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布下麵露出屍體的臉,竟然又裹了一層油紙。五官輪廓透紙而出,凹凸畢現。能持把紙麵撕開,露出了裏麵的臉。


    是個老頭,麵目如生,下巴留著山羊胡,不像是死了倒像是睡熟了差不多。


    我一眼認出來,這老頭正是照片上那人,還記得照片裏的他站在櫃子前,拄著拐棍看著前方。現在回想起來,這張照片大有深意,很可能老爺子在提醒什麽,因為他看的方向正是這張炕。


    我忽然意識到一個極為匪夷所思的問題,老爺子臨終拍了這麽一張詭異照片,是不是在做某種暗示,暗示他的屍體就藏在土炕裏。


    細想想又說不通,老爺子過世的時候是土葬的,他怎麽知道日後自己的屍體會被藏在炕裏?難道眼前的這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


    我正想著,能持把麻布解開,露出老爺子的上半身。他問道:“這是你們的爺爺?”


    李濤和李不狗麵有戚色,他們兩人竟然跪在炕上,對著老人的屍體“砰砰”磕了三個頭。


    等站起來,李不狗道:“這就是我爺爺。”他語氣裏都是驚悚:“為什麽他的屍體沒有腐爛?”


    李濤喃喃說:“二十年了,屍體真的沒有爛。”


    能持用手捏著老爺子的嘴巴,稍微用力,嘴唇捏起來,在場的眾人清清楚楚看到在老頭的嘴裏,長出了互相交錯的滿口利牙,看上去不是人,而像是某種犬類。


    能持道:“果然變蔭屍了。此屍煞氣衝天,必須盡快燒毀。”


    對於這一點,我們都沒有異議。剛才清香偷入這裏,不知道在幹什麽,反正是盯上了。


    遲則生變,這具屍體肯定是留不得。


    能持道:“先把屍體搬到外麵的車上。”


    我和他抬腳,李家哥倆抬頭,抬起屍體往外走,剛出了屋,院子裏突然刮起了風,吹得人睜不開眼,飛沙走石的。我們隻好先把屍體放在地上,四個人等著風過去。誰知道風越吹越大,破窗戶嘎吱嘎吱響,門板子也互相撞擊。


    能持盤膝坐在地上,一手放在屍體上,另一手單掌立在胸前,閉上眼默誦經文。


    風很大,帶動雨勢也越來越大,天空轟隆作響,不一會兒烏雲遍布,閃電雷鳴。好好的大白天,頓時陰下來,就像是到了晚上一般,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能持誦經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具體是什麽經文聽不清楚,聽來像是有很多人同時念經,聲音重疊,如波浪一般在院子裏擴散。


    大雨傾盆而下,我們已經澆成了落湯雞。李濤手搭涼棚,想對能持說什麽,我趕忙阻止他,示意不要打斷和尚的誦經。我帶著他們哥倆又跑回屋子,站在屋簷下,看著大雨。


    雨越來越大,幾成雨簾,落地生煙,和尚和屍體掩在大雨裏,已經快看不到身影了。


    這時候和尚站起來,衝我們招手。我們隻好又回去,和尚道:“先把屍體抬回屋看看。”


    我們四人抬著屍體回到原來的屋裏,說來也怪,屍體一回去,外麵的雨竟然淅淅瀝瀝小了起來,風勢減緩,烏雲慢慢散開,又轉晴的跡象。


    “天怎麽又好了?”李濤探頭出去看:“真他媽怪了。”


    能持道:“天氣既然好了,我們再把屍體抬到車裏。”


    我們四個折騰,抬著屍體再到院子,誰知道突然天象變化,烏雲重新聚合,狂風驟起,劈裏啪啦的又開始下雨了。


    “我靠,這是咋回事嘛。”李不狗有些納悶。


    能持忽然問:“你們誰有村委會老書記的電話。”


    李濤道:“我有,當時挖墳需要和他聯係,互相加了電話。”


    能持道:“你打電話給老書記,問問村子裏的天氣情況。”


    李濤納悶說,現在不是下雨嗎?


    能持若有所思:“打完再說。”


    李濤當著我們的麵給村委會王書記打過去,正是飯點,電話裏能聽到書記正在吃麵條,吸溜吸溜的。他對李濤口氣非常不好,問幹嘛。


    李濤畢恭畢敬問現在村裏天氣怎麽樣。


    王書記納悶:“你們已經走了?問這個幹什麽。天兒挺好的,太陽快落山了,晚霞都出來了。”


    他的聲音很大,不用免提都能從話筒裏聽見,而我們麵前的天象是烏雲密布,大雨綿連。


    李濤聲音顫抖:“你,你沒騙我吧。”


    王書記罵:“你是不是有病,要不是看你們是麻葉子的後代,我早就把你們打一頓了。”


    我們幾個人麵麵相覷,李濤顫抖著問:“沒,沒下雨嗎村裏?”


    “滾蛋!”王書記罵了一聲,把電話扣了。


    李不狗抱著肩膀,下雨寒氣很盛,他身體像是打擺子一樣抖個不停:“為什麽我們這裏是下雨的?”


    能持伸出手接著,上麵滴落的雨水很快落滿了他的手心。


    看著和尚這副模樣,李不狗小心翼翼問:“師父,到底咋回事?”


    能持道:“我們現在看到的未必是真實的。”


    幻象?我們幾個麵麵相覷。


    能持道:“很有可能是屍煞引起的。這具屍體很邪門,先抬到屋裏再說。”


    我們合力把屍體又抬回屋子,誰知道一回去,天空馬上烏雲散去,晚霞初現,一片美麗的火燒雲。


    能持道:“留一個看屍體,剩下兩個跟我出去。”


    李濤和李不狗都不想留下來,我隻好說我看。和尚帶著兩個人出了院子,到外麵去了。


    屋裏隻有我一個人,沒那麽多顧忌,我在心念中問胡湞湞:“湞湞,能不能看出是怎麽回事?”


    胡湞湞道:“我道行還淺,勉強能看出皮毛,這具屍體的陰煞之氣很強,剛才的大雨就是你們看到的幻象,有點像我們胡家的某些法術。”


    她跟我說起來,有些大狐狸成精之後,會延伸出一種天賦道法,名為魅惑。能夠讓人神魂顛倒,乃至看到想看的幻象。傳說當年商朝的蘇妲己就是狐狸精,用魅惑手段把紂王迷惑的醉生夢死。


    狐狸精有這手段可以理解,為什麽一具屍體也有這麽大的本領?


    我問胡湞湞這個問題,胡湞湞很嚴肅:“我真的看不出來,這得需要專門對屍體有研究的宗派才能知道是怎麽回事。”


    我正想和她細說,能持和尚帶著李家哥倆回來了。李不狗臉色不好看:“我們剛才出去在村裏轉了一圈,還和人聊了聊天。”


    “然後呢?”我問。


    能持和尚道:“基本上可以確定一件事,咱們遇到的天象變化應該是幻象。”他看了一眼屍體:“這具屍體很邪,隻要咱們往外搬運它,它就會幹擾到我們的思維。”


    李濤還有些不服氣:“要不然再試試吧。”


    我們抬著屍體重新出了屋,正要進院,天空陰雲密布,果然天氣驟變,風越來越大。


    李濤惡狠狠地笑:“還真邪門,我就不信了,從屋裏到院外的車上才多遠,無非就是刮風下雨唄,我看看還能出什麽幺蛾子。”


    能持沒反對,看看我,我也沒說話。我們四人抬著老爺子的屍體冒著大雨大風,出了大門,到了外麵我們都驚住了。雨大到什麽程度,村路上全是流水,周圍沒有人影,村民們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們渾身濕透了,冒著大雨把後備箱打開,把屍體扔進去。我們四人上了車。李濤洋洋得意地說:“什麽幻象,都是紙老虎。堂弟,你打開導航,看看最近的火葬場在哪。”


    李不狗發動車子,順著村路跑出去。路上真是一個人影都看不到,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大雨滂沱,滿地是流水,幸虧我們開來的是越野吉普,在這種糟糕的環境下發揮出了很卓越的性能。


    時間不長就出了村,外麵天地茫茫一片,到處都是大水,就跟發了水災差不多。


    我們四個人誰也沒說話,開車的李不狗盯著導航上的路線,緩緩往外開著。李不狗和李濤在前麵看著路,能持和尚在後排座閉眼誦經,我靠著車窗,看外麵的雨簾,心裏壓抑得難受。


    “不對啊。”李不狗說:“你們看窗外。”


    我把車窗拉開一條縫隙,外麵的大雨頓時吹進來,我勉強看到外麵的環境很陌生,好像是走到一處山裏,前麵是一座橋,下麵的河水都快漲上來了。


    李不狗道:“我怎麽沒記得來的時候有這麽一座橋?”


    “管他呢,過去再說,導航沒錯吧。”李濤說。


    李不狗道:“導航沒錯是沒錯,可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李濤催促他開車,李不狗隻好發動車子,要過這座石拱橋。忽然能持和尚睜開眼睛道:“不能上橋!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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