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神弄鬼。”吳彪子哼了一聲:“就好像誰沒有老仙兒似的。”


    周圍陰寒之氣極重,樹叢深處起了重重的濃霧,黃色的燈籠隱隱不明,漸漸遁於黑暗之中,沒了蹤影。


    吳彪子嗬嗬笑:“黃蜂的法相走了。堂主英明神武,她也害怕……”


    “行了行了,”我擺擺手。對於吳彪子的奉承,我極其不舒服。


    吳彪子看看我,小心翼翼說:“鬼差黃蜂在陰間以預言見長,這老太太屬於掃把星的,走到哪就帶來了不好的預兆。”


    我冷笑兩聲:“她是什麽來頭?”


    吳彪子道:“以前和白蓮娘子沒有反目的時候,聽她聊起過,她說黃蜂生前是個有名的烏鴉嘴,嘴很臭,說起話來好的不靈壞的靈,尤其是斷人生死,一說一個準。當時她那個年代,還是唐朝,當地老百姓都把她當成一個不祥之兆的巫師,在一次祭祀中把她燒死了。死後冤魂不散,怨氣極大,也該著這老太太走狗屎運,正好遇到黎山老母三試唐玄奘,其中有一試就是看唐玄奘能不能化解這老太太的怨氣。唐玄奘超度她的冤魂,老太太入地府跟隨地藏菩薩座下修行,這才有了現在的果位。”


    我聽得津津有味:“這老太太也不是一般人。”


    吳彪子說:“她繼承了生前的天賦,金口玉言,開口成讖,說什麽就會發生什麽,而且專門說一些喪門話,好話從來沒有,真是讓人討厭。”


    “她剛才說的什麽,你還記得嗎?”我說。


    吳彪子道:“誰記得那些,最好是不聽,聽了心裏就長草,反而束手束腳。”


    我沉默一下,點點頭:“老吳,還是你看得明白。”


    吳彪子道:“這些年我隱姓埋名也看明白了,都說阿q精神不好,我看沒什麽不好的。有時候什麽都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他說著,突然用手一抓,白蓮娘子突然從地上坐起來,雙眼發直。


    吳彪子拍拍手:“白蓮娘子。”


    白蓮娘子又跪在地上,畢恭畢敬磕頭。


    吳彪子哈哈大笑:“還認不認識我是誰?”


    白蓮娘子站起來,挽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盈盈下拜:“你是我的主人。”她又看向我:“你是堂主。”


    吳彪子舔舔嘴唇,對我說:“堂主,傀儡製好了,以後她就會全聽你的。”


    我點點頭:“走吧,不要耽誤時間,咱們這就去鬼堂。”


    我們三人從山裏出來,看到張衝騎著摩托車,百無聊賴地等我們,身邊還有幾個他的小兄弟。


    我聞到一股很濃烈的味道。


    地上擺放著幾個桶,裏麵紅彤彤的好像是血。


    張衝看到吳彪子,趕緊過去攙扶:“師父……”他突然看到我,眼睛瞪圓了:“你他媽……”


    話還沒說出來,吳彪子過去一個大嘴巴扇了個結實:“這是我的堂主,你嘴幹淨點。”


    張衝都懵了,傻愣愣看著我。他那幾個小兄弟不服不忿,想過來找事。


    吳彪子臉色陰森:“叫人!”


    張衝攔住那些小弟,畢恭畢敬對我鞠躬:“堂主好,我,我不懂事,有眼不識泰山。”


    吳彪子對我說:“堂主,你大人大量就饒了他吧。這小子是我新收的徒弟,不懂事。”


    我沉吟片刻:“去鬼堂帶著他吧。”


    吳彪子猶豫一下,還是點頭:“行。張衝,你聽好了,我和堂主我們幾個馬上要辦一件大事,帶著你,也給你曆練曆練。”


    張衝眼睛亮了,“謝謝師父,謝謝堂主。”這時,他看到我們身後的白蓮娘子,臉色更是陰晴不定,搞不明白我們幾個怎麽在一起。


    張衝用摩托車載著我們回村裏,吳彪子換了身衣服,從屋裏拿出兩個假肢裝上,勉強也能自己走動,隻是看上去像是半人半木偶,他本來就長得醜,此時看來,格外的恐怖。


    我們商定明天早上出發。


    吳彪子晚上和我一個屋睡覺,他把張衝女朋友和白蓮娘子都弄到我們屋來,兩個女人並排站在地上,渾身僵硬,跟趕屍差不多。


    我膩歪的厲害,又不好說什麽,還要裝那個見多識廣的堂主。


    第二天早上,張衝弄了輛吉普車,我們幾人上了車,倒也寬敞。他開著車離開了村子。


    鬼堂的總堂靠近吉林白城,是一個叫星台鎮的地方。吳彪子在車上給張衝普及鬼堂知識,我在旁邊聽著,這才知道鬼堂的背景其實相當深厚。


    為啥那地方叫星台鎮,據說很多年前,袁天罡曾經來過,仰觀天象,在當地布下名為“星台”的風水陣。不過這都是傳說,一千多年過去了,也沒人研究明白星台是咋回事。


    不過吳彪子說,據說星台確有其事,裏麵藏著一個震動天下的大秘密,這個秘密已經被鬼堂所獲悉,但是隻有曆代堂主知曉。


    說到這裏他看我,我苦笑:“你看我也沒用,我什麽都記不得了。”


    吳彪子訕訕笑,繼續說起來,鬼堂最早建立於1905年,據說那一天是運轉白陽之日,彼時正遇天下大亂,一位白蓮教的東北堂主,有感於天象,承領天命大開普渡,便在吉林老家成立了鬼堂。


    這位鬼堂的鼻祖,拜魂奉鬼,端的是恐怖無比,可偏偏打出來的旗號是普度眾生,將大道普傳人間。那時候世道很亂,老百姓命如芥草,人心惶惶,就要尋個心裏安慰,加上這位鬼堂鼻祖確實有法術在身,道法高明,很快堂下信徒無數,香火鼎盛。


    到了1930年,鬼堂出現了第一次發展的小高潮,老鼻祖已死,傳位不明,兩幫人爭權奪利。第一幫號稱是師母係,一聽就明白,是鼻祖他老婆那一派;第二幫號稱是師兄派,是老鼻祖的大弟子所建。兩派人大打出手,紛爭不已,尤其鬼堂的人都是拜鬼仙的香童,手段更是陰毒無比,其中的鬥爭之慘烈無法想象。


    後來師母派失敗,被逼離開總堂,剩下來的殘餘勢力居然喪心病狂,投靠日本人。那時候日本人正是如日中天,搶占了滿洲,向中原入侵也是未逢敵手。日本人還是有野心的,在武力入侵之餘,還得兼顧到文化入侵。


    師母派的人就鼓吹日本國旗是太陽,擔有天命,現在日當正午,上承天象,這是應道的先兆啊。還恬不知恥地說,日本人就是秦始皇由長安派往東土尋找長生不死藥的那五百童男童女的後代,和咱們原本是一家人。等到日軍打到長安老家,就可以和平了。


    師母派投靠日本人做了走狗,兩幫更是勢若水火。鬼堂的師兄派在江湖發表聲明,要跟師母派完全決裂,而且不死不休,他們有責任會同江湖同道,一起除奸。


    後來日本人戰敗,師母派也灰溜溜跑到台灣,改名為無極派。誰知道這無極派竟然還抖起來了,在台灣和東南亞一帶玩的是風生水起,最後甚至在美國洛杉磯建立了無極派總堂,發表聲明不承認大陸鬼堂的存在。


    大陸本土的鬼堂傳承到現在,曆經解放,建國、掃四清、打擊封建迷信,紅色浪潮等等劫數,一番折騰下來,人才凋敝,香火幾斷。


    現在趕上好時候了,鬼堂才恢複點元氣,可就算這樣,跟人家無極派根本沒法比。鬼堂現在的成員大多都是鄉下人,都是吳彪子,白蓮娘子這樣的貨色,而無極派的成員現在大都是社會精英,不是大學教授,就是商場巨子,人比人得氣死人。


    說到這,吳彪子感歎:“我年輕時候去日本,參加過一次無極派在台灣舉行的祭孔大典,奶奶的,大廣場有一萬多人,那場麵嘖嘖,沒法說了。堂主,這次如果咱們能重新奪取鬼堂的話語權,一定要和無極派合作聯係。”


    我暗暗震驚,沒想到鬼堂的淵源這麽複雜。我有了一些預感,感覺到鬼堂高層的權力鬥爭不是那麽簡單的,後麵很可能牽扯到無極派。


    我沉默一下說道:“鬼堂有發展,我當然願意了。可是上哪找無極派的人?”


    吳彪子拍著胸脯:“堂主,你別看我這些年在鄉下窩著,其實我和無極派,和台灣那邊早就有聯係,現在就缺個合適的時機。你現在重新殺回來,機會就到了!天賜良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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