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家裏,還可以跟娘商量怎麽辦,可是這裏?香草香蘿還是孩子;見雪拾柳誰這道她們是怎麽想的?喬嬤嬤不用說就是太太的眼 線;初春……也許初春可以信賴。初春的傷也不知道嚴重不嚴重?說來都是被自己牽連的,他們一個個,先是周四郎,再是初春和香蘿… …自己這樣下去,就是自己沒事,身邊的人隻怕也一個個要遭了秧,不行,自己這樣一路莽撞下去是不成的!一定要好好想個法子。


    第二日她匆匆吃過早飯就帶著香草往二門走去。到了門口,就被門房婆子給攔住了:「四奶奶,這大家子的規矩,女眷是大門不出, 二門不邁的,要出門,一是要大奶奶的對牌,二是總要準備好車轎;都是頭一天就安排好的,難道奶奶還準備就這樣走到大街上去不成? 」榮祥家的瞧著她連帷帽都不戴一頂,就這樣大喇喇地要出門,心裏都替這位四奶奶發愁,怎麽身邊連半個提點她規矩的人都沒有呢?就 帶著一個也是從鄉下來的半大丫頭到處亂闖。


    英姐兒聞言愣住了,隨即便紅了臉。她心裏著急出門,卻沒有想到周家不是黃家,雙腳一邁就出了門;前日自己吃這二門的虧還不夠 嗎?怎麽自己就不長個記性呢?難道還再用斧頭砍開了門闖出去麽?


    英姐兒想到這裏,匆匆道一聲:「多謝嬤嬤指點。」便帶著香草去了大奶奶住的梅鶴院。梅鶴園與她住的蘭桂院隔了周夫人的饑穀院 ,如今周夫人不在家,饑穀院大門緊閉。梅鶴園倒是有兩個婆子衣著光鮮地守著大門。


    見她和香草朝梅鶴園大門而來,那看門的婆子隔老遠就滿臉堆笑地幾步跑了過來:「四奶奶早!不知道四奶奶過來有什麽事情?要不 要先到倒座喝杯茶?」殷勤得讓英姐兒嚇了一跳。


    她才要說話,香草嘴快:「我們奶奶想要對牌出門,去看初春姐姐。……還有馬車或者轎子。」


    那婆子滿臉的笑半點不變:「哎呀,我們奶奶這會兒還在日照館理事呢,每日總要到快交午時才能回來。奶奶要對牌車馬,打發了人 去日照館就是。」言下之意,主子們再沒有自己滿院子亂竄要對牌車馬的。


    英姐兒見這婆子不過是周大奶奶外院看門的,說話辦事卻都十分伶俐,自己……自己今日見了兩個周家的看門婆子,個個都比自己斯 文伶俐懂規矩!難怪周四郎昨日說自己什麽都不懂,倒不是人家小瞧自己,自己是真的擀麵杖吹火,一竅不通!她不由得有些喪氣,頭都 有些抬不起來。那婆子見她低了頭悶悶不樂的樣子,也不出言譏笑,反給她遞台階道:「若是奶奶這邊騰不出人手,我找個婆子替奶奶跑 一趟?」


    英姐兒聞言勉強笑了笑:「不用了。謝謝嬤嬤了。我突然想起點兒事來,回頭再來看你們大奶奶。」說著再也無顏在這裏久留,帶著 香草轉身飛快地回了蘭桂院。


    一路上她心裏卻一直想著這個守門的婆子,難怪大嫂子能夠管家理事,她院子裏一個看門的婆子都這麽會辦事。也許守靜……守靜也 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當初自己要是不那麽小氣固執非要逞強,聽她的按照名簿點名,也許……也不會鬧出後麵那麽多事情來,她心裏動搖 著,守靜的事要不要就聽周四郎的?


    回到院裏,她先去瞧了香蘿,昨日用了藥,申嬤嬤又找了塊好看的白底紅桃花頭巾給她裹了頭,小丫頭看上去比昨日好多了。她去的 時候,申嬤嬤正拿了藥來。香蘿端起黑乎乎的苦藥一口就喝了個底朝天,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彎成一對兒月牙兒:「奶奶,我一定好好喝藥 ,趕緊好起來,給奶奶守夜看門。」英姐兒看著香蘿那一雙幹幹淨淨跟小雞仔一般信賴的眼睛,那句咱們就放過守靜的話到了嘴邊又縮了 回去。那一瞬她決定了:守靜是一定要收拾的,可是周四郎和太太也不能得罪!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呢?


    三個臭皮匠湊成一個諸葛亮,她回屋就叫了見雪和拾柳過來。沒有在堂屋裏,而是在自己臥室的外間。無論這兩個打的什麽主意,她 們昨日既然幫了自己,跟守靜就不是一夥兒的,自己就得試著相信她們。


    見雪和拾柳不知道她有什麽吩咐,規規矩矩地站著,一聲不吭。


    這外間原是供她日常起座之用,靠牆砌了一道炕,靠窗放了一個條案兩把官帽椅。丫頭值夜就睡在這炕上。英姐兒坐在炕沿上,瞧著 這一對兒美人兒,心裏怪別扭的,覺得讓她們站在那裏實在是罪過。可掃了一眼屋子裏隻有兩把官帽椅,想起在老太太和太太屋裏,得臉 的仆婦都是坐在小凳子上的,便道:「你們讓人去抬幾張小凳子過來放在這屋裏。」


    見雪點頭稱是出去,不一會就有婆子搬了四張小凳子過來,外麵裹著錦布裏麵墊著棉花,看上去就是一個個錦墩。


    她這才指了她們倆坐下,又讓香草到外麵去守著門,鼓了鼓勇氣,放下自己的自尊心,咬牙開了口:「你們也知道,我才進門,家裏 的規矩一概不懂。你們一個是老太太那裏出來的,一個是太太那裏出來的,日後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幫著我?」


    見雪和拾柳聞言都心中一喜,她們要的不就是這個?聞言忙都站起來,躬身恭敬道:「奶奶有話,隻管吩咐,我們必定盡力去辦!」


    英姐兒見她們態度甚好,心裏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放鬆了身體,往後麵的大抱枕上靠了靠:「如今就有一樁為難事,守靜的事,你們 說該怎麽辦才好呢?」


    見雪和拾柳沒想到英姐兒一下子就把最大的難題扔了出來。她們倆麵麵相覷,四爺要保,四奶奶要搞,她們要是給出謀劃策,四奶奶 勝了固然站穩了腳,可要是敗了呢?守靜可不好惹!她們到底該怎麽辦?


    英姐兒對大家子這些個通房小妾的規矩完全不懂。喬嬤嬤和初春當初也不可能上趕著得給她說這些。


    見雪和拾柳兩個其實是太太和老太太送給周四郎的預備通房。隻是周四郎r心讀書,又不想許月英進門之前就弄一堆通房給她添堵,這 才不上不下地晾著這兩人,一向由守靜管著。守靜平日裏可是把她們盯得牢牢地,輕易不讓她們在周四郎跟前露麵。


    英姐兒進門,見雪和拾柳本來一直棲棲遑遑地擔心著自己的命運,想著這位奶奶是四爺自己瞧中的,兩人還不是好得跟扭股糖一般, 哪裏有她們插針的地兒?誰知道這位奶奶一來就跟守靜對上了,倒讓她們收了漁人之利。


    見雪想著英姐兒占了名分,又有周四郎撐腰,還有初春的意思隻怕就是太太的意思,所以見初春跟了四奶奶,自己也留了下來;而拾 柳卻覺得通房比大丫頭還要招奶奶們的恨,自己留下來也沒個好,還不如靠著守靜,日後奶奶要整治自己,還有個幫手。誰知道,四奶奶 是個狠的,又護自己人;守靜卻關鍵時刻自己跑了,根本靠不住。所以才臨陣倒戈,站到這邊來了。


    英姐兒哪裏知道這麽多內宅鬥爭的道道,她不過是病急亂投醫,沒魚蝦也好。


    且不說這兩個這麽多的心思,英姐兒見她們久久不回答有些不耐煩:「拾柳,你先說!」


    拾柳看了一眼見雪,她本來想等見雪先說呢。如今隻好道:「奶奶,依我說守靜靠的不過是四爺,如果把四爺說通了,還有什麽為難 的呢?」


    英姐兒聞言瞪大了眼睛瞧著拾柳,她怎麽那麽傻,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守靜一個下人,仗的可不全是周四郎的勢嗎?明明 是守靜沒理,自己要是好好勸說周四郎,周四郎會不會站在自己這邊?!英姐兒覺得一團亂麻好像找到了頭,滿懷希望。


    拾柳卻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咬了咬嘴唇,低下頭,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子來:「奶奶,奴婢說錯話了。四爺怎麽會不站在奶奶這邊呢 ?看我糊塗的!」這話可真是為了英姐兒的麵子睜眼說瞎話了。


    英姐兒看得晃了眼,心道「這皮子真是好,怎麽養出來的!」忙又收回眼神,坐直了,擺了擺手,笑道:「你沒說錯話!你的主意很 對,可是我不知道怎麽才能說通四爺!你再說說看,怎麽說通四爺?」


    拾柳聞言大喜過望,抬頭一笑,可真是百媚橫生,英姐兒肚子裏又忍不住歎氣:「這周家的丫頭一個個的怎麽都跟畫上的仙女一樣呢 ?!」拾柳道:「奴婢也沒有什麽好主意,不過這會兒就要正午了,不如整治一桌好酒菜,派人去請了四爺回來,奶奶和四爺邊吃邊說, 喝上兩盅,還有什麽說不通的呢?」


    英姐兒連連點頭點頭,忙不迭地吩咐道:「你趕緊讓人去準備飯菜,然後去外院請四爺回來!」


    這話實實讓拾柳呆住了。這奶奶不是該防賊一般防著自己接近周四郎才是嗎?怎麽倒派了自己去?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沒有 道理不接著!這投靠看來是靠對了!拾柳歡天喜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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