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完電話之後神色凝重,小魚問怎麽了。我說出事了,很可能是惡靈已經附身,咱們得趕緊趕過去。


    能看出小魚很疑惑,他不知道背後的隱情,他幾次想張嘴都沒說出來,後來索性不問了。


    他最好是不要問,如果問了我是不可能跟他說實情的,我也不想對自己的兄弟撒謊,這會讓我陷入兩難之境。


    車上的氣氛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中,我能明顯感覺到小魚和我似乎有了一些看不見的間隙。


    我在心裏歎口氣,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們從事的職業是黑法,和陰靈打交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法門和秘密,這是職業本身的詛咒,沒有辦法。


    不管他理不理解,我還是要辦我的事,車到了墓地附近的小區。雖然有路燈,光線還是很晦暗,大晚上沒什麽人。


    小魚從後備箱拿出兩個大手電,遞給我一個。


    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到了那個小院子。還沒到門口,遠遠看到有個人披頭散發跑過來,跟瘋了一樣。小魚抬起手電去照,跑來的正是那院子的女主人,也就是小孩的媽媽,她穿著一套大紅色的秋衣秋褲,頭發散下來,嘴歪眼斜,眼珠子瞪得老大,那模樣真是七分像鬼三分像人。


    到了近前,我一把攔住她:“大姐,我來了!”


    她的眼神整個都渙散了,全身抖動哆嗦,兩腳一軟摔在地上。我大聲問她怎麽了,她捂著胸口兩眼發直,嘴裏反複就說兩句話:“殺,殺人了,殺人了……”


    我和小魚遞了個眼神,一定是出事了!這個女人暫時無礙,就讓她緩緩吧。我們兩個快跑起來,很快到了院子大門口。


    院門虛掩著,裏麵沒有動靜,這時心念中豆豆說了一句話:“我嗅到了君小角的氣味,它出來了!”


    小魚要去開門,我一把拉住他,不知為什麽,強烈的危險感壓迫在胸口,像是堵了一塊不上不下的大石頭,全身都跟著焦躁起來。


    小魚疑惑地看我,我說道:“你到後麵守著,正麵我來進。”


    “強哥,我比你能打,正麵我來吧。”他說。


    我堅決地搖搖頭:“正因為你能打,所以才讓你抄後路,那惡靈附身之後,第一反應就是逃跑,後麵才最重要。”


    小魚看看我,沒有多說什麽,點點頭繞著院牆往後麵去了。


    我推開院門走了進去,寂靜無聲,空氣中似乎充盈著難以名狀的東西,像是陰森森的沼澤就在前方。


    小院子裏隻有兩間屋子,我小心翼翼走到正門前,用手輕輕推了推,門鎖得緊緊的。


    我看看旁邊的窗戶。這家人有多窮吧,冬天的窗戶上貼著塑料布擋風。這種防寒的措施,已經多少年看不到了。


    因為擋著塑料布,裏麵的一切都朦朦朧朧的,看不真亮,好像有人,又好像不是人。


    我正合攏雙手往裏使勁看著,突然旁邊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我嚇了一大跳,趕忙看過去,那孩子的爸爸從門裏探出頭,這個中年男人露出的半張臉陰森森,衝我客氣地笑了笑。


    “大哥,你沒事吧?”我試探著問。


    “嘿嘿,沒事。”他說。


    我在心念中召喚豆豆,誰知道豆豆藏著不出來,弱弱地說:“君小角法力太高強啦,我不能現身,反正能感覺到他就在屋裏。”


    “是這個男人嗎?”我問。


    豆豆道:“他身上有君小角的氣息,哎呀我不說了,他能感覺到我。”


    我再怎麽召喚豆豆,豆豆不說話了。我心裏有點懊惱,這個妖魅還真是不立危牆,發現有危險,藏得比誰都快。


    我看著這個男人,雖然氣氛詭譎,可我也有底氣,畢竟身體裏還藏著三眼夜叉的陰神。不行就敞開了練,看你日本惡靈厲害,還是中國地獄的守護者厲害。


    我對男人說:“大哥,剛才在路上看見嫂子了,她沒穿外套就跑出來,嚇得不輕。”


    男人笑笑:“那娘們神經病,整天跟傻子似的,不用理她。”


    我猶豫一下:“我能進去坐坐嗎?”


    男人喉頭動了動:“我現在正忙著,等哪天再說,咱哥倆好好喝一杯。”


    說著他要關門,我一隻腳探出去,別在門縫上,嬉皮笑臉地說:“大哥,我大老遠來的,討一杯水喝總可以吧。”


    “你真想進來?”他問。


    “喝水你總不能讓我站在院子裏喝吧。”我說。


    他點點頭:“也好,你是大記者,有一些事我也想請教一下。”


    他敞開了門,讓我進去。我又有些膽怯和踟躕,一咬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真要擒得君小角,搞到利用陰氣的獨到法門,那我就不是現在的我了,稱霸江湖就在眼前!


    我進了屋,裏麵竟然比外麵冷,沒有暖氣也沒燒爐子,大燈不開,隻是亮著幾盞微弱的紅色小燈泡。


    我仔細看過去,亮著燈泡的地方是廳裏一處神龕,上麵供奉著觀音菩薩,香爐裏的香灰都溢出來,也沒人收拾,特別埋汰。


    我心想,這兒要是真的觀音菩薩有靈,看自己的道場造的比垃圾場還髒,能活活氣死。


    屋裏散發著一股味兒,男人帶我坐在一張破舊的八仙桌旁,他在旁邊的廚房裏端出一杯水,放在近前。


    “喝吧。”他說。


    我看著黑漆漆的杯子,裏麵半滿的熱水,一點喝的欲望都沒有。且不說這杯子多長時間沒刷了,這水被沒被他下藥還兩說呢。


    我端起熱水,假裝太燙,吹了吹熱氣,說道:“你剛才說有事要請教我?”


    “是這麽回事,”他坐在對麵說:“家裏有人中邪了該怎麽辦?”


    “誰中邪了?”我疑惑。


    男人做個手勢讓我坐,他慢吞吞到櫃子前,拉開櫃門從裏麵取出文件袋。來到我麵前,把袋子打開,從裏麵倒出一張a4紙,上麵是打印出來的一段新聞。


    他示意讓我看,屋裏太黑了,我說道:“能不能把燈打開?”


    他做了個噓的手勢,煞有介事的低聲說:“不能開燈,屋裏有鬼,見光就跑了。”


    我被他搞的這個氣氛渾身不舒服,汗毛豎起來。沒辦法,我拿出手機,打著微弱的亮看著。


    a4紙上的這段文字說是新聞,其實更像故事,說的是有個學佛的女人,學了兩年多,忽然有一天說自己是菩薩轉世,有大神通,能開天眼,她硬說自己的小女兒是魔鬼附身。然後有一天,用電線把小女兒捆在椅子上,活活折磨了一天,手段極其殘忍,又是拔指甲又是鐵釘鑽手背,又是用電線勒脖子。


    後來把小女兒折磨的奄奄一息,她也自殺了。


    這段文字就講的這點內容,沒頭沒尾的,看起來讓人不舒服,有種生理上的不適。


    “你這什麽意思?”我說。


    男人神秘地湊過來,低聲說:“我發現我兒子就是魔鬼附身。”


    我心裏咯噔一下,輕輕嗓子,“怎麽講?”


    “有天夜裏,他一個人坐在屋裏咯咯咯笑,和空氣說話。我就問他,你跟誰說話呢。他說,咱們家來了一隻大黑狗,特別大,毛很長,會懂人話,我讓它幹什麽它就幹什麽。大記者,”他突然叫我,我正聚精會神聽著,被他唬的一愣:“怎麽了?”


    “你說他是不是中邪了?”


    我喉頭動了動:“或許有鬼吧,可也不能說明你兒子中邪。小孩的眼睛是最亮的,能看到咱們成年人看不到的東西,他或許是看到了邪物,並不是說邪物附身在他的身上。”


    “那你承認我們家不幹淨了吧。”他眼神裏閃耀著鬼魅的綠光。


    我擦擦頭上的汗,實在是太壓抑了,心就像是被線兒栓著掛在半空,沒著沒落的。


    我忽然道:“對了,你兒子呢?”


    “我正在幫他驅邪。”他笑笑:“馬上就要成功了。”他眨眨眼:“我去趟廁所,你把水喝了。”


    我看著他慢慢向後麵走去。等他身影消失,我趕忙站起來挨個屋子察看,先去的廚房,沒有。一共兩間屋子,我去了另外一間臥室,推門進去,裏麵關著燈。


    我可不信什麽不能開燈的鬼話,用手在牆上摸著,摸到開關打開,屋裏頓時有了亮。


    這是一間很普通的民居,一張大床,旁邊是大衣櫃,我看到小男孩被繩子捆的結結實實,扔在床上,身上蓋著大被,隻露出病態紅暈的小臉,正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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