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掛斷電話,快走幾步,踩著樓梯噔噔噔一直到了第五層,鈴聲一直響著,就在這一層。


    我打著手電順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那是一條黑漆漆的走廊,旁邊是沒有修好的土坯房,到了一個房間門口,聽到了清脆的鈴聲。


    連門都沒有,我走進去,用手電照著,照到了角落裏坐著一人。那人靠著牆,頭低垂著,兩條腿分開。光線照在他的身上,我汗毛都豎起來了,正是小魚。


    屋子的麵積不大,又是空空蕩蕩,能看到隻有他自己,並沒有第二人。


    我趕緊走過去,這時電話還沒有掛斷,鈴聲就是從他的褲子兜裏傳出來。


    我扶起他,輕聲說:“小魚。”


    小魚身上看不出有流血的明傷,頭上都是灰塵,像是一頭撞在牆上,暈了過去。我搖著他,叫著他的名字,小魚昏昏沉沉一點反應沒有。


    我摸了摸他的褲兜,把手機拿出來。我掛斷電話,看到手機上有數條微信留言。上麵幾條都是我發的,這時我看到了最後一條信息。


    那條信息,似乎是小魚自己發給自己的。一瞬間我覺得特別古怪,便把手電夾在脖子下麵,用手劃動他的手機屏幕。我知道密碼,劃開之後,看到了那條信息。


    還真是小魚自己留給自己的,上麵寫著一句話:你是誰,追捕我,留下姓名,你的身體我要了。


    我一時納悶,看不太明白。好像不是小魚寫的,而是有什麽人拿著他手機寫的。現在不是細細琢磨的時候,帶著他趕緊離開這裏為妙。


    我收好手機,扶著小魚正要起來,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我已經成驚弓之鳥,趕緊回頭用手電照過去。


    房門口站著一個人,那是一個孤零零的小孩,麵對著我。手電光線照在他的臉上,小孩用手擋著臉,突然哭了:“媽媽,我找媽媽。”


    我驚疑不定,這個孩子正是君小角附身的小男孩,可看他哇哇哭的樣子,又不像惡鬼附體,不是這個狀態。


    豆豆在心念中說:“主人,我能感覺到君小角就在外麵,不要被這個孩子迷惑!”


    我充滿警覺,心念中調用法力,做好準備,隨時用出三眼夜叉的陰神。


    跟隨鬼王修行的時候,張宏曾經告訴過我,說甭管什麽鬼,法力再高也怕光照。隻要用強光照過去,就能對付惡鬼。


    此時我也用手電筒照著小男孩,小男孩睜不開眼,就在那哇哇哭。照了一會兒,我心裏不舒服,有點心疼,甭管這小孩是不是被附身,這麽照著他,別把眼睛照壞了。


    我想了想,把小魚放回原處躺著,他現在的情況隻能暫時放下,要先對付君小角。我拿著手電筒慢慢走過去,“小孩,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寶兒,我媽媽呢?”他哭著說。


    “你今年多大了?”我一邊走一邊加著一萬個小心。君小角詭異莫名,最是狡詐,可別上了它的當。


    “你是壞人,你要拐賣我,我要找媽媽!”他轉身要跑。我追到近前,一般拽住他的胳膊。


    這小孩真是沒家教,回頭就踢我,一邊哭一邊罵,都是草擬嗎之類的話。我雖然生氣,可還是覺得古怪,被鬼附身的人見過不少,不應該是這樣。


    就在這時,對麵忽然有道光線照過來,有人拿著手電在反照我。


    我一時睜不開眼,就聽到對麵有人喊了一聲:“誰?!舉起手來!”


    我退後一步,避開強光,這才看見不遠處的走廊裏站著一個農民工,長得五大三粗,身上是單薄的工作服,褲腿高卷下麵是老式的綠色解放鞋。手裏還拿著一把鐵鍁。


    “朋友,我是過來找人的。”我趕忙解釋,怕這個粗人不分青紅皂白動手。


    “誰他媽是你朋友!你是不是小偷,來工地偷鐵條的?”農民工大罵。


    “我真不是小偷,有我這樣的小偷嗎。”我冷靜下來,沉著地解釋。


    農民工用手電照照小男孩,他大吃一驚:“我靠,你是人販子!”他扯著嗓子大喊:“抓人販子抓小偷啊!”


    我一腦門都是汗,壞了壞了,我知道小孩是被君小角附身的,可這些農民工不知道。要是落他們手,少說也得揍我個半死。


    我現在又不能自己跑,裏麵還有個昏迷不醒的小魚。


    農民工一邊照著我,一邊對孩子說:“你過來,我保護你。”


    可不知道為什麽,孩子特別害怕這個人,竟然躲到我身後。我心中納悶,難道君小角也有害怕的人?不對,不對,君小角狡詐萬分,現在不定是玩什麽套路。


    農民工打著手電徑直過來,越走越近,他皺著眉說:“我告訴你,你趕緊說實話,等一會兒兄弟們都叫來了,就不是現在這麽對你了。”


    我把小孩從身後扯過來,解釋說:“你恐怕不能相信,這小孩已經被惡鬼附體。我是帶他去驅邪的。”


    農民工嚇了一跳,看著我:“那你是什麽人?”


    “我是法師。”我說:“專門驅鬼的。”


    農民工不相信:“你是法師?這麽年輕?你還會驅鬼?”


    我正要解釋,農民工的臉上忽然出現一個難以描述的笑容,特別深沉特別神秘,他嘴角咧起輕輕笑著:“你是法師嗎?”


    心念中豆豆突然大吼:“主人,他是君小角!不是那個孩子!”


    我嘴張得老大,一時沒反應過來,農民工呲牙笑,舉起手裏的鐵鍁,朝著我劈頭蓋臉就砸下來。


    我往後一躲,這一鐵鍁砸在地上,黑暗中激起無數的火星。


    他變招極快,第一次沒砸中,用鐵鍁朝著我又橫鏟過來,我往後一跳,鐵鍁的尖頭正好掠過前胸。幸好天冷穿著小棉襖,整個棉襖都被撕開,裏麵棉花露了出來。


    我一邊往後躲一邊流冷汗,好家夥,差點受傷。


    小孩想從他身邊逃走,被農民工一把拽住,拉到前麵。農民工把鐵鍁扔在一邊,從懷裏掏出一把細長的螺絲刀,抵在孩子的喉頭。


    小孩嚇蒙了,連哭都忘了。


    農民工看著我,用極為低沉的聲音,十分蹩腳古怪的方言,說著:“你過來。”


    我站在他對麵十步以外,心怦怦亂跳。


    “你不過來,我就殺了他。”他說:“然後說是你殺的,你是人販子。”


    “你覺得會有人信嗎?”我說。


    農民工陰森地笑:“辨別真偽需要很長時間,我附身的這個人沒有前科,而你一路沾染業力過來,早被警方懷疑,你脫不開關係。”


    我心裏恐慌不已,他說的沒錯。而且最要命的是,就算這個農民工被確認為真凶,到時候君小角還會離開他,另尋人附身,這個農民工就成了替死鬼。


    “你到底想做什麽?”我說。


    農民工看著我:“我知道你們正在追我,但,我不是獵物,我是獵人!我需要一個很好的肉身,最適合的就是修法者。剛才那個人精神力太強,我無法附身,隻能是你。”


    我陡然想到,他說的人是小魚。君小角本來想奪舍小魚的肉身,沒想到小魚的精神力之強,根本就沒讓他得手!


    我到有點佩服小魚了。


    農民工眯縫著眼看我:“你老老實實過來,我不會殺你,我隻會借你身體修行,我們一起奔赴偉大的生命。”


    “你奪舍了,我怎麽辦。”我說。


    “你應該感到榮幸,”他笑著說:“我是不會輕易奪人的身體,現在這些人的身體隻會讓我感到嘔吐,他們的靈魂和肉身都太髒了。我是沒有辦法,為了生存隻能找一些肮髒的肉體,但你不一樣,你是修法者,你很適合我,你是幹淨的。”


    他用貪婪的眼神看著我。


    我心跳加速,心念中問豆豆該怎麽辦,君小角有什麽弱點。


    豆豆忽然說:“主人,我覺得君小角說的很有道理。他看中你,是你的榮幸。”


    “什麽?”我大吃一驚,沒想到豆豆會說出這樣的話,要不是直接在心念中接收到,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你什麽意思?”我問。


    “主人,君小角是偉大的惡靈,他是君小角大人,當年能和安倍睛明平起平坐的大惡靈!它也是我見過最純淨的惡靈,它能占據你的肉身,真的是你的榮幸。”


    我沒想到豆豆會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反水。


    農民工看著我,用低沉而古怪的腔調說著:“放心,被奪了肉身你也不會死去的,你會永遠留在我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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