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紙人張。


    此時,一身黑色中山裝的紙人張,走到小供桌前,盤腿坐在地上。


    在我們這裏,一般人很少穿中山裝,為什麽呢,中山裝是男性死者標配的壽衣。那是給死人穿的。紙人張卻毫無顧忌,穿著這麽一身衣服,大晚上的顯得極是陰森。


    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對著供桌上那塊木頭橛子在沉思。


    我躲在棺材後麵,大氣都不敢喘。天花板上的燈泡隨著電線晃動,使得紙人張的影子在牆上晃來晃去。


    張宏這時候緩過來,趴在我身邊,也探頭出去看。


    紙人張發了會兒呆,活動活動肩膀,然後從桌子下麵取出一把盈手可握的小刀,對著自己的左手食指一割。馬上見了血。他拿起木頭橛子,把血抹在上麵,然後把橛子在蠟燭的火苗上反複燒炙。


    他這麽一烤,我馬上就有了反應,如墜冰窟,突然之間像是淹沒在零下幾十度的冰水裏。


    我靠著棺材,抱著肩膀,渾身發冷。


    張宏看情形不對,又不敢出聲,焦急地打著手勢問我怎麽了。


    我止不住的顫抖,在地上縮成一團,像是大蝦。就算這樣,還是冷到了極點。


    張宏都快急瘋了,他左右掃了一圈,看到地上有個裝膠水的木桶,抄起來就要出去。我用最後的力氣一把拉住他,搖搖頭,做著口型,冷靜!


    從棺材夾角的縫隙看出去,紙人張拿著木頭橛子,嘴裏快速吟咒,在火苗上越燒越快。我感覺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消散,意識一點點模糊。最後一絲意識還想著,紙人張有這般手段真是牛逼,殺人於無形之中。我要是就這麽死在家裏,誰知道是他幹的。


    張宏實在看不下去,抄著木桶要出去和紙人張玩命。


    我不想讓他涉險。我活著的意願不是很大,自從入獄之後,對生活已經心灰意冷,死就死了吧,不能拖著張宏下水。


    我要是張宏,其實最好的處理手段是,等到明天早上報警,警察會發現我的屍體在紙人張家裏,到時候他百口莫辯。總比現在出去玩命強多了。


    我已經在生死邊緣,話凍得都說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看著張宏要出去。


    張宏一閃身,正要從棺材後麵鑽出去,忽然房門敲響,紙人張陡然一驚,停下手裏的木頭橛子。他的咒語一停,我驟然回暖,雖然溫度還是很低,比剛才要強多了,舒服的我直哼哼。


    紙人張放下木頭橛子,轉過身仍然是盤膝坐姿,對著大門。朗聲說:“哪位朋友這麽晚了來拜會?”


    透過窗戶,隱隱能看到外麵有個人的身影,非常模糊。


    那人在外麵說:“老張,你可以啊,這麽多年藏在這裏隱姓埋名,我找遍了大江南北,沒想到你藏這兒了。你或許還不知道,這裏就是我的老家,我此次回來探親,偶然發現法力波動,順藤摸瓜找到你,真的算你倒黴啊。”


    這人說話帶著男中音的聲線,而且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聽著像是廣播員。


    紙人張麵色凝重:“你是誰?我就是一個糟老頭子,紮紙人為生,哪來的什麽恩怨。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嗬嗬,恩怨是你不想提就不提的嗎?”外麵人輕笑。


    我和張宏麵麵相覷,來人聲音並不凶,可句句都壓在點上。不像是報仇來的,倒有點和紙人張促膝長談的意思。


    紙人張皺眉:“你到底是誰?不要藏頭露尾。我告訴你,我老張不是怕事的人。我不去惹事,可事情找到我,我也不怕!”


    外麵人道:“老張,我在緬甸傳承了一套古代的法本,上麵的黑巫術高深莫測,據說古代隻有零星幾個巫師修過。我研究了一段時間,掌握了其中一些法門,但是苦於沒地方試用。今晚月明星稀,花前月下,要不咱哥倆切磋切磋?”


    紙人張說:“你藏頭露尾非好漢所為,我不和你切磋。再說我就是一普通老百姓,你說的那些我都聽不懂。你還是走吧,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


    外麵人笑:“裝,還裝,大老遠就能看到你屋裏火影灼灼,趴門縫上還能聽到你吟法咒的聲音。大晚上的你又在害誰呢?裝什麽無辜?!”


    窗戶上的人影往後退,左右晃動,那人似乎正在準備什麽東西。


    紙人張臉色很難看,他站起來,把屋裏的紙人紙馬都拿出來,在身前擺了一堆,形成一道護欄。


    他又拿起桌上的三根蠟燭,擺在自己的周圍,形成三角形,他坐在當中用刀子割著左手的掌心,血嘩嘩的往外流,身前到處都是。


    等他布置完了,屋裏頓時鬼影重重,無數紙人的影子映在牆上,隨著火光搖曳,竟然跟真人活了一般。


    我和張宏大氣不敢喘,屏息凝神看著。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動物的吼叫,我冷汗都出來了。


    聲音極其殘暴,像是從噩夢裏傳出來的,似乎隻有藏獒那麽大的猛獸才能吼出來。


    張宏沒有反應,還在偷看外麵的情況。


    我壓低聲音:“你剛才聽沒聽到有動物叫?”


    張宏莫名其妙:“什麽?沒聽到啊。”


    我有些納悶,為什麽隻有我能聽見?


    突然間,窗戶出現一道巨大的黑影,像是有猛獸以極快的速度奔來。黑影越來越大,大到了極限,映滿了整個窗戶……隨即屋裏卷起好大一陣陰風,似乎那猛獸已經破窗而進了。


    我們卻什麽都沒看著,窗戶也沒破。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確實有東西進來了。


    我聞到一股腥味,四周刮起一陣看不見的怪風,紙人紙馬全都衝散,紙人張麵前的三根蠟燭左右晃動,搖搖欲熄。


    紙人張的臉色極其難看,他從地上爬起來,想逃出蠟燭圈子。


    火苗搖曳的陰影裏,投射出一個極其模糊的影子,又細又長,還在實時變化,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貓在徐徐前進,正在奔著紙人張衝過來。


    紙人張以極快的速度跳出蠟燭圈,他三步跨作兩步,竟然奔著我們藏身的棺材過來。


    我和張宏躲在後麵麵麵相覷,緊張到了極點。


    紙人張來到棺材前,並沒有看後麵,而是著急忙慌抬起棺材蓋子,彎著腰進去好像要拿什麽東西。


    我渾身打了個冷顫,對張宏做了個眼色,說了一聲:“上!”


    張宏陡然從棺材後麵站起來,紙人張嚇了一大跳,“你,你……”


    張宏常年勞作,那也叫農民,身上有的是力氣,對著紙人張就是一拳:“去你大爺的!”


    紙人張沒料到棺材後麵居然還藏著人,張宏這一拳就給他封眼了,正打在右眼窩上,當即來個烏眼青。


    紙人張倒退好幾步,一屁股坐下去,竟然坐滅了其中一盞蠟燭。


    地上那隻大貓的黑影轉瞬即至,撲滅了另外兩盞蠟燭。紙人張牙齒咯咯響,瞅著我,突然大喊:“對了,我認識你,給老雷家下厭術的人就是你!我早把你殺了就好了,沒想到今天我能栽在鼠輩手裏!啊~~~”


    他叫了一聲,脖子上冒出四個深深的血洞。他手刨腳蹬,臉色變成深灰色,像是被什麽咬住脖子,可我們看不見。


    他一雙眼睛怨毒至極,緊緊瞅著我,漸漸的兩隻腳不動了,身體打挺,死在當場。


    張宏兩腳發軟,緊緊拉著我的胳膊。說來也怪,紙人張一死,我全身的寒意頓時消散,隻感覺屋裏悶熱難當,渾身汗嘩嘩流。


    這本來是值得慶幸的事,可我看到紙人張死不瞑目的一雙怪眼,心口窩像是壓了千斤巨石,上不去下不來,堵得難受。


    突然一陣陰風吹過來,一股強烈的腥氣散發過來,我有種強烈的感覺,那隻看不見的大貓似乎在朝著我們走近。


    我和張宏在強大的壓力下瑟瑟發抖,不敢動一分。


    門外的人問:“你們是誰?”


    張宏嚇得不敢說話,我勉強道:“我,我們是村民。”


    那人輕笑:“如果不是你們剛才幫我殺了老張,我還錯以為你們是同夥呢。如果是同夥,你們今天也得一起死!”


    “不,不是同夥。”我口幹舌燥:“紙人張用法術害我,我今晚是偷著報仇來的。”


    那人念動咒語,大貓的影子不見了,想來是撤了法術。他淡淡道:“你們走吧,從哪來回哪去,我不為難你們,今晚的事也不要說出去。”


    見他沒有敵意,張宏膽子大了:“前輩,你是哪位,能認識一下嗎?”


    那人笑:“你們兩個真是不知死的鬼。剛才老張死的時候,怨氣難消,眼睛直直地盯著你們兩個,他要把自己變成厲鬼,以後纏死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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