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斌念念有詞,屋裏的蠟燭突然全部熄滅,變得一團漆黑。黑暗裏出現了怪聲,像是腳步,又像是人的歎息,我坐在原地沒動,清晰感覺到陣陣陰風撲到臉上。


    我有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屋裏多出來一個什麽活物。那活物正在徘徊,周圍鴉雀無聲,活物帶著陰森森的氣場正在逼近。


    屏息凝神,右手激出了打狐鞭,這是我現在唯一可以仰仗的法器。


    剛才鬥法時,我要求王新斌隨意招靈,都能全盤接下,這不是頭腦發熱,而是經過縝密的計算。


    我現在已無靈可招,與其背水一戰,莫不如就敞開了讓他攻個痛快。我覺得自己未必能輸,自從肩胛骨慢慢愈合,我現在的神識感覺到達了一個頂峰,雖然還想不出有什麽手段能夠克製王新斌的大仙兒,但我有這個信心來麵對它。


    這時候陰風越來越盛,黑暗中,我隱隱感覺到有一個什麽東西靠近,不見其形,隻能憑感覺。


    那東西漸漸逼到近前,周圍的溫度降了能有十來度,如墜冰窟。輕輕哈氣,嘴裏竟然吐出來白氣。皮膚上掠起一層雞皮疙瘩。


    我暗暗凝神,握緊打狐鞭,眼睛緊緊盯著虛無的黑暗深處。


    就在強烈危險靠近的這一刻,突然全身一鬆,感覺到那種危險正在緩緩褪去,溫度在徐徐升高。我很納悶,這都準備好了,怎麽突然就鬆了?


    正疑惑時,屋裏的蠟燭重新燃起來,我揉揉眼睛,看到對麵的王新斌臉色蒼白,喉頭不住動著,身前的炭火也熄滅了,遍地狼藉。


    他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拉開了窗簾,外麵刺眼的陽光陡然射進來,我的眼睛受不了,趕緊遮住,好長時間才恢複了視力。


    王新斌走到我麵前,我以為他要動粗,緊張的全身發癢。誰知道王新斌雙手抱拳,慚愧地說:“胡堂主,我不是你的對手,你太厲害了!”


    他這麽一說,外麵看熱鬧的鬼堂眾人“嘩”一下就炸了。陳東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我麵色沉穩,看著挺有逼格,其實我也納悶。


    我知道剛才他確實請靈上來了,可是那靈逼近我的時候,不知怎麽又退走了,我壓根就沒出手。


    這裏一定有想不到的玄機在,這種事心照不宣,自己知道就行了。


    王新斌畢恭畢敬對素還真說:“老母,剛才我請了老仙兒上來,想襲擊胡堂主,可是胡堂主法力高強,竟然逼走了我家老仙兒。我家老仙兒可是地府赫赫有名的碑王,居然不是胡堂主的對手,我,我服了。”


    素還真極度震驚,居高臨下看著我。


    王新斌誠懇地說:“胡堂主,我現在已經相信你就是傳說中那位道法高深的胡天堂主,剛才多有得罪,還請恕罪。”


    我沉默片刻,淡淡說:“不知者不罪。”


    素還真口氣偏軟:“那就請胡堂主隨我到內宅來一敘。”說完,她從蓮花座站起,從後麵出去了。


    我長舒一口氣,終於可以有機會接近素還真,剛才這道關過得還真是險。


    我從地上站起來,感覺兩條腿都是麻的。這時王新斌過來扶著我,熱切地說:“胡堂主,你沒事吧。”


    我看著他,從他的臉上看不出端倪。我客氣地說:“王道首不用這麽客氣。”


    王新斌笑笑:“你是前任堂主,應該的。”


    他挨著我,突然低聲說了一句:“我是無極派的,你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剛才的把戲你不要說漏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看了他一眼,王新斌依然諂媚的笑著,扶著我慢慢活動。


    我無比震驚,難怪剛才王新斌放水,原來他是無極派在鬼堂的臥底!看來無極派已經有了很周密的布置,吳彪子隻是其中一環而已,這張大網上還有許多我不知道的環節。


    我也是這張網上的一個環節,我的任務就一個,殺了素還真!


    其他人都在配合我,完成這個任務。


    我相信隻要素還真一死,鬼堂必定大亂,無極派虎視眈眈,所有的工作都已經準備好了。


    王新斌扶著我出了教室,陳東方在後麵跟著。我的腿已經恢複了,揮揮手示意他不用扶著。他笑了笑,帶我出了這棟樓,往後麵走。穿過幾道院子,後麵出現了一片明清風格的建築群。


    王新斌道:“我隻送你到這裏,再往前走就是鬼堂內宅,我們就不適合進去了。”


    陳東方一直默不作聲,這個老奸巨猾或許看出一些端倪,他對我點點頭:“小馮,好自為之,我們走了。”


    他和王新斌順著原路返回。


    我看看眼前的建築群,深吸口氣,走進去。門口竟然有穿著古代服裝的侍女,衝我點點頭:“你是馮子旺?老母在裏麵,請隨我來。”


    我跟著她往裏走,越走越是震驚,這裏看不到一樣電器,擺放的都是明清家具,古香古色,恍恍惚惚似乎來到了什麽宮廷劇的拍攝現場。


    到了內室,侍女輕笑一下:“請進,老母在裏麵等候。”


    我點點頭,輕輕活動腳腕,那裏別著一把淬著毒的匕首。我在考慮一件事,待會殺了素還真,要怎麽跑路。


    這裏是內宅,想來沒人隨便有資格進來,我如果真的順利得手,到時候會有時間很從容的跑路。現在的問題是這樣的,殺了素還真之後,無極派能讓我當鬼堂的堂主嗎?


    吳彪子信誓旦旦是這麽說的,可對他的人品我不敢恭維,滿嘴都是謊言,是撒謊界的宗師人物,滿嘴跑火車。如果吳彪子僅僅是無極派的一環,他根本沒有話語權讓我當堂主,一切還要聽無極派安排。


    這裏就有點玄機了,我殺了素還真,無極派會不會甩黑鍋給我?畢竟是殺了人,從此我就浪蕩江湖吧,警察也不會放過我,黑白兩道都會追殺我,從此天下無安身之處。


    接下來怎麽辦,真的要好好思量思量。


    裏麵傳來一個聲音:“進來啊,愣著幹什麽。”


    我深吸口氣,努力平複心情,撩開簾子走了進去。裏麵竟然是一處芳香四溢的閨房,麵積還挺大,能有六十來平,放著木桌木椅,牆上掛著一麵琵琶。


    對麵是一張木床,古代叫榻,床前掛著粉色的簾子,上麵繡著深紅和粉紅的玫瑰。這裏讓我坐臥不寧,其他先不說,充斥著極為濃烈的花香,椅子上還都鋪著繡花錦墊。要說這裏是女孩的閨房吧,似乎用力過猛,像是刻意營造出這麽個氣氛。


    這時床上有人說話,“你先坐,桌上有茶,想喝什麽,自己倒。”


    我在一邊的椅子上坐好,哪敢喝這裏的水,此地妖異莫名,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摸了摸腳腕的匕首,深吸口氣,腦子不停運轉。


    這時,床上的人說:“我收拾好了,你要不要看。”


    我嗓子冒火,“嗯”了一聲。


    粉紅的簾子撩起來,露出了床上的情景。這一露,嚇得我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去。床上坐著一個美人,披著隱隱若現的白紗,正對著一麵銅鏡搔首弄姿,手裏拿著一個繡花架子。


    美人繡花,本來是美景,可看到此人長相,頓時美感消失。這美人竟然就是素還真,她看麵相能有五十了,保養的還不錯,膚白細嫩的,畢竟歲數到這,怎麽說也不是小姑娘,弄的這麽一副鬼樣子,隻能讓人惡心。


    她在軟榻上衝我招手:“你過來啊。”


    我滿頭冷汗,哆哆嗦嗦。素還真用手掩著嘴,笑眯眯的,那模樣似乎在模仿古代仕女圖上的仕女,可看起來既詭異又做作。


    第一麵見她的時候,她還是高高在上的老母,威嚴無比,穿著黃袍子跟王母娘娘似的,一轉眼就變成閨中怨婦,這個差別太大,我一時無法接受。


    素還真嗬嗬笑:“過來吧,我又吃不了你。我知道陳東方和王新斌是什麽意思,難為他們兩個了。”


    “他們……他們……”我說不出一個字。


    素還真笑:“王新斌和你鬥法的時候,他放水了對不對?”


    我腦子嗡了一聲,壞了,讓素還真看出來了。這娘們果然有幾分道行。


    我慢慢蹲下來,手摸向腳腕的匕首,準備和她殊死一搏。


    素還真笑著說:“陳東方和王新斌都在演戲,演給堂裏的其他人看,其實你是他們找來專門伺候我的,是吧。”


    我汗流滿麵,哆嗦著說:“……是。”


    素還真說:“肯定是陳東方出的主意,故意找來一個和胡堂主很像的人,他真是用心良苦了。知道我和胡堂主的情分。”她歎口氣:“二十年了,每一天晚上,我都會想著胡堂主。”


    她喘息聲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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