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鈴聽了我的問題,苦笑搖頭:“你這個請求就算是佛陀來了也沒招,真正的答案隻能你自己來找了。你今日有此一問,說明離妄心劫不遠了。”


    我經曆過大千世界裏的妄境,和費長房曾有多次關於妄心妄想的對話。妄心劫是每個修行者都要遇到的問題,就連黃小天現在都去閉關過妄心劫了。沒想到,我的這個劫馬上就要來了。


    我癡癡地想了一會兒,內心一聲歎息,現在麵臨的是生死劫,這關先過了再說吧。


    李瞎子繼續說,他當時在內景觀畫中提醒之後,意識到在這幅畫裏呆著已經沒什麽意義了。他出畫之後,第一時間給我打了電話,知道我在這裏,便馬不停蹄地趕來。


    說完自己的事,李瞎子問我,你怎麽會到井下,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我便把惡魔將要人間出世,更換母體的事說了一遍。李瞎子驚訝至極:“這麽說,你現在是第224個母體了?”


    我點點頭:“一點不錯。”


    李瞎子想了想,對解鈴說:“接下來的行程我要和你們一起去,不管怎麽說,我得陪我小兄弟一程。”


    熊大海大笑:“早知如此,應該把馮老弟的女朋友一起叫上,咱們組團一起去,熱熱鬧鬧的。”


    解鈴看看李瞎子,說:“有李老兄助力,那敢情好了,歡迎歡迎。”


    大家聊完了接近後半夜,解鈴讓李瞎子和熊大海一個屋,趕緊休息。如今時間緊迫,隻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可以說搶分奪秒。


    睡了一晚上,我有事睡不踏實,焦慮不堪,這一宿翻來覆去這個折騰,估計解鈴也沒休息好。我們四個簡單洗漱,吃了點飯,解鈴到樓下和旅店老板打聽事去了。


    時間不長,他辦完退房手續,我們從旅店出來。我問他,下一步去哪。解鈴看著遠處迷茫的海岸線,道:“蛇島。”


    我心砰砰亂跳,到了這個村子其實我就有點小預感了,莫不是去蛇島?果不其然,還真是。


    我們下一步的計劃是與下一個人接頭。


    我和解鈴說,千萬別把我交出去,給那個陌生人。解鈴勸我:“你放心吧,這最後的行程我們肯定守在你的旁邊。”


    我看看解鈴、熊大海和李瞎子,心下晦暗,終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我們四個找到一家農家院,一看這院子我哭笑不得,當時我去蛇島時,找的表哥家。全村在這個大冷天還敢出海的,隻有一家漁民,那就是號稱水哥的男人。當時水哥開船拉著王二驢先行一步進島,我隻能找到水哥的表哥,讓他帶我去,這位表哥當時狠狠訛了我一筆,到現在還肉疼,沒想到轉了一大圈,我們又來了。


    解鈴找的人正是表哥,表哥從院子裏出來的時候,已經不認識我了,他的神色還是那麽冷漠,問我們幹嘛。


    李瞎子笑眯眯湊過來,遞過一根煙,摟著表哥的肩膀:“兄弟,抽煙抽煙,你是水哥不?”


    “小水前些日子出海了,現在還沒回來。”表哥冷冷地說。


    “這可麻煩了,”李瞎子說:“我們這有錢還花不出去了,我們也想出海。”


    表哥問去哪。


    李瞎子說了兩個字,“蛇島”。


    表哥看看天:“可以去,你們幾個人算一千塊錢。我開船帶你們去。”


    我粗口差點出來,你真他媽的是獅子大開口啊,張嘴就一千。解鈴拿出手機,跟表哥說,轉賬給他。表哥舔舔幹裂的嘴唇:“我隻要現金。”


    解鈴有些為難,李瞎子道:“我有我有。我可不是新潮人,用手機轉賬什麽的,我就認現金。”


    他點出一千塊給表哥,表哥道:“你們等一個小時,等風向過了,我帶你們出海。”


    我們四個人在院子裏等著,村子靠近海邊,風大氣溫低,時間不長我就凍透了,哆哆嗦嗦蹲在廊簷下麵抽煙。


    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小時,我腳趾頭都凍麻了,表哥道:“走吧,送你們走。”


    我們幾個人從農家院出來,順著沿海大堤到了海邊,好家夥,簡直大浪滔天。海風極大,又陰又冷,那大浪卷的,氣勢驚人。表哥開的還是那艘小破漁船,在海浪中簡直就像是一個弱不禁風的舢板,隨著浪上下起伏,別說上去了,在岸上看著這艘船都讓人犯暈。


    表哥看看天:“糟糕,你們要加錢。”


    熊大海不高興了:“我說兄弟,沒你這麽坐地起價的。”


    表哥道:“不是訛你們的錢,現在天氣不好,眼瞅著要下雨。咱們現在走還來得及,一旦登島,雨肯定下來。落了雨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往回走,隻能住在島上,那住宿錢你們得留出來吧。”


    李瞎子又掏出二百塞到他手裏:“老兄,服了你了,要不是看你掙的是這份辛苦錢,我們又著急,要不然肯定不會讓你這麽獅子大開口。”


    表哥拉動纜繩,招呼我們上船。


    我們到了船上。好家夥,這船隨著浪就跟蹺蹺板似的,一頭起來一頭下去,上下大幅度波動,我坐在船艙沒五分鍾就暈了,強力抑製住嘔吐的衝動。


    表哥點火開船,柴油船突突突在海上前行。走了沒多遠,天變得越來越差,熊大海、解鈴和李瞎子出了船艙,在外麵的甲板上。我自己坐在陰暗狹窄的艙裏,頭昏、胸悶,早上吃的東西就堵在嗓子眼,差一口就噴出去。


    我靠著艙壁坐著,暈船之苦堪比地獄,閉著眼不敢睜開。就在這個時候,有人開門從外麵進來,熊大海的聲音響起:“兄弟,你過來看看。”


    我勉強睜開眼,呻吟一聲:“熊大哥,我是一步也走不動了。”


    熊大海架著我,勉強來到來麵,一股強力陰冷的風夾著海水的鹹味吹過來,我頓時清醒了一些。


    我睜開眼,看到天空一片昏溟,不見天日,呈現一種極為深邃的鉛灰色。


    深藍的海麵上,如油般有黏性的波浪緩緩襲來。天空黑鳥漫飛,整個場景猶如末世。這些黑鳥落到海麵上,發出嘎嘎嘎的聲音,飄浮在船的周圍。


    “是烏鴉嗎?”我問。


    李瞎子走過來說:“不是烏鴉,聽船老板說是一種罕見的海鳥,隻在夏秋出現,不知為什麽寒冬臘月就出來了。船老板說,這種海鳥傳說是死在海上的陰魂所化,一隻鳥代表了一個人。”


    解鈴站在欄杆旁,看著海裏的鳥,迎著風說:“陰氣是很重。”


    我抹了一把臉,都是海水,“是我肚子裏惡魔的原因嗎?”


    解鈴嚴肅地說:“應該是,天象和環境的變化越來越強烈了,惡魔的潛伏期比我們預估的可能要短。或許,”他頓了頓:“我們等不到一個禮拜,它就會出世。”


    “什麽?!”我腿一軟,頭一陣眩暈,整個人暈了過去。


    暈了不知多長時間,我慢慢睜開眼,正坐在一間寬敞溫暖的飯店角落,屋裏燒著爐子,暖暖哄哄的。一時恍惚,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我看到解鈴他們三個正在唏哩呼嚕喝著羊肉,吃著烙餅。


    我嗓子裏就跟冒火似的,“這,這是哪啊?”


    熊大海看我醒了,倒了杯熱水遞過來,說道:“我們已經上岸了,這裏是蛇島碼頭的一家羊湯館。你一直暈到中午,餓不餓?吃點東西吧。”


    我是一點胃口都沒有,聞著羊湯味就反胃,無力擺擺手,腦子一片混沌,麻木遲鈍得什麽都不想。


    我閉著眼坐在那裏,仔細回憶著223生前的樣子,現在才理解這人為什麽最後能變成那個樣,麻木不仁,誰問什麽都不知道回答,沒有語言,隻有悲哀的眼神。


    我估計我的狀態,到了最後肯定也會像他那個樣子。


    大家吃完飯,給我帶了幾個熱氣騰騰的燒餅。眾人商議打算找個地方先住下來,出了羊湯館,有進島鎮的公共汽車。


    我們等了很長時間,才來了一輛車,車子晃晃悠悠往島裏走,走半路下起了瓢潑大雨。這大雨就跟瀑布似的,窗外直接掛起了雨簾,什麽都看不到。


    我們冒著大雨到鎮上找了家客棧住下,開好房間,解鈴召集我們開會。他的意思很明白,現在時間緊迫,不能再拖延了,下一個接手的人按約定來說,今天就應該到了,我們要馬上過去和他會合。


    從旅館出來,風大雨大,就跟世界末日似的,大街上空無一人,這種天氣傘都打不住。我們幾個好不容易在一家超市裏買了四件雨衣,又買了雨鞋。


    我問解鈴,去哪和那個人會麵。


    解鈴看看不遠處的山,一字一頓說道:“神蛇娘娘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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