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我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大院,雪很大,我全身都落滿了雪花。


    回到屋裏,冷鍋冷灶,我呆坐了一會兒,開始收拾東西。我的東西很簡單,拿了些隨身衣服,打了個包。我到街口的自動提款機裏取了五千塊錢,回來以後,把錢和鑰匙壓在桌子上,留給王二驢。


    冒著大雪,我帶著毛球,背著包從院子裏出來,把門反鎖,慢慢往外走。


    還沒出院子,從外麵進來一人,正是李瞎子。他端著一口小鍋,裏麵熱氣騰騰買的豆腐腦,胳肢窩下麵還夾著報紙包裹的數根油條。


    他看到我,驚喜:“呦,吃飯了嗎?”


    我心情晦暗,搖搖頭。


    李瞎子極為熱情,拉著我到了他的屋子,進去之後許哥也在,他還沒走,一直住在李瞎子家裏。


    許哥看見我特別高興,招呼我進來,看到我背著大包,他疑惑:“這是要出門啊。”


    我抖落一下身上的雪花,坐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說:“我和王二驢分家了,現在出來另謀住處。”


    李瞎子把小鍋放在桌上,問我怎麽回事。


    我也是心情鬱悶,便沒有隱瞞,把昨晚我去抓賭的事說了一遍。李瞎子道:“我說你臉上這麽多傷呢。”


    許哥沉聲說:“揍你的是夜市的東哥?”


    我點點頭。


    他沒說什麽。李瞎子看出苗頭不對:“我說老許,你可別惹事啊,這事就過去了。再說了,小馮去砸場子,人家維護場子也是情理之中。”


    許哥冷笑:“動我兄弟就不行。”


    我馬上明白怎麽回事,許哥是想幫我報仇,我趕忙勸他,說沒事。許哥也不言語,自顧自點上一根煙。


    李瞎子給我們兩人倒上豆腐腦,他抄起油條吃起來:“兄弟,既然你和王石生鬧掰了,那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我心情不好:“要不然回村吧,還能去哪?”


    李瞎子說:“不好不好,眼瞅著過年了,你這灰頭土臉的回去,讓家裏人也不好受。咱回去也行,但必須是衣錦還鄉,對不。”


    我苦笑:“就我這德性還衣錦還鄉呢。”


    許哥道:“這樣吧,你到我那住兩天,散散心。我家丫丫也在念叨你這個叔叔。”


    我趕忙推辭。


    許哥有點不高興:“就這麽說定了,正好你去認認門,我過一陣又要去大興安嶺,家裏家外就剩老娘和丫丫,你正好幫我看看家,家裏沒有老爺們就是不行。你就踏踏實實住,住到過年再說。”


    我知道這是許哥可憐我,我這人性子極拗,不想寄人籬下讓別人可憐,說什麽也不去。


    李瞎子給許哥做個眼神,許哥也就不說什麽了。


    吃完了飯,我困勁上來了,在李瞎子這裏暫時眯一覺。李瞎子別看窮,可房子還趁兩間,屋裏賊冷,沒有暖氣也沒有電暖寶,他窮得底掉,根本不舍得開電暖氣,真不知道這老頭大冬天是怎麽過來的。


    我躺著睡過去。睡著睡著被凍醒了,全身一陣熱一陣冷,從裏往外透著寒氣。我呻吟了兩聲,李瞎子過來摸摸我的額頭:“呦,這麽熱,發高燒了。”


    昨晚被王二驢攆出賭場以後,我在胡同坐了半宿,心情鬱悶外加感染風寒,這一睡下去就起不來了。


    我凍得渾身哆嗦,李瞎子把壓箱底的棉被都找出來給我蓋,還是不行。迷迷糊糊中,我被人攙起來,許哥說:“我不能讓你這麽任性,今天必須跟我走!”


    許哥和李瞎子架著我出了門,嗬,外麵這大雪,紛紛揚揚,風也大了,吹得雪花亂飄。我冷的如墜冰窟,說話都費勁,四肢關節就沒有不疼的。


    迷迷糊糊中被他們架上車,許哥帶著我走了,我是迷糊一陣清醒一陣,身體沉的像是灌了鉛。


    不知過了多久,手背一疼,勉強去看,我被許哥帶到一處診所,在掛點滴。


    屋裏很暖和,我困得不行,又睡過去。


    就這麽折騰了很長時間,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白天了。


    我身上很虛弱,勉強撐起身子,發現自己躺在一處農家房間的火炕上。屋裏燒得暖暖活活,蓋著的被子都散發一股香味,我靠著床頭,看著窗外。


    窗上玻璃外麵蒙著白塑料布,透窗看出去是農家院,外麵的窗台上是厚厚的白雪。


    這時門開了,從門縫外透出一個小腦袋,正是許哥的女兒丫丫。


    丫丫紮著兩個啾啾,小女孩笑得很粉很甜:“叔叔,你醒了。”


    這時許哥的老娘走進來,拍拍丫丫:“去玩吧,別打擾叔叔。”


    丫丫恢複得不錯,看樣子那段經曆並沒有給她的心靈造成太大的創傷,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許哥的老娘端著中藥進來:“孩兒啊,趁熱把這個喝了,俺村老中醫看的房子,喝下去補元氣,你現在燒退了可身子還虛。”


    我勉強挪動了一下身子:“大媽,真是麻煩你了。”


    “看你這孩子說的,你是丫丫的救命恩人,是我們老許家的恩人,以後你就是我的孩子,自個娘倆還有啥客氣的。”大媽說。


    我眼圈一下紅了,丫丫說:“奶奶,叔叔哭了。”


    大媽用手背給我擦眼淚:“這怎麽話說的?”


    我背過身,把眼淚擦幹淨,喝著中藥,好半天說:“大媽,我從小就沒爹沒娘,是爺爺把我帶大的。”


    大媽愣了一下,歎口氣:“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這時“唧唧”兩聲,從我的衣服裏毛球鑽出小腦袋。丫丫拍著巴掌:“奶奶,奶奶,大老鼠。”


    我笑了,探出身把丫丫抱上床,放在旁邊,然後對著毛球做個手勢。毛球竄出來,丫丫小心翼翼去摸它的毛。


    我說道:“這可不是老鼠,這叫靈貂,是我的好朋友。”


    毛球好像和丫丫特別投緣,跑到她的手心上,前爪比劃著,居然扭動屁股跳開舞了。


    丫丫樂的咯咯笑,大媽也高興:“孩兒,你先休息,晚上大媽給你燉小雞吃。”


    我沒有睡意,靠在床頭,看著丫丫和毛球玩成一團。屋裏暖和,外麵雪已經停了,冰清世界。


    老中醫開的藥確實好,到了晚上我感覺精氣神又回來了。大媽在廚房擺筷子,一桌子的菜,丫丫捧著毛球滿屋子亂跑,全是笑聲。


    這時外麵有人進來,正是許哥,他鞋上都是雪,換了拖鞋,抱著丫丫這個親:“怎麽了這是。”


    丫丫把毛球給他看:“叔叔把他的寵物給我玩,這叫靈貂,可好玩了。”


    許哥說:“你不要傷害它,要好好保護它。”


    許哥招呼我上桌,他到裏屋拿出一瓶好酒,就要扭瓶蓋,大媽道:“少喝點,人家孩兒病剛好,哪能跟你似的。”


    許哥聞著小雞的香味,嘿嘿笑:“媽,吃雞不喝酒,就覺得少點什麽。”


    他們娘倆聊著,我坐在一邊微笑聽著,心裏暖暖的,有一種極其舒服的愉悅。


    許哥道:“兄弟,你就踏踏實實在我這住。”


    我剛要說什麽,他打斷我:“再說我就翻臉了啊,最起碼先把病在我這養好。”


    丫丫說:“對啊,叔叔你陪我玩啊。”


    我摸著她的小腦袋,忍著感動的淚,點點頭。


    我在許哥家裏住了下來。


    許哥也不知在忙什麽,白天很少著家。丫丫暫時也不上學了,受過那樣的創傷,學校已經請了假,反正快過年放寒假了,期末考試都不讓她參加。


    白天丫丫陪我玩,這小女孩太懂事,沒事的時候就在屋裏看畫報,學課本,喜歡畫畫經常拿著蠟筆在紙上畫。


    大媽腿腳利索,裏裏外外收拾家。等到晚上許哥風塵仆仆回來,我們四口人就湊在一起吃飯聊天。


    我就是感染風寒,養起來也快,沒幾天就覺得差不多了。我幫著大媽幹活,大媽說什麽也不讓我沾手,說我是客人,哪有讓我幹活的道理。


    我現在在許家除了吃就是睡,另外還有一個任務就是陪著丫丫玩。這小女孩太懂事太善解人意了,我都想有這麽個女兒。


    又住了幾天。這天晚上許哥回來,我們吃過飯,他把我叫到裏屋,許哥問我身體怎麽樣了。


    我在地上做了幾個俯臥撐,嘿嘿笑,說都恢複了沒事了。


    許哥抽著煙說:“兄弟,有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說唄。”我說。


    許哥說:“這個事吧,有一半我是為了你,有一半也是我的私心。”


    我有點不明白,看著他。


    許哥說:“省城的九哥你聽說過沒有?”


    我想了半天,想起來了,黑大壯曾經帶著我去過一個黑舞廳,在那裏我認識了老香童學會了通陰靈。當時黑大壯告訴我,這舞廳就是省城的九哥開的。


    我多少了解一些,九哥是個牛逼人物,很有背景,買賣開的很大。


    “聽說過,挺牛逼的那麽個人。”我說。


    許哥一拍手:“兄弟,該著你時來運轉,九哥現在有點事,找了很多人都辦不了,我就把你推薦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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