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穿過大平台,與郭孝糾纏的虎術士已經進入到白熱化,他是越戰越勇,以我所見,恐怕過不了多久郭孝會敗。


    繼續飛速前往天門,一路上,腳下青色的理石台階潔白如鏡,仿佛一切都像是嶄新的。與曾經在桃花祠中所見相同,明明古老的建築,卻又似乎是剛剛修建。


    北天門?不管是不是像郭孝親口所說的那樣,一切的真相必須當麵問清楚才可以。


    我一馬當先,帶著眾人繼續快速前行。


    周圍頻頻閃過的樹木,大概幾十米的距離,卻仿佛沒有盡頭那般悠長,之後我們竟然跑了整整一個鍾頭。


    山坡上的狂風吹過,氣候很涼。


    就在我們剛踏上台階,迎麵撲來一道淩冽劍氣,度厄雙手快速結印,隻見一麵金色的大鍾浮現而出。


    “咣——”


    劍氣砸在金鍾,擴散的氣浪掀起平台上的塵土。


    “好強的劍。”


    度厄凝視著麵前道姑,竟然是峨眉派青鸞!


    她依舊帶著手套,麵色微凜,單手持著一柄血色長劍。


    青鸞號稱是“鬼童”,當初明明敗在我的手上,但現在看起來她至少要比上次所見強出不是一點半點。


    “東皇說過,閑雜人等不準入內,違背者殺無赦。”


    郭孝的態度與此時青鸞奇怪的狀態,都使我陷入懵逼的狀態,能夠造成種種突如其來的變化,他們究竟到底經曆了什麽事情?


    我大喊道:“為什麽大家好端端的都像變了個人?在東北神山我化猿之後,都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不想枉遭殺孽,你回去吧。當初我並沒有解放全部的封印,所以你才會贏我,如今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青鸞的瞳孔漸漸縮小,鬼氣森森的瘮人模樣猶如自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毫不否認,她的確比之前所遭遇時候強出了太多。


    “阿彌陀佛。”度厄緩緩上前,雙手合十:“魔由心生,施主的心魔太深,殺孽尤重,貧僧願意出手將你拔出地獄苦難。”


    我詫異的看向度厄,他不是鏢局的統領嗎?


    度厄說:“教給我吧,畢竟當了幾十年的和尚。”


    “好的。”


    我向後退了幾步,眾人為度厄騰出了位置。


    瞧牛頭馬麵忌憚的模樣,我恍然間想起在古佛寺他們的赤手相搏,絕對不是牛頭馬麵守規矩,而是度厄給於二人的潛在的危機感,使他們不得不守規矩。


    度厄緩緩脫下衣服,身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刀疤,最主要的是在每一個刀疤上都被刺下奇怪的符文。


    “我受法慧大師點化,留在古佛寺二十年懺悔,期間守護一方百姓,每度惡鬼都會將它們封印在身體內,隨我修行後往生極樂。”


    協鬼同修的手段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更沒想到這些疤痕是封印惡鬼所用。


    青鸞冷笑:“你不是我,又如何知道我惡鬼?”她手持血色長劍,邁出猶如蜻蜓點水般輕盈的步伐,低吼道:“世人不知我,又如何定我罪孽?我是人、是鬼全都在你們口中,憑什麽我的身份要由你們來決定?”


    聽到她憤怒充滿不甘的怒吼,手套隨之崩潰,血紅色的鬼手蔓延至全身,她的頭部竟然生出兩枚朱紅色的犄角。


    凶狠的眼神,凸顯的獠牙,還有那怨恨這天地的情緒都深深觸動了我。


    我實在是想不通,究竟青鸞又為何會義無反顧的幫助東皇?


    度厄作為古佛寺中最強的僧人,他的讖術在於封印。


    當滿天血光以及地下浮現出的鬼手之時,青鸞攻勢越來越強。


    二者交手的一瞬間,度厄身上的符文仿佛隔斷般阻礙了青鸞所有的力量。


    緊接著,他腰間丟出一串淡黃色的經線麻繩,口念經咒,經線仿佛綻開的蛛網,鋪天蓋下。


    而猶如地獄惡鬼的青鸞瞬間被包裹成了大粽子,她不斷掙紮,皮膚表麵遊走的血管十分猙獰,同時,在我們腳下四周不知在何處浮現出血霧,它們不斷的翻騰,就好似自地獄翻湧出的血海。


    同樣,青鸞的每一次掙紮都會掀起血海侵蝕度厄,導致他也並不好過。


    雙方猶如拔河般陷入了焦灼,他的咒語越念越快,身上那些被縫合的傷口竟然崩開了。


    度厄咬破舌尖衝著掌心吐了口血,兩手交叉變換,“砰”的一聲巨響,四周血霧被驅散大半。


    與此同時,青鸞那柄沉浸許久的寶劍消失了。


    血霧翻湧而凝聚,當那柄劍再次出現在我們麵前之時,旁邊立刻有人緊張喊道:“大師兄小心!”


    “往生印起踏冥河,解冤度鬼出六道,揭諦揭諦,波羅揭諦。”


    印記連續變換,突然,度厄竟然成了半鬼半佛的模樣!


    熟悉的狀態正是我曾經借羅漢骨所觸碰到的界限,當初在無盡地獄,神光凜凜的僧人將魔鎮壓在幽暗深淵。


    十八層地獄內的佛魔一念之間,今天又在度厄的身上所見,的確讓我震驚不已。


    許許多多的經文自度厄口中吐出,原本快要被掙脫的經線再次收緊,僅僅在眨眼之間,度厄好似移形換位般出現在了青鸞麵前。


    “噗!”


    青鸞血色寶劍同一時間飛來,就在我們的眼前穿透了度厄身體。


    怎麽可能?難道輸了?


    我驚訝的盯著平台上的兩個人,聲勢浩田的度厄怎麽可能會輸?但那一柄法劍的的確確貫穿了度厄的胸口。


    鮮血‘滴答滴答’向下流淌。


    “度厄——!”


    我想跑過去救人,孫聖安的手忽然搭在我的肩膀,沒想到,我本使出全力的奔跑卻被他牢牢控製。


    還未等我回過神,他低聲道:“別著急,事情沒有你看起來的那麽簡單。”


    “怎麽回事?”


    “修佛魔必有雙心!也就是說,這個度厄有兩個心髒,劍隻是貫穿了魔而已,但魔是殺不死的。”


    孫聖安平靜而淡定的眼神讓我既熟悉又陌生,自從入了北天門,好像他猥瑣的壞毛病全都改了。不對,當冷靜下來仔細琢磨,也許這才是孫聖安本來的樣子。


    就像他解脫龜山法印的瘋狂,再到一路上的猥瑣,以及現在的平靜穩重。


    每個都是他真實的一麵,而猿猴的心本就是不定的,他可以千變萬化,但若修行,必須要堅守如一!


    我聽孫聖安的話冷靜下來,事情果然就像他所說的那樣。


    被法劍貫穿的度厄突然笑了出來,不過,那笑容看起來卻非常陌生,他滿臉邪異的模樣與之前佛魔半張臉尤為相似。


    同一時間,青鸞的背後又走出一個人。


    確切的說,那應該是佛化後的度厄,滿臉莊嚴,眼神慈祥,他雙手合十,口念佛號的一瞬間,另外魔化後的他張開嘴猛地咬在青鸞的脖子上。


    “啊哈——。”尖銳的笑聲出自於度厄口中,讓我都覺得有些頭皮發麻,興奮異常的度厄大口吮吸著青鸞鮮血。


    而另外那名莊嚴佛化的樣子卻不斷念誦經文,僅僅不到十秒鍾的時間,青鸞的身體變得幹癟。


    兩種人身合二為一,度厄又成了普通濃眉僧人。


    他一隻手捂著嘴巴幹嘔了幾聲,有什麽東西被他吐出來,接著,他用刀劃破了自己的胸膛,將掌心的東西塞了進去,我在隱約中發現很像一隻手。


    隨著傷口的愈合、結疤,僅僅幾分鍾的時間,而青鸞卻已化作一灘血水消失不見。


    “是一念之間,佛門讖術的最高境界,對付各種各樣的敵人,可以在六道輪回中無盡轉換。”孫聖安小聲在我耳邊繼續說:“遇到危險就讓他上,他有六條命。”


    “老孫,你覺得東皇到底是怎麽說服大家的。”


    “許諾利益唄。”


    “你認真點,死去的那些人有哪一個缺錢?”我無奈道的聳聳肩,隨即單手挎在他的脖子上,小聲道:“別跟我倆裝蒜,我知道你肯定了解隱情,好好幫我忙,在我死之前我答應把你所有修為還給你。”


    “你這臭小子太壞了,學著我的法術還威脅自己的師父,知不知道這叫欺師滅祖?”他說。


    “算我求你了。”


    “沒誠意。”


    “你想要啥誠意?總不能給你找個老伴吧?”我無奈道。


    “老伴兒倒是不用,一會兒入了北天門你幫我個忙,去焚妖坑內把我當年的兵器找回來。”


    “金箍棒?”


    “屁!我那個叫無極棍,知不知道盤古的斧子?”他一臉自豪的說,“我那棍子是開天斧邊角料做成的,當初要不是大禹耍賴,我就把他斧子搶來了。”


    我答應了他的要求,孫聖安倒也很講究,他趴在我的耳邊提到了一個地方。


    ——九幽鬼獄!


    我呆呆的看著萬丈高空,地獄?不是應該在地下嗎?


    “北天門為鬼獄所在,南天門下鎮壓著仙獄,之前的東北神山則是東天門的位置,不過,當年的爭鬥已經把通往被仙界的橋梁打斷了。”


    “既然沒有神仙,仙界又是什麽?”


    他說:“一個精神世界超脫而成的世界,沒什麽了不起的,所以通天門才會被打斷。我記得古時候的修行者想再造天庭,而民間的種種傳說都是他們編造的,實際天庭並不存在。而真正存在的仙宮是昆侖山建木上的軒轅仙宮,而西昆侖無非是修行者的山門。還有那些古往今來的神仙,其實與我們沒有區別。”孫聖安頓了頓語氣,凝視著天空道:“也許在若幹年以後,我們也會成為別人口中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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