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休養了兩日,董晚音才算緩過了,第三日便早早起床,梳洗幹淨了,想著今日可跟著陸展去看看封家的買賣了。


    昨夜封驛不服她說他是敗家子,向她提起封家在江淮最興盛的銀海碼頭和商埠中有倉庫和船運,雖比不上張鐵原和吳靖遠,卻也穩中有升,一年比一年做得好,盈利的銀兩比在京城的買賣多多了。


    流雲街那邊該安排的都已經安排下去了,他也知道急不來,便想著陪她幾日,看過買賣再四處轉轉,正好天氣也晴了,比京城暖和了很多。


    陸展倒沒什麽,陸夫人臉色卻是微微一變,麵露擔憂:「封夫人身子弱,那碼頭邊海風太大,我看還小心些好,等春日裏來了再去,免得傷了身子。」


    「陸夫人說的是。」封驛覺得有道理,天兒雖放晴了,海風還是不小,才好一些,別去一趟回來又躺下了。


    「無礙,海風又不是北風那般凜冽,我把頭包好來,正好我也沒有見過海,難得來一趟,不去看看總是不甘心。」來一趟去半條命,她哪裏等得到春日。


    陸夫人私下偷偷和陸展抱怨,這封夫人如此嬌貴,她要去轉那碼頭作甚,莫不是信不過他們。


    「我們從世子爺母親過世便幫著世子爺打理買賣,從來都是兢兢業業,從無二心,世子爺都看在眼裏呢,怎的娶了個嬌滴滴的夫人就鬼迷心竅了,養在京城裏多好,來這裏瞎摻和什麽!」


    陸展嗬斥道:「什麽叫瞎摻和,這是你家買賣還是人家家裏的買賣?人家再嬌滴滴,你也沒有不給她去看的理兒!」


    肖月兒見姐姐姐夫吵起來了,連忙把姐姐拉開,「姐姐,封夫人雖嬌滴滴,我看著說話倒是大方有禮得很,對我們也都是客客氣氣的,說話的聲音很好聽呢!」


    肖月兒也才十三歲不到,未曾出過遠門,更未見過京城女子,今天再見董晚音,已沒有剛來那一日的病容,麵容異常秀美,又一口既正宗又嬌軟的京腔,不禁讓她著了迷,總是想盯著董晚音看。


    陸夫人猛戳了妹妹額頭,「小孩子家家你懂什麽!」


    幾人同行,一路下來,肖月兒和董晚音算是混熟了,肖月兒一個勁地問董晚音關於京城的各種見聞,董晚音也喜歡這個活波開朗的姑娘,便和她開起玩笑來。


    「月兒既是如此喜愛京城,便跟著我們回去,我給在京城給你找一個好人家,如何?」


    肖月兒掩嘴咯咯咯笑:「當真?我還隻當我走不出江淮去了,嫂嫂若願意帶著我去便好了!我隻去好好看看京城,好人家就……」


    陸夫人一把拽她回來:「不知羞!一個大姑娘家,整天就知道玩,你還嫁得到京城,鄉下都沒人敢要你!」


    眾人笑開,肖月兒也不惱,嘟著嘴道:「我不管是京城還是鄉下,我要嫁便嫁個不一般的,一般人我還看不上!」


    封驛笑問:「你倒說說怎麽樣的人才不一般?」


    「嫂嫂這樣的就是不一般,嫂嫂的京城話卻是講得比封大哥好聽多了,我就喜歡這樣不一般的人。」


    封驛挑起眉頭,「我夫人說話是好聽,可你不能嫁給我夫人啊,你都這般大了,還不知道女兒家隻能嫁給男人?可惜我夫人是老幺,若有弟弟倒是可以給你嫁。」


    董晚音被他這麽一說,想起她是有個弟弟的,也不知道父親如何打算,母親還暫住在舅舅家裏,若是父親還不願和離,她免不了還要去找許氏和南哥兒。


    肖月兒被封驛這麽一說,多少有些害羞,忙轉移話題,問封驛:「封大哥,你是如何娶到這麽美的嫂嫂的?」


    「哎!說來也慘,是你嫂嫂看我長得好看,便求嫁於我,皇上的聖旨都到家裏了,你說我能不娶!」他深歎一口氣,無奈搖頭,「娶了就慘了,你看,跟著我來管我的賬就算了,還把她那嫁妝守得死死地,連一頓喝酒的錢都不給我。」


    「封大哥,我覺得你長得沒有嫂嫂好看啊,你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明明是你要粘著嫂嫂的,你當我看不出來!是不是你早就盼著嫂嫂嫁你啊!」


    封驛嘴一抽,這丫頭還真機靈,夫人未必看得出來,她一個小丫頭竟然看出來了。


    董晚音笑:「這倒是冤枉你封大哥了,還真是我求嫁他才娶的,他整日浪蕩哪裏想著娶親。」


    封驛:「……」


    六喜果然在三天後查出了張若蝶的嫁妝來,還真是田莊,這一處田莊雖是張家名下,卻並非是張鐵原的,而是張鐵原的哥哥的田莊,想來是張鐵原買下哥哥的田莊,用來給愛女張若蝶做嫁妝。明麵上雖說那半條流雲街給了女婿,實則是劉定喜私下和他買下的,愛女張若蝶嫁到國舅府上,他自然少不另備豐厚的嫁妝,又不能把名下的產業再給了她,隻得偷偷和哥哥買下這六百畝田莊。


    封驛命人把這消息從張府下人口中傳進張府裏去了,果不其然,張府馬上有了動靜,沒兩日,就聽聞張鐵原才外地趕回江淮,想來是回來救火了。


    與此同時,江淮另一富戶,張鐵原死對頭李勤河得到消息,流雲半條街並非張鐵原贈與女婿之物,而是張鐵原收了國舅劉定喜的大筆贓款,賣給劉定喜的。李勤河和張鐵原鬥了那麽多年,多輸少贏,早就被張鐵原壓得憋不過氣了,忙叫人去查,張府果然在內鬥中,這消息有七八分為真,暗中查下去,竟查出了這十年前的舊案來,大吃一驚,若是如此,張鐵原別說身家保不住,隻怕性命都難保了。


    李勤河不然輕舉妄動,劉定喜是國舅爺,不是那麽容易扳倒的,若是打草驚蛇,隻怕會引火燒身。


    再說回張鐵原,他知道劉定喜這錢不幹淨,當時劉定喜提出要進行這筆買賣的時候,他心中就微微打鼓,奈何礙於國舅爺和親家公的身份,他隻能從了,好在劉長源謙虛低調,深得人心,估摸著也無人懷疑深挖。


    誰料想他給愛女的六百畝良田無意中被人發現,後院翻起大浪。


    「她不就嫁得好一點嗎,憑什麽能拿到那麽多嫁妝,也不怕壓死她了!」大房兒媳跟著其餘兩房鬧,往上加材添火。


    張若蝶母親白氏素常溫婉,不敢出聲,她也鬧不明白老爺怎麽給了女兒那麽多嫁妝,是有些過了,連她另外兩個兒子都沒有拿到那麽多呢。


    「老爺不是已經說過了,這其中另有隱情,每個人都是一樣的,若是誰不服,就找老爺理論去!」


    「到底是何隱情,不說得明明白白,誰心裏能福氣!」


    張府鬧成一鍋粥了,張鐵原頭痛欲裂,若說認了這件事,再把若碟那六百畝田莊收回,他於心不忍,不收回來,隻能按照原先定下的家規,再分家產,這樣張家也就散了,更讓李勤河看笑話了。


    真是養了一群白眼狼!


    白氏看見自家老爺憂愁焦躁,不免要探個究竟,問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引來張鐵原一頓嗬斥:你問了又能做什麽,隻怕還得嚇死,還給府裏添亂!


    白氏沒了主意,趕忙叫人給京城的女兒去了一封信,把家裏的事兒說了,讓她趕緊想個辦法出來。


    張若蝶嫁人之後,知道父親給了她那麽多嫁妝,心中早就有了疑惑,就著這封信問了夫婿劉長源,劉長源才把實情告訴了她。


    張若蝶默了半晌,道:「若是如此,我便不能讓父親為難,這六百畝田莊就退回我娘家去了,你覺得如何?」


    劉長源知道這本是他劉家的鍋,卻讓自己夫人給背了,且此事若是鬧大了,對劉家張家都無益,便應著:「夫人說還便還回去吧,這份嫁妝倒是我們劉家虧欠夫人的了,我定讓父親把夫人的嫁妝補回夫人。」


    「你我是夫妻,都是一樣的,談何補不補的,倒是見外了。」


    說罷就趕緊給家裏回了信,告訴父親要退回那六百畝田莊,讓父親不要再煩憂了。


    張鐵原收到信兒,越發心疼張若蝶,對家裏這幫混人更是看不入眼。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隻好手回這六百畝,以後總會有法子再補貼張若碟。


    劉長源講此事告之父親劉定喜,劉定喜皺著眉頭沉思半日,此事料想應該不是有人操縱,這富戶大宅裏免不得要為錢財爭鬥,他也看不上那六百畝田莊,讓兒媳退回去息事寧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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