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姑娘明明是不喜歡他的,若強留她在身邊,看著她日日鬱鬱寡歡……


    他也不想那樣。還是寧願她時時刻刻都高高興興,臉上一直都有笑容的好。


    就伸手接過卷軸,冷淡著聲音簡潔的說道:「謝謝。」


    完全沒有自己想象中陸庭宣收到這幅字時會如何驚喜激動的模樣。


    許琇寧一下子就沮喪了下來。輕輕的哦了一聲,轉過身要走。


    這時就聽到陸庭宣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我很喜歡。」


    許琇寧立刻回頭,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真的?」


    「真的。」陸庭宣微微的點了點頭,聲音較剛剛溫和了不少,「我會把這幅字掛在我書房的牆上。」


    到底還是不忍看到她落寞傷心的樣子。而且他說的這幾句話也確實是實話。


    許琇寧立刻就高興起來,雙眼也越發的亮起來。如同有星辰墜入其中。


    「你喜歡我就放心了。」她笑靨如花,「剛剛我看你一臉冷淡的樣子,還以為你不喜歡,心裏還很傷心呢。」


    陸庭宣微抿著唇沒有說話。


    他怎麽可能會不喜歡?喜歡的都害怕自己因為這件事就不會對她放心。


    是忍了又忍,才沒有在她麵前表現出自己的歡喜和高興來。


    先前陸庭宣已經叫了個小廝去繪雅苑,讓丫鬟送許琇寧的衣裳和靴子過來。這會兒畫屏正在外麵等侯著。


    墨蘭將她叫進來,兩個人伺候許琇寧穿衣裙,靴子。


    是一件杏黃色前襟繡芍藥花,領口袖口出風毛的圓領夾襖,一雙大紅色掐金羊皮小靴,外麵再罩了一件很厚實的大紅色出風毛撒花緞麵的鬥篷。


    即便已經包裹的這樣嚴實了,陸庭宣依然擔心她會凍到。叫謹言將湯婆子裏的水倒掉,重新換熱水來。讓許琇寧抱在懷裏。


    鬥篷上麵的兜帽墨蘭已經幫她拉高戴上了。邊緣一圈厚實的白狐狸毛,毛茸茸的,擋住了她烏黑的秀發和光潔的額頭。


    「陸哥哥,」她微歪著頭看著陸庭宣,麵上是盈盈笑意,「那我先回去了。明兒等你搬到竹意軒的時候我再過去。」


    陸庭宣輕輕的嗯了一聲。叫謹言拿了燈籠過來送她們主仆三人回去。


    不過眼見他們出了院門,他心裏到底還是不放心。悄悄的一路跟隨在他們身後,眼看著許琇寧主仆三人進了繪雅苑的院門,才從旁邊的陰影處走出來。


    於是謹言一回頭就見證了這出大變活人的戲法,隻嚇的麵色發白,蹬蹬蹬的往後倒退了三步。差些兒慌亂驚恐之下就一腳跌倒了。


    陸庭宣看他一眼,對他微微的點了點頭。他這才看分明眼前的這個人竟然是少爺。


    「少、少爺?」


    胸腔裏的一顆心還在突突的亂跳,問出來的話也帶著顫音。


    陸庭宣沒有說話,雙手背在身後,轉過身自走了。


    若謹言聲音叫的再大些,隻怕繪雅苑裏的丫鬟會聽到。還是立刻回去的好。


    謹言這時候也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了。隻覺得又是好笑,又是不解。


    少爺心裏明明很擔心許姑娘,非要親眼看著她進了繪雅苑的院門方才放心,剛剛做什麽不跟許姑娘說親自送她回來?還得博得她的好感。反而這般默默不言的一直跟隨在後麵護送?


    他這般做,許姑娘又不會知道。也是白做了。


    謹言一時就很有衝動要將這件事告訴給許琇寧知道。但陸庭宣好像猜到他心中所想一般,立刻開口說道:「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語氣頗嚴厲。謹言隻得應下了。


    知道許琇寧要送陸庭宣的那幅字被毀壞了,許琇瑩高興的笑出聲來。


    她看著繡繃上已經繡好的菊花圖,叫碧桃拿小剪子來。


    自打知道陸庭宣要搬到竹意軒去住,她回來就開始繡梅蘭竹菊。想要做一座插屏送給陸庭宣放到他的書案上。


    雖然她也知道陸庭宣喜歡米芾的字,但米芾的字很貴重,不是她能買得起的。而且自己動手做的東西,總要比買來的更顯得真心,有誠意。


    碧桃拿了小剪子來,看著許琇瑩將白絹從繡繃上拆下來,剪去上麵多餘的線頭,就簪著:「姑娘這菊花繡的可真好。就好像是從外麵現摘下來的菊花貼到上麵的一般,奴婢都能聞得到香味了。」


    人總是喜歡聽恭維的話的。許琇瑩麵上帶著笑,伸手輕撫絹麵。


    她好強,什麽都要學。但學下來,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都隻有半吊子,獨有這刺繡女工上麵學的最好。


    不過有什麽關係?女子無才便是德,隻要她做了溫婉賢惠的模樣出來,男人都會愛的。


    就吩咐碧桃小心的將這幅菊花鑲嵌好,隻等明兒上午就送去竹意軒。


    她一早兒就使人打聽過了,知道陸庭宣是等辰正的時候才搬過去。於是掐著辰正一刻的時間就到了竹意軒。


    不想走進去,非但許明誠和許琇寧已經在那裏了,就是沈氏和許正清也在。


    很顯然他們一家人是一起過來的。


    許琇瑩麵上神情微僵。然後走過去對沈氏和許正清見禮。


    許正清對這個侄女還是很溫和的,叫她不用多禮,起來坐。


    沈氏原本對她也很不錯,但自打上次聽許明誠說了那些事,她再看許琇瑩,就覺得這個人心機深沉的很。也一肚子壞水。


    忍不住的想要說她兩句。就道:「今兒還沒有看到瑩姐兒過來對我這個大伯母請安呢,倒先忙著到宣哥兒這裏來恭賀了。可見在瑩姐兒心裏,我這個大伯母還比不上一個外男。瑩姐兒,大伯母可要傷心了。」


    是調侃的語氣,麵上也是一幅似笑非笑的模樣,教人隻以為她這是吃醋了。


    果然許正清還拈須對著她笑:「你這個做大伯母的,倒跟個小孩子一樣。這樣的一件小事就吃起醋來了。」


    他是見到過的,沈氏以往對許琇瑩很不錯。年前她帶著許明安過來投奔,沈氏就拿了自己體己裏麵的綾羅綢緞出來,叫裁縫給她做四季衣裳。還給她買首飾,經常叫她過來說話。所以再想不到沈氏這是話中有話,隻以為真的是在吃醋。


    許琇瑩卻知道不是。


    她抬起頭看著沈氏,正好對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隻覺得心裏頭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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