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哪裏見過這麽一出,瞧見這雙眸黑黝黝,長相還挺可愛的小女孩兒,心想著我單身十六七年的處男,怎麽憑空多出這麽大的一女兒來?


    他很是無奈,而這個時候,又來了兩人,穿著服務員的裝束,很是洋派地對著小木匠說道:“先生,不好意思,是我們的疏忽,打擾到您用餐了,我們這就把她給帶走……”


    小女孩兒雖然抱著小木匠叫“爸爸”,但瞧她這模樣,大概六七歲、七八歲的樣子,而小木匠即便打扮老成,也絕對不滿二十。


    這兩人,怎麽看,都不像是“父女”關係。


    小木匠正抓著一根麵包在啃,人還在發著愣,那小女孩卻是被服務員給掰開了手,然後往外麵拖去,這時她突然間大聲叫道:“不,不,我叫錯了,不是爸爸,是姐夫——姐夫,姐夫,你真的狠心,不管我了麽?”


    她麵帶悲容,眼眶之中卻是噙著淚,看上去仿佛受了無盡委屈。


    但小木匠卻終究還是無動於衷。


    他跟著魯大混跡西南,見識過太多的套路,像這樣胡亂認親戚的,他其實並不是第一次見。


    習慣了。


    然而眼看著那小女孩兒被拉出門去的時候,她突然又喊道:“甘十三你個挨千刀的,我真是你小姨子,我大伯叫做顧西城,我姐叫顧蟬衣,我叫顧白果,我可是聽說了你在這兒,特地過來找你的,你居然敢讓人把我給攆出去,回頭我一定要告訴我姐,說你欺負我……”


    聽到這兒,小木匠站起來喊道:“慢著。”


    那兩個服務員對於住店的顧客還是十分尊重的,畢竟花錢的都是大爺,所以停下了腳步,而小木匠走了過去,皺著眉頭問道:“怎麽回事?”


    一個帶著小圓帽、滿身肌肉的服務員欠了欠身,說道:“這小屁孩子在外麵點了一大桌子菜,胡吃海塞,一開始我們的人不肯,畢竟沒大人管著,沒想到她甩出了一堆大洋來,就做了——好家夥,她個子不大,胃口就跟飯桶一樣,全部吃完了,還嫌不飽,結果等一結錢,發現她剛才使了障眼法,哪裏有什麽大洋,分明就是一堆破石子……”


    小木匠懂了,說哦,吃白食的?


    小圓帽很是激憤:“哪裏是吃白食啊,她那張狂勁兒,分明就是霸王餐,還想跑呢,被我們攔住,又說瞧見熟人了——先生,您認識她麽?”


    小木匠摸了摸臉,認真地打量起了這小女孩兒來。


    這是一個長相十分討好的女孩兒,大眼睛小嘴唇,皮膚細嫩白皙,活脫脫的一小美人胚子,可以想象她長大了,就算不是紅顏禍水,也肯定能是一青樓頭牌……啊,呸呸呸,總之底子不錯,穿著一套青色夾衫,梳著小辮兒,瞧這打扮,這靈氣兒,絕非尋常的市井或者農家小孩。


    他問那女孩兒,說我應該認識你麽?


    小女孩兒一點兒也不怕人,很是自來熟地招呼道:“你以前不認識我,但咱們一來生二來熟,你想要娶我姐,肯定得我同意不是?”


    小木匠問:“你說你叫顧白果?”


    小女孩點頭:“如假包換。”


    “你說你姐叫做顧蟬衣,你大伯,叫做顧西城?”


    “對呀。”


    “顧是顧頭不顧腚的顧,西城是東西南北的那個城?”


    “你才顧頭不顧腚呢……不過,就是那個顧。”


    “大雪山的顧西城?”


    “對!”


    “怎麽證明呢?”


    啪!


    小女孩左扭右扭,居然從兩個漢子的束縛中掙脫出,又從懷裏摸出了一個雞黃石令牌來,扔給了小木匠:“這是雪山令,每個大雪山出外行醫的人,都會帶著的,自己看。”


    小木匠伸手接住,認真打量——這是一塊磨得很圓潤的扁圓形石牌,正麵雕了一朵雪蓮花,而背麵則刻了三個大字。


    大雪山。


    大字下麵還有落款:顧南亭。


    小木匠指著這三個字,說道:“這不是你的名字啊?”


    小女孩一臉不屑:“那是我死鬼老爹的,他死了,牌子就留給我了——這回信了吧?”


    聽那個自稱顧白果的小女孩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小木匠猶豫了一下,對旁邊兩人說道:“她的賬,算在我這裏吧。”


    那兩個服務員一聽,頓時就是鬆了一口氣,畢竟他們即便是抓住這小女孩,也掏不出錢來。


    現在有人幫著給,對他們來說,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兩人趕忙拱手道謝,然後離開。


    小木匠將小女孩兒顧白果領了回來,給蘇慈文介紹道:“這大約是一故人的小孩兒,叫做顧白果。”


    接著,他給顧白果介紹:“這位是湖州會館的蘇慈文蘇小姐,叫蘇姐姐。”


    顧白果一臉狐疑地看著蘇慈文,忍不住說道:“姐夫,你敢背著我姐亂找狐狸精,信不信我回頭跟我大伯說去?”


    小木匠瞪了她一眼,說你別亂說,蘇小姐是我的雇主。再說了,你自己的來曆都說不清楚呢,輪不著你來操這門子心。


    蘇慈文全程瞧了個大概,但還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她瞧見這小女孩兒頗為可愛,笑著問道:“你為什麽叫甘墨做‘姐夫’啊?”


    大概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顧白果對蘇慈文雖然不太喜歡,但還是說道:“他跟我姐訂的是娃娃親,雖然我姐沒過門,但這事是鐵定了的,我這小姨子,也是跑不脫了的……”


    小木匠瞧見蘇慈文依舊一臉懵,隻有跟她解釋起了這裏麵的曲折來。


    說到大雪山,這裏簡單解釋一下。


    這大雪山是大渡河和雅礱江的分水嶺,是西川省西部重要的地理界線,由北向南有黨嶺山、折多山、貢嘎山、紫眉山等,其餘脈犛牛山向南伸入涼山,南北延伸八百多裏,是橫斷山脈的主要山脈之一。


    大雪山一脈,便是起源於此,大雪山法術結合了中原道教、西藏密宗和當地的巫術,民間流傳甚廣的脫逃法、將軍進朝、接骨水、封刀水、開刀法、雪山水、千斤榨、止血咒、百步打、封刀接骨鐵牛水、治邪精、千斤榨等手段,都是這一脈。


    當然,這個得雪山法師開頂做法才行。


    大雪山出來的巫師,一般都是以行腳醫生、遊方醫生的身份行世,西南地區最出名的大醫家,都是出自於大雪山,就連西川省主席,川軍領袖人物劉湘的家庭醫生“活珠子”董七喜,也是出身於大雪山一脈。


    顧西城在大雪山裏的地位比不上董七喜,不過為人仗義豪俠,朋友頗多,又醫者仁心,故而與小木匠師父魯大相交莫逆,這才有了小木匠與他女兒的婚約。


    說完這些,小木匠指著旁邊懶洋洋躺椅子上的虎皮肥貓說道:“這小畜生叫做‘虎皮’,我一朋友寄托在我這兒的。”


    顧白果對蘇慈文不喜,但對這頭癡肥橘貓卻格外喜愛。


    她一把抱起了虎皮肥貓來,一邊擼,一邊開心地喊道:“哇,它好蠢啊,看起來好好玩啊……”


    喵嗚、喵嗚……


    虎皮肥貓沒有防備,被她驟然抱起,這小女孩兒的懷抱,自然沒有蘇慈文那兒柔軟舒適,讓它下意識地拚命掙紮,想要逃脫,卻不曾想顧白果的力氣也很大,虎皮肥貓反抗未果,最終隻有生無可戀地舉手投降,哀怨地看著小木匠。


    小木匠看著顧白果與虎皮肥貓笑鬧一番,然後問道:“你是怎麽找到我這兒來的?”


    顧白果說道:“渝城江湖很小的,袍哥會程寒小爺突發身死,魅族一門聯合神秘宗門要謀算雙喜袍哥會,今天一整天,袍哥會全城出動,大肆緝拿疑似魅族一門的‘摟子’,整個道上被攪得沸沸揚揚,而你魯班傳人甘墨的名聲,也跟隨著傳出來了,我聽我大伯講過你和我姐的事情,就過來看看,我未來的姐夫到底長什麽模樣咯。”


    聽到顧白果的話兒,小木匠才知道這一覺醒來,還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


    他想了想,問道:“你姐在哪兒呢?”


    顧白果嘻嘻一笑,說怎麽,想媳婦兒了?


    小木匠有些臉紅,不過在這小屁孩兒麵前,他可不能跌份,板著臉問道:“我隻是想知道,是誰讓你過來吃霸王餐的;回頭這餐錢,我找誰來還?”


    顧白果扁著嘴,說道:“姐夫,你能不能別這麽小氣啊?我也是沒辦法了,好幾天都沒吃飽飯了……”


    小木匠問:“你咋地,家裏的大人呢?”


    顧白果居然哭了起來:“我爹死了,我娘被供奉進了雪窯,我在舅舅家待了兩年,他們對我很不好,特別是我舅媽,又打又罵,我受不了,就逃出來了——姐夫,你可一定要管我,要不然,我可就真的走投無路了……”


    她說得淒慘,連旁邊的蘇慈文都忍不了了,對小木匠說道:“你就留下她唄,反正這錢回頭找我爹報銷就是了,用不著你來出。”


    這話兒一說出來,顧白果立刻就找到了金主。


    她原本看蘇慈文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現在卻厚著臉皮過去,拉著人的胳膊,直叫姐姐。


    小木匠聽了,忍不住翻白眼。


    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小姨子,看上去還真的是難纏啊。


    《<a href="https://.shanhaimiwenlu/tianshimima/">天師密碼》作者:南無袈裟理科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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