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測香爐裏藏頭骨,會不會是刑案。


    老木想了想,搖搖頭說:“不太可能。假設有一個凶手犯下了凶殺案之後,剩下了一個頭顱,那肯定是斷頭。對吧?”


    “對。”我點點頭,認同他的說法。


    老木繼續道:“如果這個凶手要殺人棄屍,怎麽會跑到這裏?第一,我們這裏是鬧市大街,第二你還要把香灰挖開,然後把頭放進去……凶手做這樣的事情難道不怕發現嗎?而且怎麽可能埋在廟裏,就怕遭天譴?分屍案來說,一般不是丟江裏就是丟深山裏。”


    我疑惑說:“那我就不明白了,幹這件事的人到底圖個什麽,對了,廟裏有沒有攝像頭?”


    “廟口有一個,”老木說:“住宿的地方有一個,可是中殿燒香的地方沒有。每天香客你來我往的,根本想不到是誰幹的。”


    我說:“目前有三個問題,這是誰埋的骷髏頭,目的是什麽,還有這個骷髏頭和劉姐自殺有什麽關係。”


    老木想了想:“這骷髏頭是整個事件的線索,必須要把這個頭顱案給破了!媽的,搞到我頭上來了。兄弟……”


    他叫我一聲,我問怎麽呢。


    老木道:“你不是有法力可以通靈嗎,你看看能不能和這個骷髏頭通通靈,看看這東西的來曆。”


    我有點為難:“按說我學的秘咒,是可以和人的殘骸通靈……試試吧,如果這塊頭骨年頭久了,上麵殘存的靈氣消散,那我也沒什麽辦法。”


    “試試。”老木催促我。


    我深吸口氣,伸出手緩緩覆在頭骨上,默念秘咒。第一遍念完,手掌心微微發熱,頭骨上似乎有什麽東西發散出來,我心裏一驚,有門,難道頭骨真的還附著靈?


    我繼續默念,一遍又一遍,正念著垂眼念著呢,忽然感覺眼前黑了下來,像是突然黑了天。我一驚,現在是郎朗白天,怎麽突然黑了?難道是日全食?


    我一邊念咒一邊睜開眼,這一看可把我嚇壞了。我現在所處的場景已經變了,原本的屋子變成了一個簡陋破敗的木屋,四周漆黑,應該是黑天,外麵竟然隱隱能聽到蟲鳴鳥叫,還能感覺到絲絲的悶熱。


    我茫然四顧,這時腳步聲響,黑暗中踏著階梯走進來一人,此人身材極為高大,竟然還長著一條長長的尾巴,隻能看到他的背影。


    他不是自己,手裏還拖著一個,拖著的是一具屍體,拽著頭發來到屋裏。


    長尾巴的高大男人盤膝坐在地上,從腰間拔出一把長刀,刀身深黑色,刀刃泛著藍光,他慢條斯理地在割著那死人的腦袋。屋裏陰森壓抑,耳邊隻有男人呼哧喘氣和刀刃遊走在皮膚的聲音。


    我動也動不了,呼吸幾乎停住,身上的冷汗一股股往外冒。


    壞了,我突然意識到壞了,我很可能是落入一個鬼境裏,而這鬼境正是頭骨發散出來的,沒想到頭骨這麽邪!我第一反應是停下念咒,這樣就可以切斷法力,從鬼境出來。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咒語是停下來了,居然還被困在木屋裏,出不去了!


    這怎麽辦?


    這時,男人已經割斷了死人的腦袋,他把腦袋提起來,和自己對視,然後他開始呢呢喃喃的誦經,經文極其詭異古老,我下意識感覺到似乎是巴利語,可又聽不懂。他這麽一念經,周圍的蟲鳴似乎都停了,一切雜音都消失了。


    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張著嘴又發不出聲音,就在這時男人的咒語突然停了,他坐在那裏微微側著頭,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然後猛地一回頭……我大叫一聲,差點暈過去,就在這時,冥冥之中隻聽一聲吼叫:“破!”


    下一秒鍾我依然坐在老木的屋裏,手還摸著那個頭骨,對麵是老木,他的臉色極度蒼白,我們麵對麵看著幾乎傻了。


    屋門大開,從外麵進來一個和尚,年紀不大,頂多二十五六歲,長得其貌不揚,穿著一身破僧衣。就這僧衣破的,比收破爛的也強不了多少。


    這人一進來,就操著特重的土味方言說:“嗚啊,好重的陰氣。”


    老木一看認識,趕緊站起來,可兩隻腳發軟,踉踉蹌蹌差點摔一跤,那和尚趕緊扶住:“木兄,還未過年,何故行此大禮。”


    “我日你個先人,釋夫,趕緊把門關上,別讓人看見。”老木說。


    那和尚趕緊回身把屋門關上。


    “師父,剛才是你救的我們?”我問。


    和尚奇怪:“施主怎麽知道我的法號?”


    “你啥法號?”我愣了。


    和尚雙手合十:“小僧法號釋夫,釋迦牟尼的釋,夫人的夫,是也。”


    我差點笑出來,我算服了,“釋夫師父,是你剛才救的我?”


    “一個釋夫就行,用不著那麽多。”釋夫和尚說:“剛才我正在閉關靜坐,突然心煩氣躁,感覺遮天蔽日的陰氣大盛,作為一個普度眾生心懷紅塵的僧人,我哪能袖手旁觀呢,循著味我就來了,原來是你們搞的鬼,然後我大叫一聲,就把陰氣破了。想來這陰氣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看見我這樣的高僧它就顛了。”


    這釋夫說的滿嘴方言,又不知是哪地方的土語,真是夠搞笑的。


    不過呢,也證明這和尚確實有兩把刷子,最起碼在我之上,我就沒辦法從鬼境裏出去,而他一嗓子就能喊破。


    釋夫看著老木,用眼神給他做指示,老木也是夠精的,愣了兩秒,馬上反應過來:“來,來,我先介紹一下。這位是從中原來的行腳和尚,叫釋夫。釋夫,這位是我的好兄弟,在東南亞修過法的高人,叫王強。”


    老木道:“釋夫,既然你無意中撞破空門,想必也是個有緣的,跟你說也沒關係。”他就把劉大姐上吊,昨夜通靈,今天又在香爐裏找到頭骨的事說了一遍。


    釋夫來了興趣,拿起這枚頭骨看了看。我說道:“剛才進入幻境,木大哥,你看到什麽了?”


    老木心有餘悸:“幻境裏我在叢林裏,周圍都是死屍,村子著大火,房屋都燒著,這給我嚇得。就在這時候,來了一個膀大腰圓虎背熊腰的主兒,身後還長著一根尾巴,我藏在一根柱子後麵,他沒看到我,具體他啥樣我也沒瞅見,當時把我嚇個半死了都。我偷偷去看,看到他老遠的背影,手裏抓著一個死屍的頭發正在往村外走,後來,我都嚇蒙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回到了這裏。”


    我把剛才看到的情景描述了一遍。


    老木一拍大腿,“真他媽邪門,咱們兩個的幻境居然能承上啟下連在一起。”


    釋夫在旁邊聽著,直叫阿彌陀佛,“這不是幻境,此乃鬼境之術。沒想到這顆人頭能自造鬼境,可見陰氣之盛。小僧不才,小時候就有神通天賦,能破世間一切幻境,從小到大連夢都不做,所以隨便一嗓子,就能喊破幻境泡影。”


    我倒吸一口冷氣,上下打量這和尚,還真有這般高人,居然天生的就能勘破鬼境。


    “根據剛才鬼境裏提供的線索,”我說:“這顆人頭來的可不一般,極有可能是被人用秘咒加持過的陰物。”


    老木眨眨眼:“那個長尾巴的男人到底是什麽東西?”


    釋夫道:“甭管是什麽東西,總而言之不是人,沒聽說人長尾巴的。”


    “有啊,”我說:“那些返祖現象的人,都長尾巴,世界奇聞錄也不是沒看過。”


    “嘿,王施主,抬杠吧你。”釋夫說。


    老木擺擺手:“先不討論那長尾巴的東西。我大概知道了,這頭骨是怎麽回事。”


    我和釋夫一起看他。


    老木道:“咱們市內還有一座廟,叫興華寺。他們寺跟咱們法本寺一直不太對付,那邊的廟祝也頂不是東西,總是嫉妒咱們寺廟的香火。我知道了,肯定是他們埋在這裏的,用陰物幹擾我們這裏的香客,媽的,這是想宮鬥啊。”


    “宮鬥?”我疑惑。


    “你不懂,”老木說:“寺和寺之間的爭鬥,就叫宮鬥。嘿,這幫人真是什麽損招都想出來,看我怎麽收拾他們!當我這個廟祝是吃幹飯的。”


    他一拍我:“兄弟,我估計我們兩座廟之間的戰爭已經開始了,到時候你和釋夫可不能袖手旁觀。”


    釋夫一擺手:“出家人可不參與俗世爭鬥,你們要這麽整,我今天就得走。”


    “別,別,”老木趕緊拉住他:“你可是高人,現在非常時期你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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