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也就是無聊想想,錢明文來廠子幹什麽跟我一毛錢關係也沒有。


    白天在傳達室熬時間,今天是工作第一天,我不好意思看書玩手機什麽的,坐在老張頭旁邊,規規矩矩看著他忙活。


    到了下班時間,他讓我去吃口飯,然後回宿舍睡一覺,等到晚上七點過來接班。


    我百無聊賴回到宿舍,秀才彭宗梁已經回來了,正在用濕毛巾擦著身子,問我這一天工作怎麽樣,我唉聲歎息,說起了傳達室的工作。


    彭宗梁表示深切的同情。和他聊了會兒天,我爬到上鋪打算睡一會兒,今天晚上要一直熬到淩晨兩點,可要了我這狗命了。


    我還沒試過剛吃完晚飯就睡覺的,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趴在床頭下看,彭宗梁正在看書。我百無聊賴地說:“彭哥,我今天聽到一件事。”便把工廠死人的事說了一下。


    彭宗梁說:“是有這麽個事,前些日子有幾個工人在車間加夜班,突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當時被巡邏的發現,趕緊撥了120,等拉到醫院的時候,人就不行了,五個人全死了。”


    “五個?”我倒吸口冷氣。


    彭宗梁說:“具體怎麽回事就不知道了,現在廠部口風很嚴,根本不讓下麵人知道。現在問題出在哪呢,這五個人的家屬,非說是工傷,要工廠賠償,一個人一百萬。而在醫院檢查之後,這五個人都因為心髒病死的,和工廠本身關係不大。兩幫人就在這較勁呢。”


    “那到底怎麽回事?”我來了興趣。


    彭宗梁搖頭:“這就不知道了。有一點很奇怪,這五個死者裏老少都有,從二十來歲到五十多歲,怎麽可能同一時間都一起發了心髒病?家屬那邊說,這個事蹊蹺,要法醫重新解剖檢查屍體。就這麽耽誤著,屍體到現在也沒燒,一直存在殯儀館裏。”


    我念叨著,突發心髒病……


    彭宗梁道:“廠子裏都在傳言是不是遇到鬼了,反正說什麽的都有,人心惶惶的。”


    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可現在經曆了這麽多的事,對於鬼神之說,我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態度。


    他在看書,我也不好意思總是打擾,又聊了幾句,就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手機的鬧鈴響了,我一咕嚕爬起來,彭宗梁已經不在了。廠子後麵有個工人俱樂部,很多工人下了班都去那消遣,估計彭宗梁去玩了。


    我洗了把臉,晃晃悠悠去了傳達室。老張頭把傳達室給我,他溜溜達達下班了。


    晚上廠子裏關著伸縮門,禁止出入,整個傳達室就我自己。我舒舒服服把腿搭放在桌子上,頭一點點的打瞌睡。


    到了晚上九點多鍾,外麵夜色降臨,我打了個哈欠,拿著手電出去巡邏。


    晚上的巡邏一共分三個時間段,九點一次,十二點一次,下半夜兩點一次。我提著手電筒,鎖好傳達室,晃晃悠悠出來。


    廠區實在太大了,要短時間逛完一圈,至少得開著電瓶車。我走到工人俱樂部前,看著裏麵燈火輝煌,人影晃動,羨慕的不得了,可沒有辦法,職責在身,還是要巡邏。


    走到十點,才走了大半,還有些犄角旮旯沒有走到,可我實在走不動,就回到傳達室。


    休息了兩個小時,到了十二點,我眼皮子睜不開,困得隻想拿腦袋撞牆。強撐著洗了把臉,打著手電再出去巡邏。


    晚上廠區夜深人靜,完全沒有白天的熱鬧非凡,廠區的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我經曆過那些事,早已不是膽小之人,用手電四下裏亂照著。繞過一個廠房,後麵長滿了雜草,突然感覺尿急,我看看四周無人,幹脆就在牆角方便。


    正方便的時候,就聽到前麵傳來一陣聲音,像是有人在極舒服的狀態下,嘴裏發出輕微“哈哈”的聲音。


    我受驚不小,憋著尿仔細聽,確實有這麽個聲。


    我草草尿完,趕緊提著手電從後麵轉過去,等到了這個廠房的前麵,才發現廠房大門緊閉,上麵貼著封條。


    我忽然想起錢明文交待的話,他告訴我,這片廠區哪兒都能去,就是東麵倒數第二個車間不能去。


    我頭上浸出冷汗,站在遠處打量著,所在的位置正是東方,我又數了數,眼前的車間,正是倒數第二個!


    不會這麽巧吧?


    我擦擦冷汗,沒有跑,而是慢慢繞著走到窗戶前,想看看裏麵到底是什麽。


    車間的窗戶開得很高,我墊著腳尖也不到窗戶的下麵。我尋思了一下,別大晚上自找晦氣,趕緊走吧,剛才的怪聲就當沒聽到。


    我轉身正要走,就聽到裏麵有走路的聲音,緊接著好像踩上了什麽東西。


    不對勁,裏麵有人!


    我左右看看,看到牆角堆著一個破爛的椅子,還斷了一條腿,勉強能用。我把椅子拿過來,放在窗戶下麵,然後小心翼翼踩著往裏看。


    趴在窗上,用手合攏看。這一看我就嚇住了,裏麵有兩個人,不知是怎麽進去的。其中一個把著椅子,另一個踩著椅子上去,上麵的機器高處垂下一條繩圈,看那意思明顯要上吊自殺。


    大晚上的,四周陰森黑暗,隻有我手電的光芒,我緊張到窒息,有心想跑,可職責所在我大吼一聲:“住手!”


    裏麵的人根本沒聽到我的聲音,兩隻腳踏上椅子,然後把頭擱在繩圈裏。


    扶著椅子的人,慢慢要撤掉椅子。


    我一看情形不好,趕緊從椅子上跳下來,撿塊石頭要砸窗戶,忽然看到有一扇窗沒有關緊,半合半閉,我反應過來,這兩個人很可能是從這裏偷進去的。


    我拉開窗戶,雙手撐住了窗沿,一用力,爬了上去。窗戶太髒了,我工作服全都埋汰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翻身跳了進去。


    用手電這麽一照,我大吃一驚。在下麵扶著椅子的人,竟然就是室友彭宗梁!而那個上吊的人不認識,也是個小夥子,此時他的頭已經塞到繩子圈裏,雙腳用力一蹬,彭宗梁順勢要撤椅子。


    我一個箭步過去,一腳踩住椅子,不讓它動。然後用手電照著彭宗梁:“你瘋了!”


    光線下,彭宗梁兩眼僵直,麵色煞白,嘴裏不斷發出“哈哈”的怪聲。


    不好,是不是鬼上身了?


    不管怎麽說,他現在至少沒有生命危險,要緊的是上吊的這哥們。我趕緊跳上椅子,雙手抱著這哥們,這小子還在掙紮呢,求死的意識很強,說什麽也不把脖子從繩圈裏掏出來。


    我也是急眼了,抱著他,朝後一用力,我們兩個人失去平衡,往後仰去。


    繩子架不住兩個人的重量,而且仰麵倒下的角度比較刁鑽,繩子沒勒住,我和這哥們從椅子上整個摔在地上。


    我在下麵給他墊底,他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差點沒把我壓斷氣了。


    他掙紮著還要起來,手電掉在地上,光芒正照在他的臉上。他的表情和彭宗梁差不多,都是極其僵硬,目光呆滯,一副中邪的鬼樣子。


    就在這個時候,我胸口一陣灼疼。我用手摸了摸,是舍利子項鏈,三舅告訴我,此物辟邪。此時有了灼燒的感覺,說明此地邪氣很重!


    我從地上爬起來,一手拉著一個,要從窗戶出去。可這兩個人真的中邪了,怎麽拽都不走,身體沉得要命,就要往繩套那裏去。


    我急的滿頭是汗,摸向兜裏的警報器。這是給巡邏人員特配的機器,隻要按動開關,就能發出警車那種聲音,拉得極長極響,隔著好幾裏地都能聽見。


    我有些猶豫,如果今晚是其他人也就罷了,我肯定按響報警器,但現在有彭宗梁。我們畢竟是一個宿舍的寢友,可以肯定,今晚如果他被曝光,明天肯定會傳遍整個廠子,事情如果再沒調查清楚,他都有被開除的可能。


    眼下這個事,能低調就低調。


    我左右看看,這車間裏居然還有水槽子,裏麵一排的水龍頭,是某個工業流程需要的。我跑過去,打開水龍頭接了一盆水,回來對準兩個人劈頭蓋臉就潑了下去。


    這盤涼水還真起了作用,這兩個人澆成了落湯雞,憑空打了哆嗦。


    那個要上吊的小夥子抹了把臉:“哎呦我去,日他乃乃的,這是咋了這是?”


    彭宗梁也清醒了,渾身哆嗦。


    我過去用手電照著他們兩個,他們一時睜不開眼,我厲聲道:“趕緊走,你們兩個胡鬧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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