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吸口冷氣,這亮先生心機還真他媽的深,我說他剛才在喉頭比比劃劃幹什麽呢,原來是趁機作法。


    這時,遠處的無頭怪人突然跑起來,以極快的速度從墓道那頭衝過來。他手裏的三股叉端平了,直直指向了我。


    我嚇得快尿了,站在那裏不知所措,熊大海一把抓起地上的亮先生,厲聲喝問。亮先生已經半瘋,狂笑著不說話,任憑熊大海搖晃,像是風中的樹葉。


    這時無頭怪人衝到了近前,三股叉對著我刺過來。他全身黑氣彌漫,三股叉也帶著黑森的負能量,使在半空,讓人感覺周圍的空氣都為之一凝。


    我嚇得就地十八滾,堪堪躲過,第一叉走空,怪人緊接著變捅為砸,那麽沉的三股叉朝著我劈頭蓋臉就打下來。


    這個變招迅猛絕倫,讓人目不暇接,我站都站不起來,隻能繼續滾。三股叉在耳邊砸下去,正砸在一塊躺碑上,空氣蕩起陣陣漣漪,墓碑卻沒有碎裂。


    我明白了,這無頭怪人本身是陰神,它的攻擊隻是對“鬼”有效,並不會損壞現實中的東西。我喝了魚湯之後,亮先生說,我會暫成中陰身,這麽說,目前的我也是個鬼。


    魚湯?!我腦子裏蹦出這麽個關鍵詞。我變成現在這個狀態,都是因為魚湯!


    無頭怪人猛地跳躍半空,帶著重重的煞風從天而降,三股叉的叉尖正對著我的腦袋,這要紮實了,我就沒吃飯的家夥了。


    我又是一咕嚕,堪堪躲過這一叉。這一叉力氣多大吧,竟然刺透了躺碑,直直插進了地麵裏。


    無頭怪人一腳蹬著石碑,一手抓住叉柄,猛地往外一拔。把三股叉從墓穴裏拔了出來,誰知道叉尖上竟然插著一個老頭。這老頭和吉娃娃那麽大小,被捅在叉尖上,手舞足蹈的掙紮。我一看就知道,這老頭肯定是鬼,應該是葬在這個墓穴裏的,沒想到無頭怪人這一叉力拔山兮傷及無辜,把這麽個鬼給插出來。


    無頭怪人倒轉三股叉,叉尖衝著地麵,老頭拚命往前扭動身子,一點點從叉子尖往外拔自己。無頭怪人站在那不動,讓這老鬼自己掙出去。


    這時,熊大海提溜著亮先生來到近前,把他往地上一摔,跟摔死狗似的。亮先生緊緊捏著懷表,看著我就是呲牙笑,笑得這個慘,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趕緊道:“熊兄,我和亮先生無冤無仇,隻是他拿了我的東西。”


    熊大海把亮先生的右手拽出來,放在地上,他猛地用腳一跺手腕。亮先生慘叫一聲,右手張開,懷表露了出來。我趕緊過去,一把拽到手裏,鎖鏈都扯壞了,不過這都是次要的,隻要懷表裏的信物完好無損就行。


    亮先生躺在墓道上,仰麵朝天,虛弱地說:“姓馮的,你今天走不了。鬼差馬麵不會放過你。”


    這時,那老鬼從叉尖上拔出了自己,無頭怪人挺起三股叉,猛地從半空跳起來,直直又捅了過來。


    熊大海厲聲道:“小馮,你快閃,我在這替你擋著。”


    我都快哭了,熊大海萍水相逢,一身的俠義肝膽,他大可以不理我們的事,跟他沒有關係,可他偏偏出頭了。


    我說道:“熊兄,我怎麽可以讓你擋槍,我自顧逃命,那我還是個人嗎。這件事本來就跟你沒關係,你快走!”


    這時,無頭怪人的三股叉就到了,正刺向我。


    這叉子勢大力猛,看著挺慢挺沉,顯得笨重,其實真要動起來,那速度不亞於電光火石,明明看著就是躲不開。


    三股叉的叉尖朝著我的眼睛過來,我愣了也就半秒吧,生機就沒了,再想躲已然來不及。我心說完了,誰知下一秒鍾那叉尖竟然挺住不動,離我的眼睛隻有半寸之距。


    仔細一看,原來是熊大海憑空抓住了三股叉。他渾身栗抖,全身肌肉都繃起來,臉膛像喝了酒一樣,通紅通紅的。


    熊大海本來就是個壯漢,魁梧至極,可在三米多高的無頭怪人前,就像是幼兒園大班的孩子。無頭怪人手捏著三股叉的叉柄,似乎並沒有怎麽用力,而熊大海身體抖若篩糠,已經逼近極限。


    “熊大哥!”我大叫一聲。


    “你他媽的快走!我挺不了多長時間,我日它奶奶的,這陰間十大鬼差真不是蓋的,一個小小的化身都這麽厲害!”熊大海氣喘如牛,胸口像是拉了風箱一樣。


    無頭怪人至少不會濫殺無辜,剛才那無名老鬼就是這樣,所以不用太擔心它會傷害熊大海,此時最好的選擇就是趕緊逃走。我緊緊握著懷表,轉身就跑,誰知道剛跑出兩步,跑不動了,低頭一看,腳腕子被亮先生抓住。


    亮先生咬牙切齒,緊緊抱著我的腿。這老頭也是個練家子,他要是鐵了心不放我走,我是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的。


    我一咬牙,這是你他媽逼我的。我撿起旁邊的一個上供用的香爐,對他腦袋就砸下去。香爐裏都是香灰,淋了他一臉,亮先生喉頭裏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他現在負能量滿身,恨意能炸平這個世界。


    我全身都是冷汗,倒不是目前的危局,而是對亮先生深深的恐懼。這個人偏執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簡直失去了理智。


    就這麽一拖延的工夫,熊大海那邊支撐不住了,他鬆開叉子,坐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無頭怪人飛身上前,一叉子對準我的胸膛就來了。


    我的雙腿被亮先生死死抱住,難動一分,眼看著叉子飛過來。我下意識兩隻手交叉擋在胸前,就在這個生死瞬間,程海的陰神忽然現身而出,他笑笑說:“小金童,我是你的護法大教主,哪能輪得著你死。魚湯的怨氣,我已經全部吸在自己身上了。”


    他輕飄飄擋在我的麵前,轉頭說了兩個字,“再見。”


    隨即一叉子刺過來,正捅在程海的身上。程海身體顫抖,煙灰一般化成無數的黑色塵埃,飄逸在空中,隨即無影無蹤。


    程海消失了。


    無頭怪人停下三股叉,一手端起自己的腦袋,紅光照在黑夜中,似乎在尋找剛才化成黑煙的程海。好半天後,他大步流星而去,順著墓道消失在黑暗裏。


    現場靜極了,熊大海坐在一邊看著我,亮先生抱著我的腿冷笑。直到現在,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程海就這麽死了?


    不對,不可能的,他是陰神,他是鬼啊,他已經死了,怎麽還能再死呢?他一定在什麽地方。我大聲衝著墓區喊著:“程海,程海,你在哪啊?!”


    墓區久久沒聲,黑夜寂靜,無人回答。


    我緊緊握著懷表,在心念中說:“黃教主。”


    黃小天的聲音充滿了悲傷:“小金童。”


    “你告訴我,程海呢?他在哪裏?”我問。


    黃小天好半天道:“他已經灰飛煙滅了。”


    “什麽意思?!”我撕心裂肺一聲大吼,本來是在心念裏,竟然吼出聲來。


    黃小天許久沒說話,道:“他死了,寂滅了,灰飛煙滅,世間再無程海。”他聲音顫抖:“他連鬼都做不成了。”


    我垂頭喪氣,渾身的力氣像是泄光了。我看著亮先生,一股焦躁暴戾之氣湧上大腦,我照著他的臉就是一腳,直接把他踢暈過去。


    我強忍著悲痛,走到熊大海麵前,伸出手把他拉起來。我想哭,喊了一聲“熊大哥”。


    “剛才的事我都看到了,”熊大海說:“想安慰你兩句的,可安慰多了就是矯情。經過這件事你得明白,江湖不是那麽好混的,有時候付出的代價是我們無法想象的。”他看著遠處的墓區,那裏埋葬著他的妻子。


    “咱哥們後會有期,”熊大海說,“有緣日後江湖再見。希望你,”他頓了頓:“不要因為今晚的事,以後做事畏首畏尾。”


    他行事瀟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亮先生滿臉是血躺在那裏,我懶得再看他一眼,捏著懷表,順著墓道慢慢往外走。深夜裏墓地寂靜,山林無風,我順著山路走了很長時間,才看到遠處殯儀館的夜晚燈光。


    “黃教主。”我在心念中說:“都說江湖險惡,是這樣吧?”


    黃小天道:“這些日子你也都看到了,什麽吉林鬼堂,什麽解羅、顏玉慶的,這些道法中人,包括各種出馬仙,其實和這個社會上的人都一樣,都是有好有壞。和其他行業比較起來,道法殺人不見血,很多道法中人就像是拿著機關槍的孩子,有殺人的神通,卻沒有包容濟世的心境,所以讓這個行業裏充斥著看不見的刀光劍影。”


    沉默了片刻,我說道:“黃教主,我不想立堂出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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