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他什麽是扶乩定位。王二驢說:“我聽爺爺講過,這是道門中一種很高深的道法,能通過鬼神上身扶乩,來尋找目標的位置。具體怎麽用我就不知道了。”


    我說道:“咱們把整個事還原一下。解羅給薑小偉驅邪,你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了。”王二驢說:“還挺嚇人的。”


    “當時他和附身在薑小偉的陰魂說著什麽,是不是可以這麽假設,後來他的舉動都和這次談判有關係。”我分析。


    “你的意思是說,解羅和陰魂達成了某種協議,陰魂告訴了他萬人坑的秘密?”王二驢說。


    “有點這意思。”我接著分析:“然後是解羅找人挖出了萬人坑的屍骨,秘密拉到了臨海的小漁村,他在那裏燒屍犀聽,扶乩定位,最後他出海了。”


    “你有什麽想法?”王二驢目光炯炯看著我。


    我正要說什麽,看到他那個目光有點不喜歡,沒來由的焦躁:“沒什麽想法,你一宿沒睡不困嗎?”


    “我又累又困啊,可是讓你這麽一分析,我有種衝動。”


    我看著他:“什麽衝動?”


    “我們要不要出海去看看?”王二驢衝我笑眯眯地說。


    我仔細想了想,半天才道:“沒這個必要。我的意見是這件事就這樣吧,薑小偉的情況穩定下來,咱們也該回去了。真的沒必要節外生枝。”


    “沒勁沒勁。”王二驢嚷嚷:“你這個人太沒勁,事情都到這地步了,應該有始有終嘛。咱們去看看也掉不了一根毛,說不定還能抓住姓解的把柄呢。日後他們真要到咱們村去砸我們老王家的堂子,我最起碼手裏也有談判的籌碼。”


    我慎重考慮之後,還是一口拒絕,可能這和我的性子有關係,我就不喜歡生事。


    解羅這人肯定有貓膩,而且這個貓膩還不輕,可跟我們沒有一毛錢的關係,何必無事生非。再說老薑家日後來砸王神仙的堂子,我覺得可能性也不大,他當時出於激憤口無遮攔說的那些話,並不作數。


    薑宏真要是個成熟的成年人,把我們攆走也就算了,我們畢竟沒收他一分錢,兩不相欠。說句不好聽的,我們能大老遠跟著來幫忙,已經算是天大的麵子了。他不可能平白無故跑到我們村砸堂子,那不是自討沒趣嗎。


    我思考著,王二驢困勁泛上來,裹著毯子昏昏欲睡。我沒打擾他,在心念中呼喚黃小天和程海,問他們的意見。這次他們兩個都出來了,整件事他們也都知道,我問他們的想法,誰知道他們兩人卻給出了截然相反的意見。


    我原本以為黃小天會支持我出海,誰知道居然是程海支持我,而黃小天反對。程海說,自八仙洞那件事開始,他就一直研究犀聽這種法術。現在有這麽一個好機會,他當然支持我去一探究竟。


    黃小天不同意,他和我的意見一樣,不能無事生非,現在我還沒有正式出堂,屬於江湖中無名小輩,誰見了都能踹一腳,這時候要夾著尾巴做人。真要是找到解羅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姓解的道法高深,到時候對我做出什麽不利的事,真的是得不償失。


    要是值得冒險,去看看也行,可問題是,這件事不值得我冒著生命危險去做,性價比太低。


    最後他們兩個把球又踢回給我,讓我自己拿主意。


    在他們討論的時候,我已經拿定了主意,那就是不冒這個險,現在緊要的事情是趕緊出堂,先要找到一個引領師傅,其他的事都往後放放。


    王二驢打了個盹,揉揉眼醒了,多少有了些精神,摸摸衣服,已經讓暖氣烘幹,等他穿好衣服,我們出了飯店。


    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鍾,現在往回趕也沒什麽車,隻能先找地方再睡下。飯店老板還不錯,跟我們說這地方除了私家車,一般沒有公車過來,他正好要去送餐,可以捎我們一段。


    他開著後廚的破車,把我們捎到最近的鎮子。我們找了一家還算幹淨的旅店先住下,正好有個大床房兩張床,夠我們兩個住了。吃過晚飯天色暗下來,我對王二驢說,我已經打聽好了回去的車,明天一早咱們到公交站,坐車回家。


    王二驢“唔”了一聲,興致不高。我沒搭理他,他就這麽個德性,估計還對解羅的事耿耿於懷呢。


    回到賓館,他上床就睡了,我一時睡不著,看著電視,看到十點來鍾,困勁上來了,打著哈欠關燈睡覺。


    這一覺真香,早上醒來的時候,我迷迷糊糊正要招呼王二驢,忽然覺得不對勁,趕緊坐起來,他的床空空如也,人已經不在了。


    我大驚失色,不好的預感冒出來。我喊了幾聲,又到衛生間去看看,他果然不在了。難道……


    我掀開他的床鋪,從裏麵滑出一張紙,上麵寫著狗爬子一樣的字:老馮,我還是不甘心,我要去看看姓解的到底想幹什麽。如果就這麽回去還不如殺了我呢。你如果想來,解羅藏身的小漁村叫坪村,你打聽地點過來。你要不想來,我也不怪你,你先回家,跟家裏報個平安。


    我氣得火冒三丈,一腳踢在床頭上,疼得我一呲牙。王二驢,你等著的,以後我要再跟你一塊出去辦事,我他媽姓你的姓。這小子沒事找事,能惹事不能平事,我都快被他氣死了。


    我穿好衣服到外麵退房,走出旅館一陣茫然。我想了想,不能就這麽回去,老王家追問起來,我也不好回答。


    我是真不想去管王二驢,讓他撞個大南牆,吃個大虧才好呢,才能吸取教訓。


    我左思右想,決定還是去坪村看看,去一趟意思意思。日後真要細究起來,也別說我臨陣脫逃,我看過了,可沒辦法。


    我先給王二驢打了電話,手機關機。隻好在鎮子上打聽,真有人知道坪村,給我指點方向,坐什麽車能過去。我到汽車站,等了好半天,才有去坪村的車,晃晃悠悠一個多小時才到。


    等下了車,我暗暗叫苦,這是什麽鳥地方,簡直兔子不拉屎。迎麵是一座超長的攔海大壩,黃泥地,遠處能看到稀稀拉拉的村建。這裏靠近大海,又沒有擋風的建築,海風很大,吹得我骨頭縫都酥了。冷風一個勁往衣服裏麵鑽,穿多少都沒用。


    我抱著肩膀,一路到了村子。村口有個小超市,我進去買了包煙,又問老板要了點熱水喝。然後跟他打聽,看沒看到有外人來過。


    老板告訴我,村子天天都有外人來,是收水產的批發商,要帶著海鮮出去賣。我給他形容王二驢的樣子,老板眨眨眼想想說:“還真有這麽個小夥子,一大早就來了。和你一樣,在我的店裏買了包煙。”


    我頓時來了精神:“在哪呢他?”


    老板想了想說:“對了,他還跟我打聽來著,怎麽才能出海。”


    “你怎麽說的?”我趕緊上了一根煙。


    老板說:“我推薦他去找水哥。”我疑惑,問水哥是誰。


    老板告訴我,水哥是村裏一個漁民,家裏好幾艘船,這人腦子活絡,膽子又大,現在的天氣誰都不敢出海,他就敢出,隻要給錢他就幹。


    我問明白水哥的住址,離開小超市,趕了過去。我抱著一絲幻想,給王二驢打了電話,還是關機。我真是有點怒不可遏,等找到他,肯定先踹他幾腳解解氣再說。


    水哥的家住在村頭,家裏算是這個村的中產階級了,挺大一院子,院子裏掛滿了辣子和魚幹。有個五十來歲的瘦小男人,正在院子裏剁著大魚,滿桌子滿地都是血水橫汙。


    我敲敲門,他回頭看我,這人是典型的漁民,臉上溝壑縱生,因為經常出海曬得跟非洲人似的,幹巴巴估計還沒有一百二十斤。


    “幹哈的嗎?”他一說話就是當地土話,又衝又粗。這樣的人常年漂泊海上,很少和外人打交道,就沒有禮貌這個概念。


    我趕緊說我是來找水哥。


    那男人說:“水哥出海了嘛,去蛇島了,估計晚上才能回來。”他吐字不清,我費了好大的勁才聽明白。


    出海了?我忽然意識到什麽,趕緊說:“是不是和這麽一個男的出海?”我把王二驢的形象形容一番。


    “對的嘛,就是他。”男人說:“給了二百塊錢嘛。”


    這男人說話有意思,每一句後麵都要加個語氣助詞“嘛——”,聽來像是撒嬌。


    我趕緊說:“我也要出海,你能帶我去嗎。”我巴拉巴拉解釋說,去的那個人是我表弟,家裏有事聯係不上他,他手機關機。還沒等我說完,那男人就粗魯打斷我:“給錢就去嘛,說那麽多幹什麽。”


    “不就二百嗎?支持手機轉賬不?”我問。


    男人說:“二百?”他冷笑:“你出海要五百,我沒有手機,隻要現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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