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著這個廠房還有挺遠一段距離,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那是動物的氣味,以及腐爛食物的味道,熏得我搖搖欲墜。


    銀狐居士告訴我,這裏有很重的殺氣,我也感覺到了。修行出馬,我對一些陰物的敏感性特別強,遠遠就能感覺到這個廠房裏散發出來的滾滾負能量,就跟冒出黑煙差不多。


    我忍著巨臭來到廠房門口,裏麵出來個員工,穿著特製的皮裙,拎著泔水桶,臉上戴著厚厚的口罩,居然還有一個防護眼鏡,打扮的全副武裝。他看了我一眼,並沒有阻止我進去,提著桶幹活去了。


    我來到門口,往裏探頭看,裏麵的空間很大,一排排的鐵籠子幾乎沒有盡頭,籠子裏關著很多狐狸,數量眾多的狐狸發出一種巨大的怪聲,那是咬籠子和悲鳴的混合聲音,聽得骨頭酥麻。


    我忍著巨臭走進去,裏麵很黑,門口桌子上有手電,我拿起來打開。在射出來的光芒中,我順著籠子走了進去。


    這一進來,簡直是觸目驚心。很多的籠子裏都關著一種怪物,看了好半天,才認出那是狐狸。這些狐狸和外麵那隻巨狐一樣,體形異乎尋常的肥大,癱在地上幾乎不見四肢。這裏的一隻狐狸能頂外麵野狐的四五倍大,皮毛攤在地上,脖子幾乎動都不能動,一張狐臉又肥又大,層層的褶子下幾乎看不到眼睛。


    它們趴在地上,在狹窄的籠子裏無法轉身,隻能看著一個方向,嘴裏發出悲鳴之聲,聲音之切切,讓人心頭像壓著大石頭,上不來下不去,幾乎喘不過氣。


    我打著手電,慢慢往前走,光斑所照到之處,全是這樣散發著惡臭的畸形大狐狸,它們都是由錢老板特殊的養殖法喂養出來的,留著以後剝皮用。


    銀狐居士牙齒咯咯作響,他前世為狐身,看到自己的同伴被這麽對待,怒火衝到極點。他的口氣陰冷至極:“小金童,這姓錢的該死!一家人都該死!”


    黃小天勸解:“銀狐教主,你現在也是有修行有身份的仙兒了,不要犯了嗔怒。”


    銀狐居士大罵:“如果這裏養的都是黃鼠狼,你還能說這種話嗎?”


    黃小天訕笑:“你怎麽衝我來了。”


    銀狐居士道:“小金童,若是擱以前的我,必然殺他全家!但是現在,不能這麽做了,姓錢的兒女得邪病,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是報應,以後或許會有更大的禍事發生。我告訴你,不管他出了什麽事,哪怕是死墜百窟地獄,百萬刀輪斬截肉身,你也不準救!”


    我沉默了一下,輕輕說:“他是該死,可家人無罪。”


    銀狐居士聲音冷到了極點:“小金童,如果你出手相救,就是和我翻臉!這件事沒得商量。”


    黃小天打圓場:“不救不救。咱們不出手害他,就算是相救了。對不,小金童。”


    我沒吭聲,沒反對也沒答應。


    繼續往前走,情況更加惡劣,有的是三四隻小狐狸擠壓在一起,其中一個籠子裏血腥無比,地上是狐狸的皮毛和碎肉,有一隻狐狸滿身傷痕,正在血肉裏趴著,兩個眼珠子都是紅的。


    我蹲在這個籠子前,看著這隻狐狸,感覺到一股真正意義上的遍體生寒。因為這隻狐狸的眼神裏已沒有任何溫存的動物氣,隻有最原始的殘忍。


    這時,那個戴著大口罩的員工抄著一根大鐵棍子過來,蹲在地上,用棍子頭探進籠子去捅這隻血眼狐狸。


    那狐狸根本不躲,反而上去一口叼住了棍子頭,誰知道這棍子是電棍,這個員工手裏還摁著按鈕,一股電流過去,狐狸電得渾身顫抖,鬆開嘴,在地上抽搐。


    “這是幹什麽?”我問。


    員工戴著口罩,說話悶聲悶氣:“看著新鮮吧?你們城裏人不懂,狐狸生性不習慣關在狹窄的地方,這裏以前關了四五隻動物,除了狐狸還有水貂什麽的,它們時間久了就瘋了,就互相咬,這是這籠子活下來的唯一一隻。這樣的狐狸生命頑強,適合做種公,可惜就是瘋了,野性難馴,配種的時候能把母狐狸咬死,所以天天都要定點過電,讓它長記性。”


    我目瞪口呆,沒想到還有這種說法。我艱難咽下口水:“可是,可是,這也太違背人性了吧?”


    員工大笑:“你是大學生吧,說話文縐縐的。俺們就知道狐狸養好了掙錢,你說的那些俺們一概不懂,講什麽人性,講人性誰給你發工資?”


    我無法指責他,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該去指責誰,指責錢老板?他腦子裏完全沒有虐動物是犯罪的概念,他覺得自己在辛苦勞作,在掙錢養家,天經地義。說白了他隻是一個突然有錢的農村人而已,手下還養活了二十多人,二十多個家庭靠著他維持著。更應該去指責的或許是教育,是看不到任何溫良的社會風氣,是……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我拍了拍那個員工的肩膀,步履沉重的走出大門,嗅著外麵的夜風,心情十分沉重,無法形容,無可名狀。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也心事重重,不言語。吃過飯之後,紅姨把我叫到沒人地方,問我怎麽了。我把剛才看到的那片養殖區和她說了。


    紅姨也沉默了。


    好半天,她說道:“小馮,要不咱們走吧,這件事是我不好,沒有事先做準備工作,看來錢老板是咎由自取。”


    我搖搖頭:“紅姨,我不走。我覺得這裏還會有大事發生,是很重很重的禍事。”


    紅姨看我:“那你還不走?你覺得錢老板會多給我們錢嗎?”


    “不是錢的問題,”我搖搖頭說:“我怕咱們走了之後,亂攤子會無法收拾,最後會出現極為慘烈的下場。再等幾天看看吧。”


    這時,天空隱隱有雷鳴聲,烏雲遍布,我歎了口氣:“起風了,要下雨了。”


    果然晚上起了狂風,下起了暴雨,我們住在院子裏,晚上沒有任何取暖的設備,屋裏冷的如同冰窖。


    我縮在大被子裏,靠著枕頭,看著外麵的夜雨,心情差到了極點。


    正想著心事,忽然外麵燈光閃動,有人砰砰敲門。我拖拉著鞋過去把門打開,外麵是錢老板的弟弟錢軍,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雨衣,凍得直跺腳,見著我說:“馮大仙兒,我哥讓你趕緊過去。”


    我趕忙穿著衣服,問怎麽回事。


    “我哥說,哭聲又傳出來了,王大仙兒和他那個徒弟都過去了,你趕緊跟我走。”錢軍急著說。


    我探頭看看外麵的大雨,心情莫名焦躁:“我還沒有雨具。”


    “屋裏的箱子有,”錢軍走進屋裏,踩得滿地都是水,打開床頭櫃,從裏麵翻出一件雨衣遞給我。


    我草草穿上,跟著他一起出來,出了院子看到紅姨也來了。外麵是雷聲雨聲風聲,說話都聽不清,我把紅姨拉到一邊,讓她趕緊回去休息,這麽大雨就別出來了。紅姨挺倔強,非要跟著去。


    我們三人匆匆出了住宿區,外麵是泥地,一片泥濘,踩得滿褲腿子都是泥點子。到了前麵,人喊狗叫,手電光亂閃,幾乎所有廠子的員工都出來了,場麵就跟打仗似的。


    有人打著手電照過來,冒著大雨喊:“是不是馮大仙兒?”


    錢軍道:“對啊,是啊,我給找來了。”


    那人說:“你們趕緊到前麵吧,老錢都等急了。”


    錢軍趕緊拉著我和紅姨到了場子的大門口,正看到錢老板穿著雨衣,頭上戴著大鬥笠,和王文泰師徒兩個說話。


    錢老板看我來了,道:“馮大仙兒,我們都在等你呢。”


    王文泰徒弟叫小武的,哼了一聲,嘟囔“他算個屁大仙兒。”


    現在這時候,沒心思和他鬥嘴,我問怎麽回事。


    王文泰臉色不好看,說道:“小馮,你能不能聽到外麵有哭聲?”


    我眯著眼仔細去聽,外麵雨聲太大,幾乎幹擾了聽覺。我招呼銀狐居士竄竅,銀狐居士聲音冰冷,說不幫。


    嘿,這給他脾氣大的。黃小天打圓場,上了我的身,借助他的神通,我果然聽到外麵傳來低低的哭聲,像是個女人,聽不真切,哭的這個悲,讓人毛孔冒寒氣。


    我說道:“確有哭聲,在西南方向。”


    王文泰看我點點頭:“錢老板,一會兒分給我們幾個人,我帶著他們到西南方去察看察看,估計又是那狐狸精搞鬼。小馮,你帶幾個人去東北方向看看。”


    我真是疑惑了:“王先生,這是何意?”


    “狐狸天性狡詐,今天咱們冒犯了它,或許它使出更陰損的招數。我怕它聲東擊西,所以咱們兵分兩路。小紅……”王文泰忽然點將紅姨。


    紅姨臉上不好看:“呦,老爺子,這裏還有我的活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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