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雀皇宮中,今日因為心藍公主的喜事而到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隻是坐在最上麵的雖然是年幼的小皇帝,但是人觸目的焦點卻是僅次於帝位之下的寧王趙玄宸。


    他總是那樣懶懶散散的,旁人無論說什麽,他都似笑非笑的聽著,目光遊離,不知道究竟在看哪裏、在想什麽,正因為如此,這樣的他才更讓人恐懼。


    看不透,所以不知道他的下一步計劃,不知道他下一步計劃所以,所以無法接招。


    心藍公主顯得很高興,時不時地有宮中的太妃給她敬酒道賀,她都摸索著端起杯子,一一還禮,而她身邊的新貴人——駙馬白佳音,反倒顯得很拘謹,或者,該說是心神不寧的樣子。


    旁人隻道“他”是平空接下這麽大的一椿喜事而惶恐,卻不知道白佳音心中的糾結有多深。


    她隻是低著著坐在那裏,跟旁人說上幾句感謝的話,都會非常地不舒服,因為她知道,就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趙玄宸一直在默默地、冷冷地注視著她,從未將目光抽離。


    她和他對視過,三年前,在那個被雪山風包裹的山洞裏,基於一時的逞強鬥狠,跟他狠狠地對視了一次,雖然貌似她勝了,但實際上他最終平靜地離開,她卻在那一次對視後差點失盡了力氣。


    所以,她不再做這種蠢事,雖然這一次,她做的蠢事其實更大。


    “駙馬爺怎麽一直沉默寡言的,是嫌我們天雀的酒不好喝嗎?”


    那個妖孽忽然開了口,筆直地衝著她,讓所有熱鬧的人聲驟然安靜下來,目光一下子集中到她的眼前,她隻好站起身,客氣地說:“我不嗜酒,隻能勉強喝幾杯而已。”


    有太妃在旁邊笑道:“今晚他們還要洞房,王爺可別把新貴人灌醉了。”


    趙玄宸冷冷地看那太妃一眼,“洞房?你不說我倒忘了這件事,隻是這位駙馬爺,知道如何洞房嗎?”


    那露骨的話讓所有的女人紅了臉,男人們尷尬地都去端酒杯,隻有白佳音,緩緩抬頭,平心靜氣地說:“不勞王爺指教,應盡的義務,在下會做的。”


    “會做?本王倒很好奇,你要怎樣做。”他啜著酒,笑得更加詭異。


    心藍公主忙開口道:“皇叔,聽說你這些天都忙著操勞國事,要注意身體啊。”


    “公主這樣關心皇叔,叫我這個叔叔的,實在是……受寵若驚。”他淡冷地感謝,任誰都聽得出來,他一點也沒有感激的意思。“公主是不是想提醒我,應該早點離開皇宮,給你們小夫妻一個安寧?”


    心藍公主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吭一聲,在場更沒有人敢插一句話了。


    這時趙玄宸再度看向白佳音,依然微笑著。“聽說駙馬爺是從東嶽千裏迢迢來天雀做生意的?”


    明知故問!她暗罵一句,不動聲色地回答,“是。”


    “正好我對東嶽的現狀也很感興趣,想找個人討教卻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如果不算打擾的話,煩請駙馬和我聊聊,也讓我這個海外小國的人長長見識。”


    說著,他便站起身,獨自走向後宮深處的偏殿。


    白佳音微楞,旁邊已經有太監等候,“駙馬爺,請這邊走,王爺在內殿等候。”


    一院子的人安靜得連片樹葉掉在地上都聽得見,眾人的尷尬白佳音感同身受,因為這明擺著在打公主的耳光,人人都知道這是公主的新婚夜,他卻要把駙馬拉走。


    台上,小皇帝還天真地問:“怎麽今天看不到歌舞?皇叔怎麽走了?”


    心藍公主顫聲道:“陛下累了吧?應該休息了,歌舞明天再看,駙馬……別讓王爺久等了。”


    她知道心藍公主是怕自己不去而惹惱了趙玄宸,她隻好跟著太監,轉到內殿深處。


    幽幽一盞孤燈下,趙玄宸的衣服漆黑如夜,衣袖的紫色雲朵反而顯得格外張揚耀眼。


    她站在殿門外,一聲不響地凝視著他,他雙手垂落在身體兩側,悠閑地在殿堂中踱著步,大殿內有條案、有公文,像是平日裏皇帝處理政務的地方。


    感覺到她已經來到,他側目一看,笑道:“站在門口幹什麽?那裏風大,你這個弱身子禁得起風吹嗎?”


    聽起來就好像他和她很熟稔似的。白佳音走入殿內,“不知道王爺要問什麽,東嶽之事,王爺曾經親曆,所知道的不比我少才對。”


    “我若不叫你進來,你難道真的要跟心藍那丫頭去洞房嗎?”他冷笑,再打量著她,問道:“你那個相公,鎮得住你嗎?”


    “不勞費心。”她輕笑一聲,聳著肩膀嘲諷他的好奇。


    他也笑,“你總喜歡說些‘不勞’、‘有勞’的話,其實你做事向來親力親為,很少勞煩人,何必假作客氣?”他遙遙地招手,“過來,我有正事問你。”


    難道他承認之前說的都不是正事?她不情願地蹭過去,站在桌案前,隻見他那裹擺著厚厚幾大盒文件,其中一盒上麵,赫然寫著:東嶽。


    “東嶽的皇帝現在還是拿慶毓坊當作他的經濟命脈嗎?”他開口第一句話,問的確是正事。


    “朝政我不清楚。”她想拒絕回答,但是見他一瞬不眨地凝視著她,心知這一夜他還有無數這樣的問題,隻怕躲是躲不過了,隻好斟酌著說道:“近來我們陛下很注重漕運。”


    “水利是國之根本,那個老家夥果然還不算太糊塗。”他點點頭,“隻是現在動手已經有點晚了,因為西嶽早已經修通了與海相連的幾條河渠,近年來海上貿易的成交數字,西嶽遠遠大於東嶽。”


    她暗暗吃驚,這份吃驚不小心泄露在臉上,讓他一眼看出。


    “你奇怪我怎麽會這麽清楚你們那邊的事情?很簡單,因為我要知道你的一舉一動,以及你所處的環境。”因為坐要書案後,他托著腮仰著臉看她,即使是換成她居高臨下,那種壓迫感依然不能讓她胸口釋然。


    “這三年裏,從來沒有人向你提親,所以,你怎麽會突然成親?我不相信。”他的唇色幽亮,即使燭光搖曳,也映得那裏一片冰涼。“白佳音,你知道在天雀國內無人敢騙我嗎?”


    “我知道。”麵對他的質詢,她悠然笑道:“但我,一不是天雀人,二無意騙你什麽,你是不是這一輩子沒有輸過,所以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他陡然躍起身,將她一下子按在桌子上,擭住她的唇,然後幾下子扯開她的外衫,手掌如遊魚一樣,又滑又涼地探進她的衣服之內,襲上她輕顫的身軀。


    “你又要做什麽?”她盡量讓自己做到處變不驚,但是他的來勢太過突然,使她在第一時間失去反抗的先機。


    “檢查一下,看你的說辭真假。”他噙著笑,冰涼的唇色與陰鬱的瞳眸交織而出的情緒像是惱怒。“若你真的已經成了他人婦,該有反應才對。”


    白佳音顫得更加厲害。


    她平生遇到不少艱難險阻,也有過許多愁悶時刻,無論是麵對天子,還是武林盟主,她都可以從容應對,即使是上泰嶽山,麵對那一群無知無畏的山賊,她也同樣淡然處之,唯獨在這個妖孽麵前,她所有的風度涵養、矜持和鎮定,似乎都要被他撕得一幹二淨。


    她不知道為人婦的反應應該是什麽樣的,隻是當他的手指撫過所有敏感的地方時,理智的抗拒和本能的反應交織在一起,讓她痛苦萬分。


    腿間有些熾熱,但是他的手卻那樣冰涼,使得她根本不敢再動一下,生怕他會有更可怕的舉動。


    一直到他的手滑到她的腿間時卻陡然停在那裏,目光揚起,停在她的麵前,不過毫厘。


    “你的反應……很真實。”他低聲耳語,“這說明你對我有著比你所表現的更熱情的一麵,大小姐,你還想抵賴嗎?”


    “這……不算什麽。”她的牙齒打著顫,“我相公也是這樣對我,你的動作,隻是讓我想起他而已。”


    她成功地刺激到了他,因為他的眼眸又眯起來了,每次他出現這個表情,似乎就說明他的心底受到很大的震動。


    她以為他會有下一步更恐怖的侵入行動,但是他沒有,他的手緩緩向上移,停在她的心口處,緩緩按住。


    “你的心跳得很快。”他伏在她耳邊,柔聲說:“三年前我第一次吻你的時候,你的心跳得也是這樣的快,我喜歡那天晚上抱著你的感覺,很柔輕、很溫暖,就像是……可以抱著你,天荒地老,直到死去。”


    她受不了他用這樣的語言刺激她的記憶,更震顫她的心。


    這個可惡、可恨又可怕的男人,妄圖用一瞬間的軟弱和傷感來擊垮她對他的憎惡,他知道這是女人的死穴,也知道她忘不了三年前的那一夜,如同那隻是昨天剛剛發生的事情一樣。


    是的,她記得,當然記得!那一夜她陷入昏迷之後,也曾迷迷糊糊地醒來,有好幾次眼前迷蒙晃動的都是他的身影,他一次次不厭其煩的為她換著額頭上的涼帕,似乎一夜未睡,到後來,他抱著她,隻為了幫她平複過冷或過熱的體溫,讓她不至於病到渾身抽搐。


    從沒有人對她那樣盡心盡力的好,父親、母親都將她看作可以獨撐一方大局的強悍女子,早早放了心,也放了手。她沒有像妹妹於佳立那樣讓父母操過半點心,沒有膩在父母的懷裏撒過嬌,討要過任何東西。


    出門做生意,所有男人提及她,都是敬畏,沒有憐惜、沒有愛。


    久而久之,她以為女人就該是這個樣子,或者該說,她甚至忘了自己還是個女人。


    直到他的出現,這個混帳、這個妖孽用那樣的手段攪亂了她的心,讓她以為自己已被人愛了,被人強占了,被一個本不相幹的人硬生生地擠進自己的生命中了。


    她惱怒、憤慨,皆因為不相信、不習慣。


    三年來,她也曾冷靜下來仔細想過,倘若這人是真心,那麽好吧,隻要他有朝一日回來,她會跟他離開,哪怕是做個乞婦,哪怕離鄉背井、漂流四海,隻因為……那個人給了她愛。


    但是如今,那個人是誰?那個人在哪裏?是眼前這個穿著一身王服,用邪佞的笑妝點著表情,肆意輕薄她身子的男人嗎?


    或者,是她癡心妄想,那個純淨愛她的男人,其實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隻是一場幻夢而已。


    呻吟一聲,她閉上眼,混然未覺已有兩顆淚從眼角滑出。


    但他看到了。


    趙玄宸詫異地看著她眼角的淚水,起初他以為自己看錯,這個女人怎麽可能會流淚?她是在掉落深溝,孤苦無依之時還能冷靜思考,狠狠吃雞肉的堅強女人。


    她怎麽會流淚?


    但是用手指揩去那些濕潤,放在唇邊輕嚐時,那鹹鹹的味道卻印證了他的疑惑猜測。那是淚,是她的淚,而她,又在為誰流淚?


    為了他嗎?


    若是為了他,那這眼淚中更多的是愛,還是恨?


    清晨,白佳音回到公府的時候,心藍公主的臉上盡是疲倦之色,但還在苦苦等候,顯然這一夜她也沒有睡。


    白佳音對這位公主實在是很歉疚,事情走到這一步,自己的真實身份,和與趙玄宸的關係,又怎麽能對這個癡心等候救助自己的公主三言兩語說清楚?


    “駙馬,皇叔為難你了嗎?”心藍公主一聽到她回來,急得連忙伸手去拉她。


    “沒有。”她沉聲說。當然沒辦法告訴心藍公主,趙玄宸對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但是,有件事情卻又不得不說。“王爺命我以後每日必須到王爺府去一次。”


    “為什麽?”心藍一怔,咬著唇說,“他是看出來了些什麽了吧?怕你會站在我這一邊。”


    白佳音無聲地苦笑。趙玄宸看出什麽她不知道,她隻知道被無端牽扯進這場風波的自己,要全身而退已經越來越不可能了。


    昨天當趙玄宸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她本能地抗拒,“不,我不是你們朝中人,沒道理天天來拜見你。”


    “不是拜見我,隻是來見我。”他悠然地笑道:“我必須確信你每天都在皇都中,平安無事。”


    “隻要你不采取任何行動,我就會平安無事。”她惱怒地嘲諷。


    他拉著她的手,那份冰涼很奇妙,有種堅定的力量。“那是你太不了解宮中爭鬥,白大小姐,就算全天下的人要害你,我也不會。”


    “難道你要強留我一輩子嗎?也許有朝一日,心藍公主會看出我的身份和破綻,到時候……”


    “天雀中沒有人敢違逆我的意思,就是心藍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她也不能趕你走,因為有我在,你是我罩著的人,或者,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讓你換個身份留下來……”他盯著她的眼,“做寧王妃,如何?”


    “絕不!”她甩脫他的手,“我早晚是要回東嶽去的!”


    他噙著笑,縹緲而冰冷地宣告,“你回不去的,永遠也回不去了。”


    不管趙玄宸要采取什麽行動強留她一生,她在天雀朝內並不能一直這樣無所作為,而昨夜,作為安撫她的退讓,他居然主動提出協助慶毓坊在皇都內開店。


    雖然不想靠這個妖孽幫忙,但是拋去成見,為了慶毓坊,這是最快、最好的方法。


    於是她妥協了,但是要他答應,不會再對她采取任何過份的舉動。


    他挑了挑眉毛,“什麽樣的舉動算是過份?要不要你先立張單子給我看?”


    “王爺是明白人,不需要我直說。”她瞪著他,還好被他拽散的衣服沒有被撕破,否則她今日怎麽出門見人?


    “還有,既然我同意每日來見你,你就不要再對公主有任何的為難。”她不是善心人士,但這次勉強留下來的一半原因就是為了保住心藍公主的命,她不想功虧一簣。


    他再挑眉,“如果那丫頭不為難我的話,可以。”


    “這朝中還有能為難你的人嗎?”她冷笑。對於已經是隻手遮天的趙玄宸來說,還有幾人會讓他忌憚?


    但心藍公主這邊卻比她還要不放心。


    她纖瘦的手緊緊抓住白佳音的手,那種力度讓白佳音很不舒服。她向來不喜歡與人肢體接觸,就是跟妹妹於佳立,姐妹之間也從未有過太親昵的舉動,不過看在心藍公主是個瞎子,又誤以為自己是個良婿的情況下,她隻好忍耐。


    “駙馬,白公子,多謝你肯留下來幫我。”心藍公主一相情願地感謝,“我弟弟,也就是當今陛下,實在年幼,隻有我這個做姐姐的為他著想,而我能做的事情又實在有限。”她囁嚅著,“我知道這事情很讓你為難,也讓我很難以啟齒,但是我……駙馬若是憐惜我天雀幼主蒙塵,奸佞當道,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白佳音歎氣道:“我隻是個生意人,不懂政事。”


    “不需要駙馬太涉足朝政,隻要駙馬肯幫我一點小忙,哪怕……”她羞紅了臉,“哪怕日後你要回東嶽去,我也絕不會阻攔。”


    白佳音不由得為之訝異,跟趙玄宸的強硬扣留相比,這個讓她滯留在這裏的事主居然可以如此大度地容忍她今日離開?駙馬走了,公主豈不是要守活寡?她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果然心藍公主還有後話。


    “這些年,我的衣食起居都由寧王一手操控,能見的人、能說的話,都不過在這方寸院子之內,除了方漢。你見過的,我這位管家,是看著我打小長大的,對我最為忠心,然而除了他之外,我能信賴的人也實在不多了。”


    “公主……現在是想信賴我?”白佳音輕聲打斷她的話,“可我是個外鄉人,在這裏無權無勢。”


    “所以我說這事情或許讓你為難,也讓我難以啟齒,我知道這是個不情之請,不過,”心藍公主吞吐了好半天,才終於說出目的,“公主來天雀,身上是否備足了用銀?”


    白佳音何等聰明,立刻明白了。


    “公主是想跟我借錢?”


    “雖然我向來厭惡舞弊敗的貪官,但是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也是個無權無勢的人,若是再沒有銀子,就真的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白佳音苦笑於這個公主天真的念頭,“就算我有點閑錢,公主想怎麽用呢?雇一個殺手去殺了寧王嗎?”


    心藍公主搖搖頭,一絲恨意掛在唇齒間,“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白佳音忽然渾身打了個寒顫。怎麽這個女孩心中有這麽深的仇恨糾結?就因為趙玄宸的大權獨攬嗎?


    “駙馬……”心藍公主還在低喚著她,“我求你,就算我不是一個公主,隻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白佳音真是為難。這錢斷然是不能借的,借出去後患無窮,自己就等於在這場宦海風波中陷得更深了,可不借,這位公主可憐兮兮的樣子又讓她進退兩難。


    沉吟半晌,她尷尬地說:“公主,這件事實在複雜,要從長計議,就算是寧王有該死之處,你現在勢單力孤,隻憑著一方財力想聚攏反抗之力,隻怕事還沒有成,就被寧王發現了。”


    心藍公主聽出她的抗拒之意,臉色黯淡,但是語氣依舊堅持,“駙馬若是擔心自己的前途,我可以保證,人前人後,都絕不會將駙馬泄露出一個字。”


    就算是她真的不泄露,難道趙玄宸就會不知道從天而降的一大筆財與自己有關嗎?白佳音苦笑著暗暗搖頭,還在想該如何勸解這個鐵了心的公主,外麵,隻聽方漢叫,“公主,有個自稱是駙馬隨從的人要求見駙馬。”


    白佳音這才想起來,折騰了一日,還沒有給孟豪那邊送消息,隻怕孟豪是急瘋了,而這一日的種種變故,又該怎麽跟他說清楚呢?


    孟豪真的是快要發瘋了。從主子被當作男人拉進公主府去做駙馬之後,他就被一群手持兵刃的士兵控製起來。他雖然是個粗人,也知道這種事情牽涉到皇家就極為凶險,弄不好就是一死,急得更是滿頭大汗。


    終於到是晚間,那些士兵忽然放了他,其中一人說:“王爺說你可以走了。”


    “王爺?哪個王爺?”


    “寧王,不知道嗎?”士兵沒耐性地回答,已經準備轉身走了。


    他急忙問道:“你們誰看見我家主子?”


    “你家主子現在回公主府了,去府裏問吧。”


    他忙不迭來敲公主府的門,幸運的是,這次沒再受到阻攔,順利見到了白佳音。


    一看到主子好端端的站在那裏,孟豪先是長鬆一口氣,接著一頭拜下去,“主子,孟豪來遲,讓主子受驚了。”


    “沒什麽。”白佳音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小小的院落不適合兩個人單獨說話,但眼下又不好說找一處密室談。


    “主子,我們是不是回客棧去……”孟豪剛剛提議,就遭到從屋中走的心藍公主阻止,“不行,駙馬當然要留在我公主府中。”


    孟豪驚住了,看看她,又看看白佳音,“主子,難道你、你……”


    白佳音打斷他的話,用眼神暗示他不要多話,“孟豪,你先回客棧吧,公主有事跟我商量,今夜我就不回去了,讓所有人不用為我擔心,明天……我會過去看大家。”


    孟豪雖然前不心思細膩,也看得出主子此刻有話不能說出口,隻是千般萬般的擔心壓在肩頭,偏偏沒辦法表達,不免無奈,悶聲應下後,不甘心地退出公主府。


    “駙馬……”心藍公主還要繼續剛才的話題,白佳音卻打斷她,“公主,我知道你心中的為難,隻是這件事,著急不得,現在天已經快要大亮了,寧王那邊每日作息怎樣的?”


    “似乎是卯時才上朝,然後就會一直在皇宮中辦公,處理朝務,晚間……未時回他的王爺府。”


    “這麽說來,我可以到未時以後再去他的王府內向他請安了?”白佳音自我解嘲地苦笑,“那麽,在下可否向公主告個假?隨我一起到天雀的家奴,已經一整日沒有看到我了,很多事情總要我回去料理。”


    “這是自然,隻是請駙馬……再考慮一下我之前的請求。”心藍公主依舊抓緊那個老話題。


    白佳音不置可否,因為這種事,她沒辦法應允,也不能斷然拒絕。


    真是難辦。


    寅時未到,同樣一夜未睡的趙玄宸躺在榻上,闔著眼,漆黑的光影中好像一直有白佳音的影子在眼前模模糊糊地晃動。


    門外有聲響,他知道來人了,卻連眼睛都懶得睜開,隨口問道:“是簡日嗎?”


    “是,王爺。”


    “駙馬爺回了公主府後,有什麽動靜?”


    “公主請駙馬入屋,談了很久。”


    “談什麽?”


    “公主向駙馬借錢。”


    冰涼的唇角勾起,“心藍那丫頭已經窮途末路了嗎?這樣的招數虧她想得出來。那駙馬如何作答?”


    “駙馬沒有拒絕,隻是請公主好好思量,從長計議。”


    趙玄宸似是看到了白佳音那尷尬的表情,微微笑著,喃喃自語,“她大概還從未遇到過這樣兩難的事情吧?但她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如何抽身。”


    “王爺,駙馬現在去了鴻賓客棧。”


    “嗯。”他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簡潔地下令,“盯住她,一舉一動。”


    “是。”屋外的影子和人聲一起消失,彷佛從未來過一樣。


    屋內,榻上的趙玄宸緩緩揚起妖魅的眼,眸中蕩漾的寒波閃爍,斂起精光和殺氣,隻餘唇邊一彎笑痕。


    三年前,他知道她是個經商的能人,隻是從未碰觸朝堂,否則也該是個心機深沉的女人。而今,她來了,頗不情願地被他硬生生牽扯進天雀的暗潮洶湧、腥風血雨中。


    可即使是不情願,他也一定要強留她下來,正如他之前對她所言——她回不去了。因為他永遠不會放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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