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看著皇帝笑了一下,輕聲道,「陛下不是說過,我們的孩子將來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嗎,怎麽,他現在這樣不好嗎?」


    惠妃這一笑,仿佛穿越多年的時光一下子回到了當初他們剛相遇的那幾個月。


    當時皇帝正因為皇後的事而滿心憋屈,一個既不能廢又時時刻刻讓他想起當年的皇後,這實在是不能讓人心情愉悅的起來。


    而當時還隻是一個剛入宮最低等級的美人的惠妃就這麽不小心撞進了他的視線裏,對方有皇後所缺乏的柔和的性子,還有不諳世事的少女的天真,這和皇後幾乎是兩個極端,他們最濃情蜜意時皇帝確實說過這種話,而到了後來他們的孩子出生後他也幾乎這麽做了,雖然不曾讓他真的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但他這些年也確實一直暗中護著他。


    想到這裏,一種被背叛的憤怒和悲哀緊緊的鎖在了皇帝的心上。


    他問,「這些年難道我對你還不好嗎,你高居妃位,底下也沒有人會為難你,皇後也不會針對你,難道這樣你還不滿意嗎?」


    「滿意?」惠妃嘴角輕輕的勾起一個弧度,眼中帶著嘲諷,「陛下覺得我該對誰滿意?是曾經害死我孩子的皇後他的兒子依然欺負著我的兒子,害死曾經口口聲聲說著最喜歡我的陛下每月就來我宮中一兩趟,其餘時間新歡都沒斷過?」


    惠妃知道今日過後一切都完了,她索性直接順從著自己的心意冷笑一聲道,「陛下,你是一國的君王,你可以掌管天下人,可你卻從來都不懂女人的心,皇後的你不懂,我的你也不懂,要不是我動了手,仲兒此時怕是已經有一堆年紀相仿的弟弟了吧,到時候陛下難道還能記得我的仲兒嗎?」


    皇帝聽到這句終於明白過來,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惠妃,「我身上的毒真的是你下的?」


    惠妃沒想到皇帝竟然還不知道,她聽到這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又毫不在意的承認道,「我每次給陛下泡的茶連茶葉都是我親自動手的呢,陛下喝了這麽多年想必都已經習慣了吧。」


    惠妃泡出來的茶味道確實和別的宮裏不一樣,皇帝一直都以為這是她一種特殊的手藝,沒想到這居然是她下藥的手段,想到自己喝了她這麽多年的茶水,一瞬間,所有的情誼都煙消雲散了,他怒道,「你放肆!」


    他說著抓緊了穿上的扶杆,對著外麵喊道,「來人!」


    原仲見狀立即走到惠妃麵前擋住了她,然後和皇帝對峙道,「父皇口口聲聲說對母妃好,可是這麽多年卻隻一個月才去母妃寢宮一次,也很少過夜,而且您還一直扶持母後的兒子,這讓母後怎麽能不寒心。」


    皇帝看著攔在自己麵前的這個曾經自己廢了最多心思的兒子,今日這一天他見到了他的很多麵,就在剛才他還在讓劉全德假擬聖旨,帶著人逼宮,而此刻又是一副護著他的母妃的孝子樣子,但這份孝順卻是踩在自己身上的。


    皇帝突然覺得心底湧上一股疲累,他說道,「你母妃曾經就是因為太過受寵,風頭太盛,才會惹了別人的眼,招了眾怒,我去的少隻是不想再重蹈覆轍而已,而一個月幾次的頻率既不惹眼,又不會讓人看輕了她,所以這些年你母妃這個惠妃的位置才會坐的安安穩穩的,至於你……」


    皇帝說到這裏,看著原仲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我不知道你這些年到底瞞了我多少事,但我對你確實沒有辜負當年對你母妃的承諾,你隻看見了我對老五的寵愛,卻沒看見他這些年被暗殺了多少次,又遭受了多少來自親生母親的冷落,倒是你,這麽多年來你可曾有過半點危險?」


    皇帝說這些倒也不是想解釋些什麽,隻是麵對自己廢了這麽多心思的愛妃和兒子,看著他們似乎都一臉憎恨的看著自己,他便忍不住把這些年的事都說了出來。


    說完這些,他也沒管對麵兩人突然凝固住的表情,隻是語氣有些沉重的對著身邊隨侍的人道,「讓人把他們帶去宗人府吧,給他們一個痛快。」


    劉全德已經被拿下帶走了,此時隨侍的公公是曾經跟在劉全德身後的,他此刻為了表忠心,半點不敢耽擱,立即就把皇帝的命令傳了下去。


    感受到外麵有人進來,此時惠妃才恢複了神誌,她不肯相信的一直搖頭,「就連陪著你從潛邸走過來的皇後你都能如此算計,你又怎麽會對我有多深的情誼,這些話不過是你說的好聽而已。」


    她說完便「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做皇帝的怎麽會有真心,一切不過都是玩弄人心,算計而已。」


    皇帝聽到惠妃提起皇後就變了臉色,此時聽完她的最後一句話,神色變得冷凝,連心裏的最後一絲情誼也沒有了,「給我堵住他的嘴帶下去。」


    原仲見自己母妃被這樣對待,直接對著皇帝說道,「父皇這是聽不得真話嗎,你剛才說了這麽多,無非是為了讓自己安心而已,我倒要看看,除了我之外,其它人有幾個是真心的,父皇是覺得自己心意被辜負了嗎,但誰不是和我一樣的想法呢,說不定大家都在盼著父皇駕崩呢。」


    原仲說完似是覺得好笑,也哈哈大笑了起來。


    皇帝看著他們母子兩人癲狂的樣子,自覺自己的一片心意不僅被糟蹋而且還被人放在地上踩了好幾腳,他立即惱羞成怒的吼叫道,「都愣著幹什麽,嘴都給我堵住,帶下去,立即帶下去。」


    說完他力竭似的往床上一躺,然後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一副被氣狠了緩不過來的樣子。


    原仲和惠妃很快被帶了下去。


    皇後時機也拿捏的很好,就在原仲和惠妃被帶下去後不久,又帶了太醫進來。


    但皇帝此刻誰也不信了,尤其是皇後先前的態度也算不上好,所以他隻是看了皇後一眼,並沒有說話,而是安靜的躺在床上伸出胳膊讓太醫給他把脈。


    他此刻覺得胸口很悶,腦中也跟針刺似的一陣一陣的疼,甚至覺得連說話都廢力氣。


    太醫診完脈便跪了下來,他不敢直視皇帝的眼睛,而是垂著頭斟酌著用詞,「陛下這是怒極攻心,傷了心脈,加上陛下身上餘毒未除,怕是……怕是要長期調養才行。」


    太醫說完便開始磕頭,「微臣不才,還請陛下治罪。」


    他這話雖然已經特意說得委婉了一些,但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卻還是再說皇帝這身體輕易是好不了了,而且大家都知道太醫說話向來留三分的規矩,因此他這話聽在眾人眼裏就幾乎等同於皇帝命不久矣的感覺。


    皇帝自然是不願意接受這種事的,他甚至覺得這太醫是在胡說八道,想把人拖出去治罪,但他此時還是更惜命,因此他忍住沒有發作,而是喚了另外的太醫來給他診脈。


    結果自然是差不多的。


    皇帝此時終於怒了,他看了看跪了一圈的太醫,又注意到一直站在他旁邊的皇後,怒道,「原祚呢,他這種時候去哪兒了?」


    不知為何他在此刻第一個想起的竟然還是這個從頭到尾都在被他利用的孩子,皇帝無不悲哀的想到,也許就是因為隻有這個孩子沒有表現出對自己身下這個位置的野心吧又或者他始終以為原祚是在他的控製之下的。


    皇後原本還想裝一裝溫情,但看在皇帝無動於衷的樣子,她也失了這份心,現在看著皇帝還不知自己這麽多年的謀算早就被他們知道了,竟然還在這種時候想從原祚身上找安慰她便覺得諷刺。


    不過眼見著他剛剛親眼見證了惠妃他們的背叛,皇後此時倒是也對他多了幾分耐心,她特意彎了彎身子,口氣溫和的在皇帝旁邊解釋道,「老五媳婦身子出了點事,他不放心,剛剛回去了。」


    剛才的那些事皇帝也是親眼見到了的,可在皇帝突然覺得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事他卻迫切的想見到這個在他心中最讓他放心的兒子,他厲聲道,「難道我還不必他的妻子重要,讓他即刻進宮來見我。」


    皇後不明白皇帝為何突然這麽強勢的要見原祚,想到剛剛太醫那幾乎是說皇帝已經沒救了的話,她腦中突然就冒出一個猜測,難道他是想宣布繼承人?


    想到這裏,她眼神變了變,對著皇帝恭順道,「是,我這就讓人去叫他,陛下先把藥吃了好好休息吧。」


    為了讓皇帝放心,皇後從頭到尾沒碰過那些藥,甚至都沒和煎藥送藥的人接觸。


    皇帝見狀放心了,等藥端上來後便一口喝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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