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我隻能一五一十把事情都說出來。


    尹路明一直抽著煙,沒有記筆記,也沒看他錄音,就這麽靜靜聽我說完。他又問我了幾個問題,關於鬼堂,還有那個耍猴人老侯,我事無巨細都說了。


    尹路明聽得聚精會神,等我講完了,隻是點點頭,“就這樣吧”。


    我又被押回單間的號子,再沒有人提審我。按時間就有送飯的,我照吃照喝沒人打擾,我按照黃小天留下來的心法,修煉六字真言。就這樣過了三天,終於有警察招呼我,讓我跟著走。我迷迷糊糊來到警樓外麵,看著藍色的天空,一時間竟然恍若隔世。


    門口停著一輛吉普,尹路明探出頭說:“上車吧,你要去哪我送你。”


    “我這就算放出來了?”我迷迷糊糊說。


    “算是吧,”尹路明說:“不過你的檔案還在警局,名字也掛號了,是我把你保出來的。”


    “白德旺呢?”我問。


    尹路明道:“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他殺人,他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明。如果不是我們信任你,北京那邊對案子的慎重,你已經被辦成了鐵案,知道不。”


    我苦笑:“我這是撿了一條命。”


    “上車吧。”尹路明招呼我。


    “白德旺現在在哪,他是不是回丹東了?”我冷著聲說。


    尹路明道:“他已經回去了。你想找到他報仇?”


    “最起碼我要親自問問他,他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越說越氣,還得說黃小天的六字真言心法不錯,讓我不至於過分暴怒。


    尹路明道:“我勸你還是不要見他為好。你見他是不會得到任何結果的,而且還暴露了自己的行蹤。我們對外宣稱已經把你收監了。”


    我坐在他的車裏,心灰意冷:“我就是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對我。”


    “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尹路明說:“人心是這個世界上最叵測最難以預料的東西,我是做警察的,見過這樣的事太多了。你放心好了,老天爺不是瞎子,不管誰,做過了什麽事最後都會有個結果。白德旺那邊,我們已經盯上了,你就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他開著車,一路把我送到火車站:“去沈陽的車票已經幫你買好了,你最好馬上回去。”


    我感覺已經出離憤怒了,變得異常冷靜:“你們需要我做什麽?”


    尹路明道:“你的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用到你的時候自會聯係你。記住小子,”他頓了頓:“你欠我一條命。”


    我上了回沈陽的火車,回憶著整件事,其他還好說,可毛球至今下落不明。


    想到毛球,我渾身煩躁,心灰意冷。趙大魁已經死了,毛球在哪裏?


    整件事的線索全斷了,致使我心急如焚,不知該怎麽辦好。


    我回到了沈陽,第一件事先去看爺爺,到了醫院剛推開病房門,就聽到有人和護士發生口角。我趕忙進去看,原來吵架的是爺爺。看我風塵仆仆進來,爺爺招呼我:“小童,趕緊的,麻溜回家,這狗屁地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護士在旁邊也氣夠嗆:“這老爺子怎麽油鹽不進呢,怎麽說都不聽。”


    我過去打圓場問怎麽回事,爺爺小心翼翼捧起床頭的一個東西,我眼睛頓時熱了,差點哭出來,是毛球!毛球看上去楚楚可憐,受了傷,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我過去捧在手裏,能微微感覺到它身體的溫度,它還有呼吸,微微顫抖,我喊了幾聲,可是沒有反應。


    這一瞬間,我從喜到悲,毛球這是怎麽了?


    護士在旁邊說:“這裏是病房,不讓養寵物,你好好勸勸你家老爺子,我讓他把這耗子扔出去,他就是不聽。”


    我小心翼翼捧著毛球,說道:“這不是耗子,這是我家的成員,它有個學名叫貂。”


    護士愣了一下:“叫啥也不行啊,這裏是醫院。”


    我沒理她,問爺爺恢複的怎麽樣了。爺爺揮揮自己的手臂:“沒事,這才哪到哪,其實在家和住醫院都差不多,都是靜養,他們這地方就是騙錢來的。”


    我點點頭,對護士說:“我們現在馬上辦理出院手續。”


    爺爺在病房收拾東西,我辦理了手續,然後帶著他出了醫院。我們打了車,一路回到村子。進了家門,爺爺看著離別數天的院子感歎:“還是自己家好啊。”


    在路上我已經聽爺爺說了毛球是怎麽回來的。有人匿名留下一個盒子在醫院前台,轉交給爺爺,打開之後,裏麵就是一直昏迷的毛球。這人必是趙大魁無疑,他被紅狐狸召喚到丹東前,把毛球還了回來,這一切都是紅狐狸的功勞,這隻狐狸確實有意誠心和好。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把爺爺安頓好,然後開始搶救毛球。毛球一點反應都沒有,我真是著急,在心念中呼喚黃小天:“黃教主,你看看毛球咋了。”


    在自己家裏,黃小天顯出了虛像之形,他疾步過來,摸了摸毛球,把手指蓋在毛球的頭顱上,閉著眼凝神了片刻。


    我等的焦急,又不便催促,黃小天睜開眼:“現在有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聽哪個?”


    “壞消息吧。”我說。


    黃小天道:“毛球乃是靈獸,天生就能感悟天地,眾生還在蒙昧之中時它便知我是誰。毛球比尋常精靈更易啟悟,也就是說它有人的天性,還具有精靈動物的純真性情。”


    “黃教主,說重點的。”我道。


    黃小天說:“毛球這種天生靈物屬於有魂無魄,它天生具有三魂,你別急,我馬上就要講到壞消息。毛球的魂兒沒了。”


    “什麽!”我倒抽口冷氣:“什麽意思呢?”


    黃小天說:“用人類的話來說,它現在就是個植物人。空有毛球之形,而無毛球之魂。”


    “那好消息呢?”我不甘心地問。


    黃小天說:“好消息是,它的身體還活著,植物人嘛。不過呢,因為沒有魂撐著,所以它的身體也維持不了生機,就跟沒有水分的花草一樣,很快就會死亡。““怎麽會這樣?”我癱坐在椅子:“還有挽救的可能嗎?”


    黃小天說:“整件事我都知道了,我有個猜測,毛球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肯定是趙大魁幹的。我記得你說過,趙大魁綁架了毛球之後曾經給你打電話,說他現在正缺個靈物下藥,毛球很可能就是在那時候失去了魂兒。”


    我咬牙切齒:“我還覺得對不起那隻狐狸呢,它殺了我的毛球,白德旺弄死了它,正好!一還一報。”


    黃小天聞聽此言,搖搖頭:“我覺得這裏的玄機沒那麽簡單,一時半會看不透。”


    “先別說那個,”我道:“黃教主,你能耐大,幫著想想辦法,怎麽把毛球的魂兒找回來?”


    “找不回來了,”黃小天說:“且不說毛球的魂兒還在不在,就算在,咱們找它也是大海撈針,這可比尋找人的魂魄要複雜麻煩一萬倍。而且還有個問題,就算找到了,能不能讓魂兒重新回歸身體,像以前契合的那麽好,這還在兩說之間。”


    “你的意思是,毛球就這樣了?”我牙齒咯咯響。


    黃小天沉默一下,點點頭:“一點不錯,就這樣了。”


    我渾身癱軟,一絲力氣都沒有,小心翼翼把毛球放在床頭,它小小的身體還在微微起伏。黃小天收了自己的虛像,聲音在心念中響起:“小金童,這就是咱們的劫,先是毛球,下一個可能就是我了。”


    我道:“黃教主,逝者已逝,那也是天道,沒有辦法。我們還活著的,就要努力去活著。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你如果需要我幫忙,我自當義不容辭。”


    “好,好,”黃小天聲音裏透著欣喜:“小金童,你的心性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到時候咱們攜手過了這道劫難,前途會更加寬廣。我感覺到了,我的大難就要來臨,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幫我,咱們攜手共濟。”


    “攜手共濟。”我說。


    我找來一個紙盒子,小心翼翼捧著毛球放到盒子裏,又把它沒吃了的人參須子也放了進去。毛球隻要還有一口氣,我就要留著它,等它死了之後再想辦法下葬。


    我感覺自己能看透生死了,雖說看透,心情卻總是鬱鬱。爺爺在休息,我打掃了庭院,家裏很久沒人住,收拾收拾衛生,然後下廚做了幾道簡單的家常菜。


    晚上爺爺醒了,看我會做飯,雖說吃的味道不怎麽樣,可他老人家特別欣喜,眼圈都紅了,一個勁念叨:“小童長大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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