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一算時間,姬冠豔在“戀寂夜”也待了將近一個月。因她熱情大方的性子,賓館裏頭的工作人員也差不多都熟透了,也結交了不少當地朋友。


    她發現當地的居民都相當可愛純樸,像“戀寂夜”的餐廳大廚阮芊思不僅煮得一手好菜,個性又溫柔得不得了。她是少數未婚又不迷戀杜允觴的人之一。


    而杜允觴的妹子媚兒在“畏罪潛逃”的第十天也從法國回來了,她大方的態度像是不曾撒過漫天大謊。


    尤其見到大哥跟姬冠豔兩人關係良好,甚至夜夜同床,她倒覺得自己立了大功。


    姬冠豔很輕易的就原諒了她,兩人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有時候兩個人還會在媚兒的房間聊到三更半夜,直到一臉鐵青的杜允觴來捉人回房。


    通常姬冠豔都會反抗一番,因為她對杜允觴的不滿越來越高。


    她又不是他的女友,為什麽他卻一副將她視為專屬物的霸道模樣?尤其他始終不肯跟其他人澄清兩人的關係,害她現在走到哪都會被人稱為“老板娘”。


    這個稱呼難聽死了,讓她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一開始她還會解釋,等她發現即使她說破嘴也不會有人相信時,她放棄了。反正她總有離開的一天,到時候“老板娘”這個稱呼就會消失在她的生活裏。


    這麽想應該會讓她有點欣喜才對,可是為何心頭悶悶的呢?是因為想到自己終有離開的一天嗎?她舍不得這裏的環境跟朋友?還是舍不得他呢?


    姬冠豔根厭煩思考這個問題,每次想起來情感跟理智總是僵持不下,她索性不再想。


    至於她原本最在乎的工作進度,她現在似乎也沒那麽關心了。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環境幽靜,還是因為自己親身體會了男女之間的親密關係,反正她創作的靈感源源不絕,雜誌專欄恢複連載,網路情色小說的創作也更受歡迎。這都是她來到“戀寂夜”之前料想不到的。


    就如同她遇到了杜允觴,體驗了男女情欲,而自己的心……


    不,那隻是一時的迷惑,因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所以難免對他有心動的感覺,但那種感覺不是喜歡也不是愛,隻要她一離開,那種莫名的感覺就會不見。


    畢竟杜允觴也從來沒對她表示過什麽,沒有追求的舉動、沒有溫柔體貼,就隻有麵對她時說的話比對一般人還要多——但那些話可都是用來堵她、損她的,可不是甜蜜的情話。


    但是媚兒說,她從來沒看過她大哥對哪個女人這麽有占有欲。


    他對她有占有欲?當媚兒這麽對她說時,她還笑著拍拍媚兒的手,要她不要想太多。


    但仔細想想,似乎有一回,她隻是跟幾個到這兒來自助旅行的大學男生有說有笑,那一整個下午他的臉色難看極了。


    這算是他的占有欲嗎?應該隻是他霸道的性格在作祟吧!


    總而言之,姬冠豔拒絕承認自己的真心,直到某一天,一個女人從英國千裏迢迢來尋找她的“愛人”——


    一開始,一切都很平靜,也很順利。


    媚兒一大早將姬冠豔從杜允觴的床上挖起來,約她到市區逛街,而杜允觴雖然臭著一張臉,但仍勉強答應。


    沿路媚兒直取笑她,說大哥對她這麽好,怎麽她都感覺不出來?


    “好?”姬冠豔不解的皺起眉。“跟台北那些男人比起來,你大哥哪叫追我啊!”說恨她還差不多0難道你對我大哥真的一點意思都沒有?”媚兒進一步確認。


    姬冠豔點點頭,但心裏一點也不確定。


    “既然你對我大哥一點意思都沒有,那你對‘她’的來訪應該沒啥好介意的。”媚兒邊開車邊偷瞄著姬冠豔的反應。


    “她?是誰啊?”


    “我大哥以前的女友啊!他們已經分開很久了,不曉得她為何突然來找大哥……大概是想挽回過去的感情吧。”


    “喔。”姬冠豔隻是悶悶的應了一聲。


    “你們中國人不是有一句什麽……鏡……然後破了又好了……”


    “破鏡重圓。”姬冠豔幫她補上,心情漸漸沉重。


    “對,就是破鏡重圓。我想這就是泰瑞莎這次來的目的。”媚兒說得很自然,一點“惟恐天下不亂”的意思都沒有。


    上回大哥已經警告過她了,教她不要在冠豔麵前亂說話……嗬,她現在可是因為“關心”冠豔才說這些,可不是亂說話。


    “不管誰來……都不關我的事,我隻是‘戀寂夜’的一個客人罷了。”嘴上滿不在乎,語氣卻明顯的沉悶下來。


    媚兒心裏竊笑。瞧她一臉無法隱藏的落寞,還說一點都不在乎。


    “說的也是。泰瑞莎今天就會到,為了大哥的幸福,我們今天就在百貨公司耗久一點,別回去妨礙他們。”


    媚兒都這麽說了,姬冠豔還能拒絕嗎?


    隻是這一路下來,姬冠豔總是心不在焉。以往逛街是她的最愛之一,現在她卻是意興闌珊,一路恍惚到底。


    不管媚兒說什麽她都點頭,一顆心直繞著媚兒剛剛的話,卻又慪自己幹嘛那麽在意。


    媚兒不愧是出生於領導時尚的法國,逛起街來體力好得嚇死人,連姬冠豔都甘拜下風。


    她們逛到晚餐時刻才回到“戀寂夜”。


    媚兒一進門將手上的購物袋一丟,就把姬冠豔拉進餐廳裏。


    正值用餐時刻,所以偌大的餐廳裏幾乎坐滿了客人,沒什麽空位。


    但媚兒一眼就看到在角落用餐的杜允觴,他對麵坐著一名金發女子,兩人有說有笑,狀似親密。


    而他們的身旁正好有兩個空位,媚兒拉著姬冠豔過去。


    當姬冠豔發現媚兒的企圖時,已經來不及有所反應,隻能尷尬的站在一旁。


    “大哥,我跟冠豔可以坐這嗎?我們剛逛完街回來,肚子餓得很。”


    杜允觴看了媚兒一眼,隨即視線落在姬冠豔身上。他沒有答應媚兒的請求,就這麽盯著姬冠豔不語,眼神複雜。


    姬冠豔故意回避他的注視,也故意忽略心頭悶悶的陣痛。她扯扯媚兒的衣角,暗示她要離開。媚兒怎麽可能答應!她最喜歡這種有挑戰性的情況了。


    一旁的泰瑞莎不懂三人間的暗潮洶湧,帶著巴結的笑,“媚兒,還記得我嗎?我是泰瑞莎。之前你到倫敦找允觴時,我們見過幾次。”雖是外國人,泰瑞莎一開口便是流利的中文。


    “當然記得,你是大哥的‘前’女友。”媚兒刻意強調“前”宇,讓泰瑞莎臉上的笑容尷尬的垮了下來。


    還好她掩飾得快,熱情的邀約,“一起用餐吧!我們好久沒聊聊了。”


    媚兒當然不會拒絕。


    她刻意將姬冠豔拉到杜允觴身旁坐下,自己則是委屈的坐在泰瑞莎身旁。


    媚兒明顯的動作惹來泰瑞莎的注意,她瞄了姬冠豔一眼,對方的美貌引起了她的危機意識。“這位是?”


    “她是我大哥的——”


    “我是媚兒的朋友。”搶在媚兒之前,姬冠豔趕緊表明自己的身份。


    而她的急切讓杜允觴皺起眉頭並深深的注視她一眼。


    看什麽看?!姬冠豔回瞪他一眼。他們本來就什麽關係都沒有,所以就算他跟一百個女人吃飯而且狀似親密也不關她的事!


    杜允觴跟姬冠豔之間的暗潮洶湧,坐在對麵的泰瑞莎跟媚兒可瞧得一清二楚。


    媚兒笑得開心,但泰瑞莎的神色就顯得陰霾許多。


    她不喜歡允觴跟其他女人之間的互動……


    “允觴,我記得你最愛唱我煮的咖啡了,待會到你房間,我幫你煮一杯好嗎?”她刻意強調兩人的親密,將柔荑覆在杜允觴的手背上,仿佛這兒隻有他們兩人。


    見泰瑞莎如此主動,姬冠豔尷尬的挪開眼。此時她們的餐點正好送來,姬冠豔隻好埋頭苦吃,不管接下來泰瑞莎跟杜允觴上演什麽親密的戲碼,她都當作沒聽到也沒看到。


    這讓坐在她對麵的媚兒緊張不已,在桌下頻頻用腳踢她。


    姬冠豔已下定決心,不管媚兒怎麽暗示,她都拒絕回應。


    於是,一場原本該是精采可期的晚餐,從頭到尾部隻聽見泰瑞莎敘述她跟杜允觴的過往情事。媚兒偶爾回應個一兩句,至於杜允觴……


    還是跟平常一樣,麵無表情到讓人看不出他心裏到底想什麽。


    夜半十二點。


    姬冠豔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拉起棉被將自己蒙住,想將腦海中的畫麵清除。


    美妙的電鈴聲響起,姬冠豔猛然從床上坐起。


    都半夜了,還會有誰來接她的門鈴?


    肯定是惟恐天下不亂的媚兒……姬冠豔沒好氣的想著,若媚兒是來跟她說什麽搶回杜允觴之類的話,她肯定會立即將她轟出去。


    今晚,她最不想聽到的就是“杜允觴”這三個字!


    姬冠豔意興闌珊的下床開門,怎知在她房門外的竟是——


    “杜允觴?”姬冠豔像看到什麽醜陋鬼怪似的,皺起眉頭想關上門。


    但杜允觴比她早一步跨進房內。


    他一進門便問:“為什麽待在這裏?”


    姬冠豔覺得他的問話很無聊。“這裏是我的房間,我不待在這兒,難道要跑到賓館大廳睡覺啊?”


    杜允觴皺起眉頭,覺得姬冠豔是故意扭曲他的話意,很有耐心的再解釋一遍,“我的意思是,你為何不在我房裏?”自從兩人有了親密關係後,大部分的夜晚,她總是在他的床上度過。


    “我幹嗎得在你房裏?你那張床雖然大,但睡三個人未免太擠了吧。”姬冠豔很慪的說。


    她可對“3p”沒興趣!


    “三個人?”杜允觴挑起眉。“哪三個?”


    “你……”姬冠豔不敢相信他竟然可以這麽若無其事。


    她走回門邊,將門拉開,擺出送客的樣子,拒絕再跟他多說一句。


    見姬冠豔賭氣的行為,杜允觴暗自無奈的一歎。


    看來他再裝像下去,恐怕有人會氣炸了。


    而他今晚也會沒有軟玉溫香可抱。


    杜允觴走近她,將門關上。“泰瑞莎隻是個許久不見的朋友,如此而已。”他好聲解釋。


    “你跟她是什麽關係又不幹我的事,你不用跟我解釋。”姬冠豔雙手環胸,擺明了不想聽他的任何解釋。


    杜允觴揉揉太陽穴。吃醋的女人是很難應付的,更何況是一個拒絕承認自己在吃醋的女人。


    “我知道晚上泰瑞莎的言語跟舉動讓人誤會,但我跟她是過去的事了。不管這一次她是為何而來,我隻把她當成朋友招待。”


    既然是朋友,當然就不可能讓她進他的房間煮咖啡,因為那會引發一連串不必要的誤會。


    “你跟我說那麽多幹嗎?我才不在乎你跟泰瑞莎是什麽關係哩。”雖然是這麽說,但她心頭的苦澀已漸漸消退,反被甜蜜取代。


    而且現在她也不會說要趕他走了。


    跟吃醋的女人溝通的重點是,千萬別說“你在吃醋”這幾個字,否則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她是從以前的朋友哪裏得到我的聯絡方法,接著就說她想到這度假兼訪友……我以為她隻是說說而已,誰想到她真的來了。”


    除了不能說對方在吃醋,“裝無辜”也是很重要的。


    姬冠豔瞪了他一眼,覺得他真的越來越好辯,她都說不過他了。


    “既然隻是朋友,幹嗎那麽親密?”姬冠豔還是捺不住心頭的酸,說了這麽一句。


    杜允觴強忍著笑意。這小女人明明就是躲在房間裏抱著醋壇狂飲,還口口聲聲說不在乎!


    “我沒有對她很親密,一切都在合理的範圍內。”話說回來,泰瑞莎的確挑逗暗示他,但這些都是不可坦白的。


    “那下次她要是接近你的話,你要躲開。”姬冠豔嘟著嘴下了最後通牒。反正她就是不喜歡看到杜允觴跟其他女人太過接近。


    “好,我會躲開。”杜允觴順了她的意,而且很貼心的沒有點破她。


    她到現在還是不肯承認自己早喜歡上他……這樣的鴕鳥心態到底要持續到何時呢?


    杜允觴頗為無奈。


    他走到她身旁,將她整個人攬進自己的懷抱中,低首親吻她的發梢,充滿疼借。


    他從來沒有如此愛一個女人,總想時時刻刻將她鎖在自己身邊……為了她,他還解釋了一堆。他向來不愛解釋,尤其是對女人,他總奉行“多一句不如少一句”的原則,寧願對方誤會也不願解釋,所以之前每一段戀情總會無疾而終——畢竟很少女人受得了他這種個性。


    但對於姬冠豔,他發現他跟以往不一樣了……


    “我要你……”他在她的耳畔輕聲細訴他的渴望。


    姬冠豔沒有拒絕,圈住他的頸項,將自己拱向他……現在的她已經很能對自己的欲望坦白了……


    泰瑞莎在杜允觴的門外按了好久的門鈴,就是不見他回應。等了將近半個小時,僅穿性感薄紗睡衣的她頻頻發顫。


    不是說好要喝她親手煮的咖啡嗎?隻要入得了他的房,要挽回他的心,讓兩個人的關係恢複以往的親密便不成問題。


    這是她的如意算盤。


    她又投了一次電鈴,似乎沒進入杜允觴的房絕不罷休。


    終於,門開了。


    但不是杜允觴的房門,而是在他對門的媚兒。


    她一臉睡意跟不耐。“我哥不在!你就行行好,不要再按門鈴打擾我的美夢了。”


    泰瑞莎盡管再不悅,也不敢對媚兒發火。她陪著笑,“允觴在忙嗎?”


    “忙?”媚兒挑高眉。他是真的在忙,但可不是在忙公事。“算是吧。”


    “那……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媚兒想想。“應該知道。”在冠豔身上吧。嗬!


    “可以告訴我嗎?”泰瑞莎問。


    “當然可以。”媚兒很大方的說。“他在二○八室。”


    “二○八室?”泰瑞莎不懂。


    “一個女客人的房間。”


    “他在幫客人處理事情嗎?”


    媚兒又想了想。“算是吧。”


    “處理什麽事呢?”


    “他正在處理客人的情欲需求……很偉大的老板,不是嗎?”


    在泰瑞莎的愕然中,媚兒大笑的關上房門,睡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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