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瘋狗並不是野狗,而是我們村自養的。我認出其中領頭的那條瘋狗正是村主任家的虎子。


    一夜之間,虎子身體似乎大了一倍,身上都是疤疤癩癩的壞皮,紅彤彤的眼睛,伸著長長舌頭,在村裏巡視起來,身後是幾十隻大大小小的瘋狗。


    這一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真的是屍蛾的原因,那麽和狗又有什麽關係?


    我來到院子裏,把院門緊鎖,搬了梯子趴在牆頭上往外看熱鬧。


    街尾開過來一輛大吉普車,開的非常緩慢,老雷頭把天窗打開,半個身子露在外麵,拿著大喇叭喊:“各家各戶凡是帶把的都給我出來!拿著工具,村裏要組織打狗隊,瘋狗不除,咱們連門都出不去。”


    老雷頭在村裏掌控大權十幾年,那也是有威望的,一言九鼎。他這麽一說,有不少人來到院門前,猶猶豫豫地不敢開門。


    老雷頭隨著車往前走,號召男人出來組成打狗隊,正說的熱鬧,老雷頭突然停下來話頭,盯著前麵。


    瘋狗虎子,從街的另一頭出現了。虎子身後跟著一群瘋狗,雙眼血紅,直直瞪著老雷頭。


    老雷頭喉頭動動。虎子朝天咆哮,突然以極快的速度四腿蹬地,朝著老雷頭所在的吉普車狂奔而來。


    我趴在牆頭,手心都是一把汗,津津有味看著一出好戲。


    虎子的速度跑得都有點不正常,太快了,嘴裏的紅舌頭拖得老長,隨風飄起來,情景非常嚇人。


    老雷頭不敢托大,一縮頭鑽進車裏,把頂棚合上。


    虎子一個縱躍跳到車上,對著前窗不停咆哮,這還不算什麽,竟然還用身體去撞前窗的玻璃。


    車子發動起來,發出嗡嗡的聲音,可虎子不管不顧還撞著玻璃。後麵的瘋狗群都到了,有的學著虎子的樣子,也開始撞車,還有的抱著輪胎猛啃。


    車子發動了幾下,愣是沒敢開,又熄火了。


    時間不長,老雷頭半截身子從天窗探出來,拿著大喇叭喊:“老少爺們別看戲啊,趕緊幫忙!”聲音帶著哭腔。


    虎子一眼瞥見,不再撞窗,一個縱躍跳到頂棚上。給老雷頭嚇的,趕緊縮回去,把天窗關了。


    虎子在上麵又蹦又跳,想把天窗砸開。


    老雷頭藏在車裏用喇叭猛喊:“老少爺們救命,救命啊!”


    這輛車被幾十條瘋狗包圍,撞得來回搖晃,像是波濤大浪裏的一葉小舟。


    牆後門後都是看熱鬧的村民,誰也不敢出去,瘋狗群的氣勢太驚人了,看那架勢如果冒然出去,不被它們撕成肉條才怪呢。


    虎子焦躁異常,在車棚上走來走去,抖落著毛,一雙血紅的狗眼,緊緊盯著車裏的人。


    老雷頭的聲音在車裏傳出來:“老少爺們救命啊,求求你們了,趕緊救命!”


    “強子。”有人喊我。


    我看過去,鄰居王大爺趴在牆頭上:“強子,你家有沒有空的啤酒瓶子?”


    我趕忙點頭:“有啊。”


    王大爺道:“太好了,你趕緊都搜集來,我家裏有汽油。”


    “王大爺,你想幹啥啊?”我愣了。


    “做燃燒瓶。”王大爺說:“先把主任救下來再說。”


    我豎了個大拇指,還得說薑還是老的辣。


    我叫了妹妹,我們在庫房搜出一堆瓶子來,這時候要是三舅在就好了,他肯定有辦法對付這些瘋狗,可惜他去鬥法了。


    想到三舅,我有些擔心,這都一天了,不知他和那個醜時參鬥沒鬥上,結果如何。


    我和妹妹用口袋裝了十來個瓶子來到牆頭,王大爺把瓶子接過去到了他們家院子。我和妹妹趴在牆頭看,他們家齊動員,一起做簡易燃燒瓶。裏麵裝了半瓶汽油,把布撕成一條條在汽油裏浸透,然後塞在瓶口,用打火機點上。


    王大爺的兒子也是農民,身高力不虧,拿起燃燒瓶,對著村路中間的瘋狗群就扔過去。


    他扔的準頭很準,落地起火,正砸在一條瘋狗身上,同時燃著了火苗。瘋狗群大亂,那幾個著了火的狗慌不擇路,往牆上撞。


    周圍看熱鬧的村民一起在牆頭房上鼓掌:“厲害!”


    王大爺的兒子得意洋洋,還衝著眾人抱拳。他又抄起燃燒瓶對準狗群又扔過去,落地生火,燒著好幾條狗。


    虎子猛然轉過身子,雄踞車頂,虎視眈眈盯著王大爺他家。


    我和妹妹趴在牆頭看,妹妹嚇得臉都白了。虎子一個縱躍跳下車,三躍兩縱到了王大爺家門口,趴在院門上狂吼。


    王大爺勃然大怒:“畜生!跑我家撒野。”他抄起叉子,就要去捅虎子。


    身旁幾個人拉住他,兒媳婦苦苦哀求:“爸,這是瘋狗,別惹怒了它。”


    虎子身後跟著一堆瘋狗,目標轉移,不再包圍老雷頭的吉普車,而是一起攻擊老王家的大門。老雷頭戰戰兢兢把車窗搖下來,往外瞅了瞅說:“老王,你挺住!我去叫人!”


    說著,吉普車“轟”的一聲跑了。


    大大小小能有幾十條狗一起去撞老王頭家的院門。我們農村的院門一般就是做個樣子,本鄉本土也沒什麽小偷,就算出了小偷,這一層小鐵門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被群狗這麽一攻擊,那院門岌岌可危,隨時都要倒。


    王大爺要和瘋狗玩命,被他們家裏人勸著拉回裏屋。眾人剛進去,院門倒了,大大小小的狗全都衝進院子裏。


    我們家和王大爺他家就兩道牆之隔,我一看不好,拉著妹妹下了梯子,趕緊往自己家跑。


    我們到了二樓打開窗戶往外看,虎子竟然順著外牆爬到王大爺他家小別墅的二樓。他們家人嚇得瑟瑟發抖,關門關窗。


    我忽然記起來,王大爺他家今年才添了一口,是他第四代的小孫子。此時虎子爬到的陽台,正對著他家小孫子的臥室。


    虎子目光湛湛盯著窗戶裏麵,一聲咆哮,竟然用身體撞著玻璃。玻璃窗框被撞得“嘎吱嘎吱”亂響,眼瞅著就要倒了。


    妹妹拿起一個小望遠鏡看著,遞給我:“哥,你看虎子那臉。”


    我通過望遠鏡看過去,虎子的臉變得又細又長,猶如怪猴,那模樣和孫叉家的瘋狗一個樣。


    妹妹急了:“哥,你想想辦法啊,瘋狗要衝進去了。”


    虎子已經撞得窗框搖搖欲墜,眼瞅著要掉了,老王家人已經嚴陣以待,有拿菜刀的,有把八仙桌橫過來當擋箭牌的,亂成了一鍋粥。


    王大爺手抄兩把菜刀和瘋狗虎子隔著窗戶對視,老頭脫了上衣,露出一身腱子肉。


    瘋狗可怕在於,不在你能不能殺了它,人總能贏得了狗,問題是被這狗如果沒輕沒重咬一口,傳染了狂犬病,就麻煩了。


    我兩條腿也在顫抖,昨晚那是走狗屎運了,現在讓我麵對麵幹這麽一群瘋狗,我可沒那麽大能耐。


    這時妹妹“咦”了一聲:“哥,你看那些狗怎麽不往咱家跳?”


    我拿著望遠鏡一看,還真是,老王家院子裏都是瘋狗,這些狗之所以為瘋狗,在於行為模式無法預測,很多條狗爬上了牆頭,開始往別人家跳。跳來跳去的,可沒有一條狗跳到我家的院子裏。


    我想起昨晚燒的艾蒿來了,難道是它起的作用?


    院子裏還有一些艾蒿,讓妹妹盯著外麵的動靜,我以極快速度跑到院子裏,捧起一大摞艾蒿,用打火機點燃。


    艾蒿燒了起來,濃煙滾滾,院子裏充滿了草木那種燒焦的特有味道。


    我捧著艾蒿,順梯子爬到牆頭。正好有一條瘋狗蹲在牆頭上,我把艾蒿衝著它遞過去。瘋狗明顯熏了一下,“嗷嗚”一聲叫,從牆頭跳下去,怕極了這個味道。


    我趕忙掏出手機給妹妹打過去,告訴她艾蒿好用,讓她馬上給老王家打電話,讓他們燒艾蒿熏瘋狗。


    妹妹打電話去了。我不能閑著,緊緊捏著艾蒿,瞅著王大爺家裏滿院子的瘋狗,我一咬牙,豁出去了!


    我也是腦子一衝動,跨過牆頭,一閉眼跳進他們家院子。


    有不少村民都湊到外麵,可誰也不敢進去,見我突然跳進去,所有人都傻了。


    不少人喊:“強子,你是不是瘋了?”


    我哪有空沒搭理他們,兩條腿都軟了。大大小小的瘋狗頓時把我包圍住,我腿肚子轉筋,拿著艾蒿去熏它們。


    艾蒿燒出了黑色的濃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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