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起居室內,兩個男人對峙著,似乎都不願意讓步。


    「約塞·愛莫頓已經死了。」中國青年突然平靜地說道。


    英國男人的眼皮跳了一下,很細微的跳動,並不明顯,他斂下眼,聲音緩慢:「你做了什麽?」


    「你認為我應該對一個莫名其妙出現在我麵前的人沒有任何調查嗎?」中國青年反問,一反往日的慵散,目光顯得銳利。


    「實際上,我是沒死。」


    「你死了!」韋伊頓了一頓,繼續說:「你的妻子也死了。」他撒謊,但心安理得。


    英國男人向後蹌踉了一步,他的藍眸中滿是不相信,他咬牙說:「你……騙……我……」


    「哈!親愛的約塞,你大概還不了解我,我掌握的資料絕對比中央情報局還精確!」韋伊上前一步,他的風度需要展現,他將受打擊的英國男人抱在懷裏,在他耳邊輕柔地說:「我能讓你活,我的愛,我要你永遠和我在一起。」


    英國男人一愣,失聲痛哭起來,他緊緊地抱住唯一的依靠,滾燙的淚不受控製地奔騰,他管不了他是誰,現在他確實需要一個真切的懷抱。


    「不,我沒死,我活著……」他嗚咽著,抬起頭看向明朗的黑眸,為了證明,他拉著他的手去接觸自己的臉,「瞧!是有溫度的,不是嗎?」藍眸裏帶著期望,那樣的神情是可憐的,卻又讓韋伊覺得誘人。


    他讓自己的的手有意識地遊移著,掃過英挺的眉目,擦去淌下的淚,**單薄的唇,停留在麵頰之上,他感到血液裏的沸騰,本能的叫囂,他的唇柔柔地停留在約塞的鼻尖上,看著英國男人濕潤的睫毛在他眼前一顫一顫,脆弱的男人有時候比性感的女人還吸引征服感強的男人。


    韋伊覺得自己現在想要犯罪。


    「親愛的……」他用他獨特的聲線叫喚,唇從鼻尖上滑下,穩穩當當地印在了顫抖的唇上。他慢慢地摩擦著,似乎想要擦出一把火,最好這把火夠猛烈,能燒去所有理智和清醒。他是一個最好的獵人,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他的獵物,最重要的是他對自己的技巧信心十足。果然,英國男人被磨得不耐了,他伸出舌,不知道他是要迎合還是推拒,總之韋伊為他做了選擇。


    唇舌之間又是一番橫空掃蕩。


    約塞喘著氣,藍色的眸裏浮著一層水霧,睫毛依舊一顫一顫地,在憔悴的眼瞼下投下脆弱的陰影。他低著頭看見自己的手緊緊抓在中國青年的衣襟上,蒼白的麵容有一絲扭曲。他必須承認,吻確實具有特殊的魔力,他在剛才的眩暈中幾乎忘了悲傷,臉上盡管有淚,卻已經化作了痕跡。他不願承認的是,給予他這樣一個吻的是一個男人,而且是這個城堡的主人!


    相對於英國男人的自怨自艾,韋伊的心情顯得相當愉快,他掬起一把金色的發放在手裏端詳著,越看越喜愛,放到唇邊落下一個吻,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親吻每一根發絲,然後又細心地將它安放在原來的位置,並將細碎的發撥到耳後。這是第一次,韋伊這樣用心地對待一個人,在以往交往過的女人中,他隻展現他的優雅和風度,至於溫柔,那是隻有在床上才有的東西。他發現他的情人依舊低著頭,他感覺他是在害羞哩!他的聲音帶著笑意:「我全身上下都感到你的溫度了。」


    約塞一怔,抬起眼呆呆地望著他,有些東西很細微,可是它的作用可以很大。他被突來的感動充滿了,似乎就要不顧一切擁抱對方,可是理智卻命令他停止。進退兩難中,他的嗓音低低啞啞:「我說過我活著,不是嗎?」帶著嘲諷的語氣,不知道是衝著自己還是韋伊。


    「當然。」韋伊順著他的話說,看著那雙承載了太多感情的藍眸,他情不自禁擁抱了他,在他的耳邊低語:「怎麽辦呢?親愛的……我想和你做愛。」話一出口,不僅臉上火辣辣,身體的某個部位也火熱起來。他從來都是隨性辦事,說出這樣露骨的話倒是第一次,他看著英國男人的臉色,感覺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上,吞了幾次口水都不能把它安置到原位。


    英國男人的臉色本來就說不上好看,如今更是鐵青了大半,他瞪著眼,嘴唇顫個不停,一時之間根本說不出話來,隻能瞪著看著,期望在中國青年的臉上找到一絲戲嘻、一絲玩笑,可惜他注定是要失望的。突然,他緊繃住的臉柔和下來,顫抖的唇依舊顫抖,但目光卻透出一種堅定。


    「給我點兒酒。」他對韋伊說,在對方遞來的酒瓶和酒杯中一把奪過酒瓶,對著嘴就咕嚕嚕往胃裏灌,但麻醉的卻是大腦。幾乎喝光了瓶裏的酒,他隨手就扔,大步一跨上前抓了中國青年的衣領,他的嘴裏噴出濃烈的酒氣:「做!我和你做愛!現在!來吧!」他的嘴胡亂地湊上中國青年姣好的唇,野蠻地啃咬著,不得要領地探出舌尖,想要進入對方口中。他的吻單純而沒有技巧,甚至不懂得收起那些磨人的牙,韋伊的唇被弄疼了,但是卻不想喊停。


    直到約塞的嘴裏嚐到鐵鏽的味道,兩個人的唇才分開。


    「我咬你了。」約塞看著那血紅的唇,磨著牙一字一句地問:「為什麽不推開我?」


    韋伊伸出修長的手指,那白瓷般的顏色立即與唇上的鮮紅產生強烈的對比,食指輕輕一抹,血被擦去一大半,迷人的唇挑起妖豔的弧度,他的笑已經帶出誘惑的味道:「你的身體裏正流著我的血呢。」約塞的脊梁感到一陣寒意,下意識地咽著唾液,那裏麵不僅有酒精的味道,還帶著淡淡的血的味道。


    韋伊含住食指,伸出舌尖舔去指尖上的血,他故意放緩了動作,讓舌在對方的麵前若隱若現。約塞覺得自己一定是醉胡塗了,不然他怎麽會覺得這個中國青年是這樣地性感,他居然在為一個男人的魅力而悸動:他的迷人的雙眼像一片漆黑無際的夜,他睨著他,無限的情意就像那點綴的星一樣璀璨;他的唇微張,潔白的牙齒輕咬住食指,粉紅色的舌在細小的間縫裏不時地一閃而過。他的大腦轟轟地響,身體也一陣陣地發熱,他搖搖晃晃地向中國青年走去,嘴裏咕嚕著:「上帝啊,我一定是被惡魔誘惑了!我怎麽抵擋得了……我怎麽抵擋得了……」


    他撞在中國青年的懷裏,虛脫似的靠著,他的語氣變得懇切:「告訴我,該怎麽辦?我這到底是怎麽了?」抬起的藍眸無助脆弱,顯得楚楚可憐。韋伊知道用這樣一個詞形容年輕高大的英國男人顯得荒唐,但是那雙藍眸確確實實傳遞著這樣一個訊息。他知道這不過是因為他醉了,但他還是感到自己的心開始懂得憐惜,他喜歡英國男人對他的依靠,盡管他對女人的依靠總是感到厭煩。


    「約塞,到床上去好嗎?」他壓低了頭在醉了的人耳邊問,溫熱的氣息一下子就讓英國男人通紅的耳朵瑟瑟抖了一下,他醉得像一灘爛泥的身體完全交給了對方,嘴裏哼出一兩個無意義的單音節詞。


    要抱起一個身高與自己相仿的女人對中國青年來說已經是一件挑戰,現在要抱起一個身高與自己相仿的男人,他想了想,根本沒有嚐試的必要。他將約塞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手抓著他的手,一手扶著他的腰,吃力地將對方拖了起來。


    起居室右邊的盡頭是壁爐,中間很寬大,約有十坪,一套古典優雅的歐式沙發橫在中間,門口的旁邊是精致的吧台,室內的左邊有個兩層台階,台階上像是另一個房間,裏麵隻有一張床,kingsize的,華麗的床幔垂落下來,氣氛浪漫奢華。


    「噢!可真夠沉的!」韋伊放下了約塞,自己也仰麵躺在了床上,轉頭看了看醉得迷迷糊糊的英國男人,他蒼白的臉因為酒精而變得紅潤,看起來健康了許多,兩道英挺的眉聚起,藍色的眼緊係地閉上,睫毛抖動著,打下重重的陰影。韋伊不由自主地瞥向他的唇,薄薄的,帶著豔麗的色澤細細翕動著,一想到或許是方才那個吻的效果,他的體內自然而然就燃起一簇火。仿佛看不過癮似的,韋伊抬起了身,用手肘支撐著半邊的身體,居高臨下地觀察英國男人的模樣。明明不算是特別英俊,也算不上漂亮,到底是哪裏吸引了他?他想起眼皮底下的藍眸,是那樣清澈,那樣哀深……他似乎有些情不自禁了,他低下頭將唇輕輕地吻在那眼皮之上,他感到那眼皮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的,但他卻沒有罷手的打算,唇又落在了鼻梁上,探出舌尖一路下滑到唇上。薄唇還有點濕,他含在嘴裏,帶了些酒精的味道,說不上好下好,隻是很醉人。接下來,他沒有撬開英國男人的嘴,而是坐起身幫他脫起了外套。


    英國男人身上穿的是褐色的夾克外套,領子上有些地方磨壞了,看起來很寒酸。外套底下穿著的是圓領的開了個v字口的灰藍色布衫,性感的鎖骨若隱若現,要命的是俯視下去,可以輕易地看見貼身的布衫勾勒出了胸前兩顆挺立的乳珠,或許是因為酒精的關係,它們看起來圓潤飽滿。


    韋伊躺在英國男人的身邊,視線一直落在那突出的兩點之上,漆黑的眼瞳變幻莫名。他的手搭在對方的腰上,手掌底下感到了一股勁韌的力道,不同於女人的柔軟無骨,英國男人的腰雖然有著優美的弧度曲線,但卻能感到結實的肌肉,力量的象征。他的手不自覺從衣服下擺探了進去,沒有女人肌膚的細膩,甚至還帶點汗濕,卻很光滑。撫摸著英國男人的腹肌,他的臉燥熱起來,像個得到新式玩具的孩子一樣重新坐了起來,他撩起英國男人衣服的下擺,一直將它推到了鎖骨之處,雖然遮去了一大半迷人的鎖骨,卻露出了一大片性感的胸膛。他的膚色不同於一般歐洲人的白皙,甚至帶點蜜糖的顏色,或許是長期勞作的效果,不可思議的性感,讓人血脈賁張。


    呼吸一急促起來,英國男人的胸膛就起伏得厲害,兩顆誘人的乳珠在平原上晃動著,色情意味不言而明。視線落下來到小腹處,那上麵嵌著六塊形狀優美的腹肌,在它們的中間躺著一個凹陷的**,緩緩地隨腹部的起伏而起伏著。英國男人有一副健壯的身板,寬肩瘦腰窄臀,每一處都恰到好處,尤其當他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下瑟瑟發抖的時候,這種健美就發展成為一種淩虐美。


    韋伊的臉上微微笑著,有些冰涼的手指摸上一顆乳珠,打轉幾圈後移向另外一顆,然後沿著結實的肌肉線條遊栘著,劃過一塊塊腹肌,最終停在肚臍上。那兒起伏得更厲害了,壞心地笑了笑,韋伊俯下身體去親吻英國男人的肚臍,感覺底下的身體僵了僵,他又伸出舌尖去惡作劇。


    「唔……」


    約塞無措地喘息著,盡管醉得迷糊,但他知道,隻要一拳,這惱人的騷擾就會停止,不知道為什麽,他的拳頭遲遲沒有出動。


    韋伊的唇已經開始**起胸膛上的乳珠,一隻手在英國男人的褲頭徘徊不定。


    約塞穿的是緊身的米色長褲,腰上戴著一條粗粗的黑色皮帶,皮帶扣上是一塊牛頭的鐵牌,而中國青年此刻正忙著解開這個扣。大概是積悶已久的羞恥心作祟,他開始掙紮起來,金黃色的頭顱不斷搖擺著:「不……求你……不要……」


    韋伊看著自己已經明顯被挑起性致的**,又看了看那張羞憤含淚的臉,挫敗地歎了口氣,躺下身來,將英國男人擁在懷裏,柔聲安慰:「我什麽都不做了,睡吧。」說罷,他不甘心地伸手將對方的衣擺拉了下來,為了斷了自己的邪念,他拉過被子把兩個人的身體都包得嚴嚴實實,最終將頭抵在金色的發絲上,被壓下的酒意隱隱上來,他也就昏昏然睡了。


    ***


    一大早,天氣變得又冷又有霧。


    城堡主人的起居室裏,壁爐裏沒有一丁點兒火星的影子。日光冷冷清清,照不進屋子裏。桌上一片淩亂,這淩亂一直延伸到床上。華麗的大床不向陽,尤其顯得陰冷。


    厚重柔軟的被子裏探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


    韋伊眨眨眼,清醒了過來。身旁的空位早就沒有了溫度,這大概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他的情人莫非真是一個不得了的鬼魂,如此見不得光?他勾起一個無可奈何的笑。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愛得這樣瘋狂,甚至還來不及弄清楚對方的身份。是了,今天晚上應該好好地問問他。想到晚上的見麵,韋伊年輕的臉龐綻放出戀愛的光彩,他的眉目、神情顯得柔和多情,他甚至想今天晚上應該彌補昨晚的遺憾。


    盡管天氣不佳,但城堡主人的心情卻美好得像是春暖花開。


    他整理好儀表,坐在了精美的餐桌上,餐桌上依舊是他喜愛的各式早餐。女仆愛妮在照顧他日常起居的方麵實在很出色。今天他穿了一套剪裁合身的亞曼尼西服,戴上了做工精致的領帶,那對常人來說顯得沉重的粗框眼鏡戴在他臉上反而顯出了一身的書卷氣。中西合璧的氣質襯托得中國青年俊美的容貌更加出色。


    韋伊在平時是不做這些沉重打扮的,隻因為今天是星期天,而他有上教堂做禮拜的習慣。


    馬車在大門等候了許久,他的主人才踏著輕快的步伐走來。教堂離城堡不遠,就在城堡到諾米加小鎮這段路程的中間點上。教堂為巴洛克風格的建築,聽說有兩千多年的曆史。外表看起來有些簡陋,i但內部華麗,采用了大理石磚和大理石柱,配有彩畫和雕塑。室內一改老式教堂的黑暗、凝重和神秘,采用淺色塗料,加上彩色裝飾,讓人感到輕鬆,似有一種清香味。看守教堂的是一位年邁的神父,大約有七十來歲,據說是從法國過來的,大家都叫他老夏利。


    老夏利是個很仁慈的人,他在教堂裏侍奉了幾十年。他有一頭花白的發,眼角嘴角都有了皺紋,他時常笑,這種開朗讓他看起來年輕了幾歲。他經常穿一身黑色的神父袍,戴一條精致的銀十字架,抱著《聖經》在諾米加鎮上串門子。他尤其喜歡小孩子,看到孩子在嬉戲,他總要把他們抓來聽他講《聖經》上的故事,盡管神父有些古板,但他講的故事是那樣生動,孩子們還是喜歡圍著他坐的。


    今天做禮拜,人很多,韋伊選好了時間,最後一位入場。他一個人坐在最後一排,看見神父老夏利在台上已經準備就緒。


    一百來人在近兩百個座位的教堂裏起身,台上由小孩子組成的合唱團開始帶唱聖歌,稚嫩的聲音清脆甜美,台下的人也開始唱了起來。聖歌的旋律,優美舒緩,在教堂的上方繚繞不絕。唱完了聖歌,每個人又坐了下來,神父開始布道,今天講的是《創世紀》。


    「他們聽信了蛇的讒言,可那條蛇是撒旦變的,他們違背了上帝的命令,吃了樹上的果子,這是一切罪惡的開始,人類從此走向萬劫不複的悲劇……」


    神父高聲說著,底下的居民也很安靜地聽,他們的臉上似乎都罩上了聖潔的光。他們的虔誠鼓勵了神父,他的聲音越發高昂了,激情也上來了:「我們仁慈的主啊,祂要讓女人的腳去踢傷蛇的頭,這是為什麽?這是為了救贖我們!祂會安排一個女人的後裔去消滅撒旦,將罪惡帶離我們……」


    當神父結束了他的布道後,聖歌又響起了,台上的孩子手上舉著蠟燭向台下走來,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掛了一個募捐箱,募捐是教堂的經濟基礎。一個金發的男孩子來到韋伊的麵前,他微笑著,白皙的臉上有些雀斑,但很可愛。韋伊想到另一個人的金發,送了一個神秘的具有東方韻味的笑容給孩子,並抽出一迭錢塞進箱子裏。孩子的笑容更大了:「願主與你同在。」祈禱開始了,在神父喃喃的祈禱詞中,每個人都低下了頭反省自己一個星期來的所作所為。韋伊閉上眼回想著約塞,並告訴上帝他愛他,然後自己微微笑了。


    神父喊道:「上帝保佑你們!」,然後大家跟著神父喊「阿門!」,整個禮拜就結束了。


    韋伊最早溜了出去,但並沒有立即回城堡,他踱著步來到神父的門口。神父的住處在教堂的背麵,柑對於門口的熱鬧,這裏顯得冷清,卻也幽靜。門口擺弄了幾盆花,聽說是讓人從中國帶回來的,韋伊第一次看的時候是一盆也叫不出名字來,還被神父老夏利嘲笑他是個「假中國」,現在他看了看,知道左手邊第一盆清幽暗雅是蘭花,第二盆托紫嫣紅的是牡丹,聽說是中國國花。右手邊那些他還叫不上名字,但模樣都是清秀憐人的,他不禁想到約塞的中國妻子,感覺中國的花和女人大都是這樣飄逸。


    他感到冬天的腳步近了,看了看神父簡單的房子,想著回去再給他捐一筆錢。


    「啊,原來你在這兒!」神父的聲音突然響起,韋伊扭頭一看,七十多歲的老人挺著胖滾滾的身體小跑著過來,精神還不錯,他暗想。


    「總是一做完禮拜就不見人影,」神父抱怨道,「我還想要把你介紹給其它人呢!」


    從口袋裏摸出了鑰匙,神父打開門說:「進來吧,小心不要踩到我的花。」


    韋伊摸摸鼻子笑了笑,隨老人進了屋。屋內一如既往的簡單,一張床,一張書桌,床上的被子看出已經有年頭了,書桌上有一迭《聖經》,卻保養得很新。


    神父提了提地上的水壺,尷尬地笑說:「我都忘了要加水,你等我一下。」


    韋伊叫住他:「不用了,你坐下吧,我……我有些事兒跟你聊聊。」神父算得上是韋伊在諾米加唯一的朋友,從第一次做禮拜開始,神父就注意到他。可是他總是靜靜地來,靜靜地走,招呼也不打一聲。最後還是神父在一次募捐的時候主動過來搭訕才促成了這段友誼。


    仁慈的神父坐在了他的木椅上,留下了床上的位置給中國青年。第一次來的時候韋伊本來還不習慣,可是現在他也就熟門熟路地坐了下去。瞄了一眼神父的椅子,四條腿隻有三條是一色的,其中一條是修理的時候安上的,他決定先給他買張按摩椅。


    神父看著中國青年的眼神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他露出笑容:「這個星期發生什麽有趣的事了嗎?」


    中國青年支支吾吾半天,才說:「我……我戀愛了。」


    神父高興地叫道……「那實在是太美妙了,是哪一家的姑娘?哦,讓我猜猜,是裁縫家的小姐,還是諾米加醫院眼科醫生的女兒?我經常上他那兒看眼睛,可熟哩!」


    韋伊連忙製止他的聯想:「你別猜了,都不是!真是,有些難以啟齒呢。」中國青年的臉上終於染上了紼紅。


    神父哈哈大笑起來:「孩子,告訴我,到底是誰?我真是迫不及待要知道。」


    「不知道你認不認識,他叫約塞·愛莫頓。」道出情人的名字,中國青年感到從未有過的甜蜜。


    「什麽?」神父突然站了起來,激動地叫道:「你說他叫什麽?」


    「約塞,我親愛的老夏利,你沒有聽錯,他是個男人,我愛上了同性。」韋伊看見神父瞬間蒼白的臉,有些黯然:「難道為此你就不願意祝福我了嗎?」


    「不……你說他叫約塞·愛莫頓?」神父良久才平複下來,他多麽期望自己聽錯啊!


    「是的,你認識他嗎?」


    「你知道他……他死了很久嗎?二十多年前。」神父搖著頭,感到一股恐懼。


    「不,我相信他沒有死,」中國青年堅定道:「他沒有死,我們每天晚上都在一起,我不相信我摸到的是鬼魂。」可笑的是,昨晚他用來打擊約塞的借口被用在了他自己身上,他現在說的話跟昨晚可是自相矛盾了。


    「韋伊!」神父用英語腔別扭地叫道,「你不過是做了一個夢,沒有約塞·愛莫頓這個人!他早死了!」


    「不!他沒有!」韋伊反駁,他相信他昨晚摸到那個身體是真實的,絕對不是他突發其想的夢,約塞的麵容是那樣清晰,怎麽可能會是夢!


    「上帝啊,你怎麽會有這樣愚蠢的想法!約塞·愛莫頓當年的葬禮就是我主持的啊!」


    神父說完這句話,兩個人陡然都靜了下來。神父虛脫地靠在了椅背上,中國青年的臉也因為爭吵而紅了,但是屋內的空氣卻陡然冷了。


    「好吧,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韋伊站起身,身體上輕微的顫抖沒有人看見,他的話說得擲地有聲,卻充分暴露了語音裏的顫抖。


    「等一下!」神父叫住他,臉上有一種悲憫:「聽我的,孩子,不要讓他再接近你了。」


    韋伊禮貌地笑了笑,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慢慢走出了屋子,走出了教堂,留給神父一個堅決的背影。


    回到城堡,韋伊也沒有吃飯的心情,直接就回了起居室,大概是昨晚也睡得不足吧,他一躺下,很快就睡著了。


    女仆來叫他起床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半了,他慢騰騰地起身,回憶他剛才的夢。是的,他剛才又做夢了,他又夢見那雙藍色的眼睛了,這一次那雙憂傷的藍色眼睛慢慢地淡去,在他來不及追逐他的時候就消失了,沒有眼淚,也沒有笑聲。夢醒了,他感到一陣不安,這股下安的陰影讓他連晚飯也吃不下幾口,白白糟蹋了愛妮的一番手藝。


    他焦急地等待,目光死死地盯住那扇窗,既期待又感到恐懼。他決定今天晚上要把一切疑惑弄清楚,他期待他的情人到來,卻又怕問題的答案是他所不願想象的。


    恐懼和焦慮折磨著他,他卻無能為力,隻能等待。


    八點的時候,他煩躁地拿出他珍藏的威士忌,為空蕩的胃添加一杯又一杯的酒精,酒精在喉嚨,在胃裏燃燒起來,他似乎也被點燃了怒氣。


    九點,向來不愛抽煙的他開始一根一根地抽。


    十點,酒喝光了,煙抽完了,該來的人還沒來。


    到最後,他終於不勝酒力,又睡了過去。


    清晨,太陽懶洋洋地爬起來,耀眼的陽光灑向了宏偉的城堡,沐浴在日光下的古老城堡顯得神聖不可侵犯。今天的陽光很溫暖,跟昨天的陰冷比起來,真是印證了一句「明天又是另一天」的名言。


    城堡裏的人卻忙碌了起來,沸沸騰騰地,仆人們忙進忙出。


    原來,城堡的主人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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