“塗至被帶到靜沙島去了,理論上沒人能把他救出來,因為根本找不到。”


    石不全:“您是怎麽知道的?”


    莊夢周:“我現在就住在仙頂山莊呢。我給塗至的那個葫蘆,我自己當然能感應到,他曾經到過這一帶,但後來就感應不到了,隻能是被帶到靜沙島去了……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盯著呢。”


    石不全:“您盯著我也得操心啊!剛才話還沒說完,您猜猜對方要多少贖金?”


    莊夢周:“一個億?”


    石不全:“您也有猜錯的時候啊,實話告訴你吧……兩個億!”


    莊夢周有些詫異道:“是有點考驗想象力啊!這分明就是讓我們拖時間談判的意思,好想辦法去查線索,正常情況下是不可真打算付這筆贖金的。”


    石不全:“對方還說了,可以用等額的黃金交付……”他介紹了與綁匪交談的全過程。


    莊夢周:“既然這樣,我們也得做出配合的樣子,想辦法去籌集黃金。”


    石不全:“上哪去弄這麽多黃金,總不能動大赤山那些黃金古董吧?那些東西的價值絕對不止兩個億,但是分量嘛,未必能湊出六百六十七公斤。我看可以通過方外聯盟想想辦法,未必籌足數,但做出個樣子來給人看。”


    莊夢周:“不用那麽麻煩,交給我好了,我去敲詐施良德八百公斤。也隻有施大老板有這個實力了,找田仲絡都湊不上。”


    石不全:“您這腦回路有點……”


    莊夢周:“施良德讓人又聯係鄒寶了,鮮華告訴我,施良德想買月凝脂以及方外世界中的各種靈藥,讓我開個價。我就回他一句,靈藥有的是,先拿八百公斤黃金來,朱大仙人有用。”


    石不全:“我說多給一百斤就是下個餌,你一下子卻多要了二百六十六斤,這是想幹啥呢?”


    莊夢周:“八百公斤都是我們的,難道你還真要交給那幫人嗎?就算交出去也得拿回來啊。假如施良德的黃金真給了,做買賣的講信譽,我們也得給靈藥,到時候就讓丁老師開個價吧。”


    石不全:“施良德不是沒錢,但籌集這麽多黃金恐怕也不容易。”


    莊夢周:“那就讓他們自己給我們拖時間吧,我估計什麽時候五心穀的事搞定了,施良德的黃金也就籌齊了,反正他和蘆居子是一夥的。對了,你和冼皓帶小婷婷回深圳一趟,報個警。”


    石不全:“報什麽警?”


    莊夢周:“讓我怎麽說你好呢,是不是從小不務正業,忘了正經工作是怎麽回事兒?一個大活人哪能說沒就沒了,單位不找他嗎?小婷婷不報警你不覺得奇怪嗎?就說他們去海邊玩,塗至帶著遊泳圈被一個大浪卷走了,將來人找回來也好有個解釋。”


    石不全:“還是莊先生想得周到……他們怎麽偏偏就抓走了塗至呢?”


    莊夢周:“因為塗至就是最軟的柿子啊!”


    塗至這顆“柿子”確實是最軟的,就算蘆居子手下的情報組能查出塗至的各種情況,但也不會認為他又多大的本事。在方外門開放金山院的過程中,塗至也從未在外人麵前出現過,丁齊這邊其實很缺人手啊,這隻能說明塗至的修為不足——至少外人會得出這種判斷


    這種判斷既對也不對,塗至確實是方外門最軟的那顆柿子,但他的方外秘法修為也有興神境,這誰能想得到呢?


    就在塗至從深圳被帶走的這一天,五心穀三萬多族人的腦海中同時響起了一個聲音。這其實是一段意念,在腦海中出現便化為每個人心目中最威嚴的那種聲音——


    “幸有天地秘境,自古可避亂世之禍,在此可安享太平。然千年以來,族人已忘天道之本,飽食終日、無所事事,唯有眾掌花使辛勞忙碌,曆代於世間經營供養全族。如今數萬族人全無感受之心,以為一切皆是天賜,五心穀已成無心穀。殊不知天道無私,不忒與人……”


    這番話當然是蘆居子說的,半文半白有點神神叨叨。在普通族人聽來,這是天地所發出的聲音,也是天地的不滿與指責,大家不論在幹什麽,紛紛都愣在了原地,很多人當場就跪下了,下意識地朝天叩首。


    在那座高峰頂上,水潭中央的五心蓮已消失不見。一座石屋中,蘆居子閉目端坐,手托一品蓮花,就是控界之寶五心蓮的樣子,但已化作了碗口大小。


    蘆居子終於祭煉五心蓮成功,以其修為能變化其大小,並將它取出大陣捧在手中,仿佛執掌了天地的意誌,在一瞬間將自己的意念傳到每個人的腦海中。


    聲音響起的同時,隻要在這片天地秘境中的掌花使,身邊都飛出一物,便是他們隨身攜帶的副器。這些副器就像長了眼睛一般,穿窗出戶飛向世界中央的那座峰頂,在眾人的視線中消失不見。


    葉宗清隨身攜帶的副器也飛了出去,她並沒有設法阻止,隻是發出了一聲長歎。能執掌控界之寶發揮出這樣的妙用,她是做不到的,然而蘆居子卻做到了,所以不得不歎息。


    在天地秘境的某處,陳蓉也在歎息,嘴角卻露出一絲冷笑。她想到的事情比葉宗清更多,不僅是今日的五心穀,還有上古時代的琴高台。此地族人皆以為是天地發聲,而她當然清楚是怎麽回事,上古時期的琴高台中也曾不止一次出現過這種聲音、這種人,那時他們的稱呼叫天兄。


    琴高台世界的天兄時代,三千年前就結束了,傳說中的聖人陶昕就是末代天兄,後來丁齊等人進入琴高台,雖然被誤認為是天兄降臨,但他們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天兄。可眼前的情景,卻像曆史在不同世界中的穿越輪回,仿佛又回到了一萬年前的琴高台。


    須知琴高台世界中的天兄時代曾持續長達七千年,但在今日的五心穀中,蘆居子恐怕折騰不了多長時間,且看他怎麽折騰吧。


    當掌花使們的副器都飛走之後,三萬多族人的腦海中又出現了一段意念,這回沒有聲音,就是單純的意念,含義是——天地已收回權柄,讓所有人思過三日。


    照理說蘆居子可以再嘚瑟幾句的,為何這麽簡單就收場了呢?因為他累了,剛才玩得有點大,神氣法力過度消耗。動用控界之寶將話語傳到每個人的腦海中,雖耗法力但還不算過分,但將副器全部攝走,實在太費勁。


    此時那座峰頂上已經戒嚴了,閑雜人等都被一陣狂風卷了出去,卻神奇地落在了下山的道路上沒有受傷,天地傳來的意念是要趕他們下山。


    峰頂上除了蘆居子之外,還有他早已收買的六名掌花使、偷偷帶進來的十名手下、甚至還有一隊全副武裝的雇傭兵。


    蘆居子原先是個孤家寡人,沒什麽手下,後來收編了遊懷界的人占據了靜沙島,這次帶來了其中十人,都是可以出入方外世界並保留記憶的。另外三十六名武裝分子,大多長著一副東南亞的麵孔,攜帶著各種槍械。


    此地離混亂的西南邊境不遠,蘆居子通過施良德花了很大的代價將這些人弄到了大理郊外,然後又弄進了五心穀中。這些人並不會神通法術,但熱武器同樣是威懾。


    雖說掌控了五心蓮就等於主宰了這一方世界,但蘆居子畢竟也是一個人,他也有累的時候,不可能時時刻刻於定境中運轉神器,還需要這些手下協助。


    蘆居子開了個大招,然後讓五心穀族人“思過”三日,自己也趁機休息休息。這是他的套路,所謂天地收回權柄,門戶就等於封閉了,他要製造的就是恐懼與不安,但不會立刻提出自己的要求,而是等著當地族人主動來求他。


    驚慌失措的族人以及那些不明內情的掌花使回過神來的第一反應,都是來找穀主葉宗清詢問,究竟是發生了什麽、或者是他們做錯了什麽引發了天地之怒?


    葉宗清神情落寞,很平靜地告訴大家,這並非是什麽天地之怒,而是有一批掌花使出賣了五心穀,勾結圖謀不軌的高人竊取了五心蓮,才搞出這樣的事情來。葉宗清勸大家稍安勿躁,叛徒的奸計終究不會得逞,且看看情況,然後再想對策。


    葉宗清的回答並不能安撫所有人,她隻是告訴大家這是人為並非天意,但也沒有提供什麽解決的辦法,身為穀主好像對此也無能為力。


    蘆居子其實並不擔心穀中這些人能鬧出什麽幺蛾子,大陣已失效,副器也全部收回,便沒有人能離開這方世界,他先晾所有人三天再說。但就在第二天黃昏時分,有一個人卻悄然進入了五心穀,見到了陳容,此人就是丁齊。


    陳容是被葉宗清帶進五心穀的,以蒼穀村村民的身份,就算在外麵,也無人知曉她是方外門弟子。蘆居子運轉五心蓮,能感應到五心穀中每一個人的存在,但他也不可能時刻關注每一個人,更不清楚陳容的身份。


    丁齊出入天地秘境,不需要控界之寶,假如恰好在蘆居子催動控界之寶的同時,蘆居子便能感應到他進來。隻是蘆居子也不能每時每刻都催動控界之寶,丁齊趁機悄然而入,見到陳容了解情況後又悄然離去。


    有意思的是,施良德雖然見到了“朱大福”並得到了方外秘法,卻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施良德。但蘆居子對此並不是沒有防備,他也聽說過朱大福的“事跡”,雖認為那可能是田仲絡在故弄玄虛,但控製了五心穀之後,仍然派人在門戶內外守護。


    所以丁齊此時進入五心穀也有點冒險,算是藝高人膽大吧。朱山閑、譚涵川和宗飛俠都跟在後麵打算隨時接應呢,假如被發現了,他們就提前動手。所幸丁齊既沒有驚動門戶內外守衛,也沒有驚動蘆居子,悄悄進去一趟又出來了。


    當天夜裏,大理市郊外的喜洲古鎮,丁齊、朱山閑、譚涵川和宗飛俠正在談論五心穀中的最新情況。丁齊亦長歎道:“有人果然是想當天兄啊!”


    宗飛俠:“琴高台世界我還沒去過,有機會一定要領略一番,好好看看天國風貌,學習那裏的人文曆史。”


    朱山閑問道:“能確定那人的身份嗎,是不是蘆居子?”


    丁齊搖頭道:“陳蓉確定不了是何人所為,隻聽見天地發聲,並沒有見到操控之人。”


    譚涵川:“雖然我們誰都沒見過蘆居子,但麻曉見過他,丁老師在麻曉的精神世界裏經曆了有他出現的場景,我們也算都見過了,屆時自可確認。”


    朱山閑:“猝然發難,眾人恐反應不及,他也不可能盡數控製三萬多人,說不定會激起民變。給三天時間則很聰明,讓大家都冷靜下來認清處境,回頭好去求他,他再想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宗飛俠:“搞了那麽大動靜,估計消耗也不小,他也需要緩口氣,否則丁老師這一趟會被發現的。”


    丁齊:“我們現不必著急,他讓五心穀中所有人都等三天,我們也多等幾天,如今火候還不足呢。”


    朱山閑點頭道:“是啊,蘆居子到底想怎麽幹,我也很好奇呢。至於穀中民眾,誰是什麽樣的人,遇事才好看得清楚。”


    宗飛俠:“那我等多長時間合適呢?”


    丁齊:“朱師兄,您是最精的老江湖,還是您來把握這個分寸吧。”


    朱山閑想了想:“我們需要再等一個人,假如此人來了,就說明蘆居子自以為大局已定。假如此人不來,我們就等一個月。”


    丁齊:“就按朱師兄的計劃,朱師兄和譚師兄可以先回去上班了,周末開放金山院也由朱師兄坐鎮。你們正常露麵,動手的時候再來,我與宗島主在這裏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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