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潘盡忠的冥河小屋裏,我度過了三年最為刻苦的時光,如果打個比方的話,我當前所經曆的學習,應該相當於陰陽術法中的大學教育了。


    潘盡忠是真的很負責,因為他不僅僅教我陰山法門,更是學百家之長,尤其茅山派的法門。


    按照他的說法,天下術數十之八九皆與茅山派、峨眉兩派有著淵源,而陰山法門更是茅山法術的一種衍生。


    畫符念咒,焚香請靈,發鬼拘魂,樣樣都得精通。


    驚人的巧合是我自幼學習紅門法術,並在爺爺的刻意教導下,基本功已經非常紮實,像風水術數、五行八卦都是一點就透,使我學的時候不覺得有任何的吃力感。


    第一年跟隨他學符法、第二年學術法,第三年學鬼道之法。


    三年來的朝夕相處,不單單隻有學習,在閑暇時,還會隨著他一起去冥河擺渡,帶回那些通過水路來到的亡靈。


    其實,每來一個人,也證明有另外一個人死在了水中,起初我有點排斥那些水鬼,可他告訴我,世間無論是陰陽萬物,都有自己的規律,而我們隻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漸漸的我發現,潘盡忠的強大不僅僅是令人膽寒的實力,其中對正邪之間的理解對我影響很深。


    有一天他找到我,聊起了正邪之分,他說在世間本無正邪,隻有立場的對立,多數人認可的是正,而站在少數者的一方卻被視之為邪。


    提到這兒的時候,潘盡忠還笑了笑,然後用很有哲理的口氣問我“而真理往往站在少數人的一麵,不是麽?”頓了頓語氣,將手搭在我的肩膀,嚴肅的叮囑道“小明你的資質是我收過徒弟中最差的,但為師為你斷過命格,日後乃福大命大之人,但你一定也要多加小心,金勇心狠手辣,聽陰差講起,安南國曾經成為陰兵的叛軍,與金勇達成協議,現在供他差遣。”


    聽他說完,我特別的些不理解,泱泱華夏,神靈無數,陰曹地府鬼將萬千,還能讓其他的陰兵為所欲為麽?


    聽潘盡忠解釋,原來那些陰兵是沒辦法消滅的,就算神仙也不行,除非大法力鎮壓,可一旦那麽做了,是必然會引起天災人禍。


    我們聊了很久,陰曹地府本是沒有日出日落,也沒有花鳥芬芳,死寂沉沉才是它應該有的格調,結果,那天卻破天荒的有了陽光!


    光線順著外界破入到了小木屋時,潘盡忠率先站了起來,我恍然間明白過來,沒錯,三年的時間已經到了。


    千言萬語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教會我太多的本事,也為我武裝出了爪牙,改變了我對善惡之間的看法,打心眼兒裏,他都是我真正欽佩的人。


    “聚是緣,散也是緣,你我師徒緣分已近,為師教你法術都是刻在靈魂深處,所以你回到陽間以後你法力將會消散,一定要勤加練習,才可事半功倍。”


    我發自內心的對潘盡忠行了拜師禮,認真道“師父放心,小明一定會把金勇的人頭給您帶來!”


    “去吧去吧,為師也要去閻羅殿報道了。”


    離開小木屋以後,門口站著一位身穿破衣爛衫的胖子,他頭上也戴著鬥笠,不過,一雙綠豆大小的眼睛四處亂飄,越看我越覺得在哪裏看見過他。


    突然間,腦海裏想到了那日的龍虎山相遇,我指著他,他指著我,幾乎同時喊道“是你!”


    此人正是那個在龍虎山下丟給我罪贖書的胖子,他還在曾在押五路陰神局下,外出幫著害人,今兒沒想到,他竟然還成了擺渡者,尤其那臃腫肥碩的身材,我都怕他把竹排踩沉。


    “羨慕啊羨慕,大家都是鬼魂,憑啥你就有複活的機會?是不是有祖先在陰曹地府當大官?唉,本以為到了陰間以後就沒有潛規則,我劉二小就能幹一番大事業,現在來看,哪裏都逃不掉啊。”


    他的嘴簡直像極了老太太的棉褲腰,沒完沒了的嘚啵。


    眺望遠方傳來的閃耀銀光,我趕忙喊道“夠了!前麵到底怎麽回事?”


    胖子劉二小也停止了抱怨,他說“哥們,我覺得冥冥之中安排我來渡你過河,一定是為了了結你我之間的因果。”當他還想繼續高談闊論時,估計是看出了我的不耐煩,又連忙改口說“一年就一次陰陽交融,你小子就是命好,走吧,跟我去上船,由我來接替潘前輩的任務。”


    時間緊迫,回身向生活三年的小木屋鞠躬過後,我跟著劉二小一起去往冥河。


    平日漆黑的河麵在今天卻是清澈見底,兩岸花朵鮮豔芬芳,哪裏有半點陰曹之氣,而在河流的盡頭散發著的刺目白光,更是有一種日出前的既視感。


    緩緩的前行時,我還是有點好奇他怎麽來到這兒做擺渡人了,難道誰都能做麽?


    等我問起他的時候,聽劉二小講起事情,他竟然提到爺爺的名字。


    原來,爺爺當年在布置五路陰神局以後,知曉這些人的姓名,等前些日子來到陰曹麵見閻羅王,捎帶著把他們幾個也救出苦海。


    劉二小則一直都在十八層地獄幫工,為油炸地獄中的油鍋添柴。


    今天正好趕上我師父潘盡忠不幹了,他平日裏有比較能說會道,被班頭給派到這邊來做擺渡者,讓他多多接觸水,不至於每天那麽辛苦。


    而當他知道我是張守一的孫子以後,態度大大的改變,握著的手喊“恩公”,忍受著他好似蒼蠅一般,沒完沒了的聲音繚繞耳邊,總算到了白熾光的盡頭。


    沒經我允許,熱情的劉二小突然給我來了個擁抱,好懸沒給我勒過氣兒了。


    “到了,前麵跳下去你就回陽。”等他鬆開我,又握緊了我手不鬆,特別認真的說“你是恩公的孫子也是我孫子啊呸!我不是那個意思,反正咱們以後是朋友了,日後隻要找個河邊點上兩炷香,放下四十九艘紙船,就能開冥河來找我,別小瞧我們擺渡者,以後你家親戚誰被淹死、溺死的都可以找我啊!”


    我現在恨他恨得壓根兒癢癢,媽了個蛋的,你家親戚才溺死、淹死呢!


    不願意在與是他多說一句,我轉身就跳進了明亮的水麵,隨著耳邊‘噗通’一聲,我仿佛在溫暖的泉水中行走著,非常舒適,漸漸的,當我睜開眼發現自己還是那間破損的小屋。


    夜涼如水,風吹著草木帶來的味道讓我知道自己還活著!


    可激動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太久,空蕩蕩的房間少了一個人,天啊,朱兒竟然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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