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子們把手機裏的錢都轉給小魚。其實也不多,還湊不上一千。小魚不耐煩揮揮手,他們全都跑了,最後隻剩下昏迷的牛二。


    小魚衝我笑:“強哥,看到了,這就是混社會的義氣,自己朋友都不管。”


    “大冷的天不能讓他躺在這,非凍壞不可。”我皺眉說。


    小魚道:“正好見到了你,我還想買點東西去拜訪一下安前輩,把這貨送到超市吧。”


    我和小魚把牛二扶起來,一人架著一條胳膊,我身後拖著雪橇,一路來到村口的超市。我對超市老板撒了個謊,說牛二喝多了,躺在野地裏睡覺。然後把他扔在超市,後麵怎麽去聯係家裏人就不管了。


    小魚真是大方,在超市裏盡挑貴的買,白酒茶葉食用油,好幾百往裏扔。我趕忙說:“你不用這麽客氣,去認認門就行。”


    小魚很執拗:“強哥,我買我的,你就甭客氣了。”


    我怎麽說他也不聽,小魚這個人特別固執,買了大包小卷一堆東西,超市老板的嘴笑得都合不攏了,一個勁讓我們再來。我們用雪橇拉著,回到了家。


    剛進門就聽到妹妹在吵吵:“哥,你真是不讓人省心,拿個破冰機都能去一個多小時,我們還以為你掉河裏了。”


    我帶著小魚進了家門,她馬上停下嘴不說了,沒想到我能帶著一個外人回來。


    小魚把那些東西都帶進來,堆滿了牆角,然後十分有禮貌地和每個人打招呼,尤其和長輩問好的時候,還鞠躬彎腰,一點都不像剛才懲治混子的黑道大哥模樣。


    老媽非常熱情,正好開飯了,讓他一起上來。外麵天寒地凍,家裏溫暖如春,一大盆酸菜魚冒著熱氣,眾人團團圍坐。吃飯的時候,老媽特別照顧小魚,經常給他夾菜,能看出小魚感動的不得了,眼圈都紅了。“這孩子咋了?”老媽問。


    三舅在旁邊淡淡道:“你不知道,這孩子從小被拐賣在山裏,沒爹沒媽,是師父帶大的,也是個苦人。”


    老媽心疼的不得了,跟他說,孩子以後沒事就來哈,你和強子是朋友,就跟我孩子一樣,來了阿姨就給你做好吃的,以後有事就說話。


    小魚這麽堅強的人,端著飯碗“撲打撲打”掉眼淚,到洗手間洗了把臉才出來。


    吃完飯,三舅把我們兩個叫到後院,我把剛才的事說了。三舅問小魚,現在在哪混,以後有什麽打算。


    小魚歎口氣:“安前輩……”


    三舅打斷他:“你和強子一樣,以後叫我三舅吧,咱們爺們近乎點,不用那麽陌生。”


    一句話小魚感動的不行,“三舅,我現在在道上瞎混,跟著一個大哥在一家麻將館幹,就是看點場子。”


    三舅皺眉:“可惜了。”他想了想說:“小魚,你強哥以後是要到市裏發展的,我會幫他找地方,到時候你過來幫忙吧,你們哥倆一起幹。”


    小魚大喜:“行,這就太好了,正好可以跟強哥學點東西。”


    當晚小魚就睡在我家。三舅點評他就一句話:“強子,好好對小魚,這人,得力。”


    時間過得很快,眼瞅著到了年底,村裏熱鬧非凡,家家戶戶都置辦東西,好吃好玩的家裏攢了一大堆。雖然事情很多,但都擱下不去想,一切等過完年再說。


    元旦那天,家裏熱熱鬧鬧吃了一頓大飯,人來的很齊,大家喝酒吃飯歡聲笑語。元旦過完,就等著過年了。


    農村的年味是越來越濃,眼瞅著到了臘八,老鎮上有廟會,老媽讓我們年輕人都一塊去玩。我們幾個人高高興興到了廟會,會上人山人海,很快我們就分成了兩撥。妹妹拉著劉東去逛了,我和小魚在後麵抽著煙慢慢走。


    我們看著各色攤位,也不買,就是瞧稀罕。走了沒多遠,就到了猜燈謎的地方,白天也有很多人圍在那裏看。我和小魚正看著,忽然人群裏嘈雜起來,我們擠過去,原來是幾個混子正在打一個大男生,這些人下手極狠,把人按在地上用腳踹。


    周圍圍得是人山人海,都在看熱鬧。我本來叼著煙,揣著褲兜看著,看著看著覺得不對勁,挨揍的那人有點麵熟。他是個眼鏡男,戴著大鏡框子,剃著毛寸,在地上勾成了大蝦。


    我心裏一動,趕緊擠過去攔住那些混子:“哥幾個哥幾個,咋了這是?”


    為首的大混子染著黃毛,一張口就罵人:“草尼瑪,你哪的?”


    “怎麽跟強哥說話的,還‘草草的’,你會草嗎?”小魚過來照著他的腦袋就是一下。


    大混子大怒,剛想發火,看到是小魚,頓時氣勢降了三分:“原來是魚哥,這件事跟你們沒關係,別亂插手。”


    趁著他們說話,我把地上的人扶起來。他推了推大眼鏡框,滿臉都是血,看了看我:“你是……”


    “老邢,我是王強。”我說道。


    這個人就是老邢,當年我進監獄,就是他設下的套。如果沒有遇到三舅,還有後來的這些事,基本上我這一生就毀了。我離開學校之後,和原來的同學基本上沒了聯係,不知老邢現在怎麽樣了。


    老邢看看我,突然把我推開,陰沉著臉:“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你這話怎麽說的?”我愕然。


    小魚聽到之後過來,用手指著老邢的鼻子:“我說你他媽的是不是東西?我們救了你,你連一句道謝的話都沒有嗎,會不會說句‘謝謝’?”


    老邢臉色蒼白,特別害怕小魚,躲閃著不敢看他。


    大混子過來:“魚哥,我們可看你麵子,下次沒這麽便宜了。”


    小魚從包裏掏出剛買的一條煙,給他們遞過去,揮揮手。幾個混子撿了便宜,說說笑笑走了。


    人群還在圍著,我看不是事,趕緊拉著老邢從人群裏出來。老邢梗著脖子,也不說話。我問他怎麽得罪那些混混的。


    老邢眼淚在眼圈裏轉:“他們欺負人,人多擠來擠去的,我不過就推了他們一下,他們就打我。”


    小魚道:“你也太慫了吧,他們打你,你不會打他們?”


    老邢恨恨看了他一眼,不敢說話。小魚繼續道:“就算打不過他們,你不會買點煙什麽的賄賂賄賂,真是死心眼。”


    我怕老邢臉上掛不住,便道:“算了吧。”我拉著小魚走,老邢在後麵說:“王強,你別把今天的事說出去。”


    小魚大怒,又回頭指著他:“你不說謝謝,還怕我們說出去?為了你,我還搭進去一條煙。”


    老邢梗著脖子不說話,看我們的眼神都是怨毒。


    我覺得實在沒什麽和他好說的,拉著小魚離開,在回去的路上,我把和老邢的恩怨說了一遍。小魚一聽就炸毛了:“我說強哥,這小子害你蹲了一年笆籬子,你就這麽幫他?要是我,不把他揍出青屎來,算他吃得少!”


    “我早就想通了,”我說:“一年已經付出,打他一頓也沒什麽用,打人犯法,還得進去。”


    “這人不可交,”小魚搖頭:“屬他媽白眼狼的。這次他害了你,下次他還能害別人,哼哼。”


    廟會上出了這麽個小插曲,事不大,可總讓我不怎麽痛快。老邢這個人,這次看到他,感覺整個人越來越陰鬱,很不舒服。他害過我一次,這次再看到他,說實話我已經有了一點心理陰影,說不清什麽感覺,如鯁在喉,總覺得要出點什麽事。


    回去的路上,我盡量和大家保持笑容,但心裏有點鬱鬱,不能釋懷。


    接下來的四五天,就是采購各種年貨,逛商場買東西,每天都累得要死,比上班都麻煩。買完了東西,就開始收拾家,我和妹妹收拾自己那一攤,洗衣服洗被單,上下大掃除。


    還有兩天就是三十,該忙活都忙活完了,大中午的吃完飯,我躺在床上看著書打瞌睡,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讓我趕緊到市裏派出所去。


    我一聽就堵得慌,大過年的去派出所。連忙問怎麽回事。


    那邊沒怎麽詳細說,就說有一件案子讓我協助調查,讓我趕緊過去,別等著上門。


    下午本來打算去澡堂子洗澡的,也沒法去了,和家裏人打了招呼,坐車到市裏,好不容易找到那個分局的派出所,找到負責的警察後,問怎麽回事。


    警察問我,前天的晚上在什麽地方。


    我真是納悶,告訴他:“在家啊。馬上過年了,家裏一堆活兒,前天晚上我們一家人大掃除來著。”


    “誰能證明?”警察問。


    我氣笑了,告訴他,有我媽,我妹妹,還有一個叫劉東的,是我妹夫,還有劉東的媽媽。我下意識規避了三舅,怕給他惹麻煩。


    我問他到底出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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