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勾了勾唇,一句廢話也不多說,身形一閃而過,幾人朝雲念急速奔來。


    雲念:“待著別動!”


    無形的陣法將謝卿禮護在其中,他甚至連他們打鬥的疾風都感知不到。


    他看著少女穿梭在一群黑影之間。


    她很厲害,雖然隻是個金丹,麵對眼前的五個大漢,也能憑借自己靈活的身形應付。


    一柄木劍在她的手上仿佛有了生命,劍氣似遊龍環繞在她四周,隨著她在幾人之中遊走。


    謝卿禮看得出來她在布陣。


    她看似一直在防守,實際上每一步都在走陣點。


    一個劍修竟然還會陣法。


    若是雲念聽到他的心聲,一定忍不住道:


    謝天謝地謝謝她的小師叔溫觀塵。


    若不是溫觀塵有事沒事拉她去試煉陣法,她也學不到這些。


    雲念清楚單憑武力她遲早要被耗死,他們打鬥的動靜不小,這裏不可能隻有這五個人。


    若再有人趕來,她和謝卿禮都得被抓。


    十六個陣點布成,雲念躲過一人的利刃,身形迅速後退至謝卿禮身邊。


    她默念陣決,厲聲道:“陣起!”


    五人察覺到不對,眸光一變正要撤離。


    不過轉息之間,他們的腳下出現個金光恢弘的圓盤,古樸的圓盤旋轉著。


    四周騰起透明的金鍾罩,符文急速旋轉著。


    “金鍾殺陣!”


    下一瞬,罩內一縷縷利刃朝他們刺來,耳邊是利刃劃破虛空的簌簌聲。


    雲念趁此機會,回身撈起謝卿禮便跑。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她才跑了沒多遠,便聽到後麵炸裂的巨響,隨後一聲尖利到刺耳的爆破聲響起,虛空中炸開火花。


    【不好,他們在傳信!】


    雲念怒罵:“不講武德!”


    她不能丟下謝卿禮,可這麽跑也不是解決的辦法,那些人遲早會追上來。


    雲念咬緊了後槽牙,朝後看了一眼,終於還是定了心。


    她背著謝卿禮飛快朝下潛入密林,沒過半腰的草叢之中,少女放下背上的孩童。


    她將蘇楹給的陣法符篆一股腦全布在周圍,喂他吃了顆閉氣的丹藥。


    “我一會兒就回來,你千萬不能動,我去將他們引開。”


    她將一旁的雜草蓋在謝卿禮身上,確保將他藏得嚴嚴實實之後,起身便要離開。


    腳步剛邁出一步,雲念回身看去。


    謝卿禮一雙黑眸沉沉看著她,目光沉靜,像是看淡了一切。


    沒有害怕,沒有信任,什麽情緒也沒。


    她愣了愣,道:“你信我,我一定會回來的,一定不要出去。”


    雲念回身離開,湖綠的衣擺消失,寂靜的密林之中隻剩下謝卿禮一人。


    他安靜地縮在草叢深處。


    謝卿禮仰頭望天,他看見一片霞紅的天,落日的餘暉染紅了半邊天。


    他閉上了眼,由心感到疲憊。


    另一邊,雲念用了障眼法,將一根樹枝幻化出謝卿禮的模樣,背著個假人朝著對麵的山頭禦劍離開。


    她沿路留下氣息,一連換了好幾個地方,故意混淆他們的視線。


    不知道這個辦法可行不,但她帶著謝卿禮遲早會被盯上,雲念不想打鬥的時候還要分心照顧謝卿禮。


    她顧不上他,不能確保他安全。


    【宿主,他們追上來了。】


    雲念回頭看了眼。


    一共十幾人,其餘的人應當被她糊弄了過去,分散了兵力。


    隻來了這麽多人。


    雲念斂眸,臉色稍稍沉下。


    確保自己離謝卿禮已經很遠了,她停下不再奔跑,背著假人落地。


    不過半刻鍾,四周已經落滿了人,將她團團圍起。


    雲念勾唇輕笑,眸光流轉,聲音清脆帶著戲謔:“你們追著我一個弱女子跑什麽,鹽吃多了嗎?”


    來者臉色齊齊一變,見著少女背著的人在瞬間化為一根枯枝。


    一人陰狠開口:“你敢耍我們?”


    雲念笑得一臉無害:“我可沒說話,是你們先一言不發追著我跑的。”


    “那孩子呢?”


    “不知道啊,沒看見。”


    為首的人怒極反笑,眼底暗藏冰冷,麵具外的下頜緊繃。


    “小姑娘,因為你我可是浪費了好幾天睡覺的時間,你知道耽誤我睡覺的人都是什麽下場嗎?”


    他抽出腰間的劍。


    雲念依舊是笑盈盈的模樣,脆生生道:“別睡了,以後在地裏有的是時間睡!”


    話音落下,她身形一換,手挽劍花率先出手。


    ***


    日頭一點點落下,隨著最後一縷天光消失,彎月漸漸升起。


    謝卿禮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小小的孩童抱著膝蓋,呆滯看著頭頂上方的繁星。


    她沒有回來。


    她去了三個時辰。


    眸中的光亮一點點消散,謝卿禮茫然看著眼前黑黝黝的密林。


    枯枝被踩碎,遠處有聲響傳來,陣法應聲碎裂。


    雲念走之前蓋在他身上的枯草被一雙手扒開。


    那雙手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幹淨,肌膚蒼白毫無血色。


    謝卿禮呆呆抬眸,對上了雙深沉的眼眸。


    那人一如既往戴著麵具,兜帽將瘦高的身形遮擋的嚴實,露在外麵的下頜瘦削,輪廓線條清晰銳利。


    他的唇角勾起,笑得溫柔:“她走了,你又是自己一個人了。”


    謝卿禮忽地撲上前去,緊緊扒在那人的身上,尖利的牙死死咬住他的手腕。


    鐵鏽味在唇齒間彌散,不過隻是瞬息,一股猛力打在他身上。


    他被狠狠打出去,撞擊到身後的古木上,四肢百骸好似被震斷了一般,右腿毫無知覺,鮮血順著氣管上湧,鼻腔和口中吐出大片的血水。


    他隻是凶狠地看著那人。


    人影走上前來。


    “你恨我,想殺我?”


    一隻腳踩上了他的手背。


    謝卿禮聽見自己的拇指斷裂的聲音。


    他一聲不吭,眸底赤紅,整張臉糊的都是血漿。


    那人踩碎了他的拇指,又踩上了他的食指。


    “你弱小的連我一隻手都打不過,你怎麽殺了我?”


    “我可以殺你,可以折磨你,可以一根根踩碎你的骨頭,你能奈我何?”


    地上的小手深深凹進泥土之中,五指以一種詭異的姿態扭曲著。


    謝卿禮緊緊咬著自己的唇,不讓自己溢出一聲痛呼,額上豆大的汗水順著滑落。


    渾身的衣衫已經汗濕,瘦小的脊背在顫抖。


    他咬牙,稚嫩的聲音帶著濃重的恨意:“我一定會殺了你……我會將你碎屍萬段……”


    “嗤。”高挑的人影歪了歪頭,笑聲清清冷冷:“你怎麽總是學不會聽話。”


    他掛在腰間的長劍出鞘,通體赤紅,劍光凜然。


    “小崽子,這場無意義的逃跑結束。”


    謝卿禮的視線模糊,隻看得見那赤紅的劍尖朝自己的經脈疾馳而來。


    那人要廢了他。


    謝卿禮想掙紮,可渾身無力,一動便牽起四肢百骸的疼。


    他聽到呼嘯的風聲,感受到那劍光的殺意。


    謝卿禮閉上了眼,氣管被血水糊住,他幾乎呼吸不了。


    他如以往一般等著巨痛到來。


    一息,兩息……


    什麽都沒有。


    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聽到了輕顫壓抑的呼吸聲。


    一滴溫熱的血水落在他的臉上。


    謝卿禮睜開了眼。


    視線逐漸清明,他看清了眼前的人。


    往日望著他時總是溫溫柔柔的一雙黑眸此時瞪大,她的呼吸急促,仿佛極為不可思議一般看著地上躺著的他。


    那隻白皙纖細的手緊緊攥著赤紅的劍,血水沿著劍身一滴滴落下,滴在他的臉上。


    他讀不懂她眸底的情緒。


    太過複雜。


    心疼,震驚,無措。


    他聽到她哽咽顫抖的聲音,隱忍著強烈的怒意:“你竟敢,你竟敢這麽對他……”


    謝卿禮紅了眼,被一根根踩碎五指的時候都未曾落一滴淚,此刻卻突然有種想要落淚的感覺。


    這麽多年了,第一次有人為他回來。


    雲念周身迸發出強大的靈力,帶著兜帽的人一時不察,竟被她的靈力震得往後退了幾步。


    她轉身將謝卿禮護在身後,身上是深深淺淺的傷痕,烏發淩亂,好像剛經曆過一場大戰般。


    雲念心跳很快,滿腦子都是方才急匆匆趕到時看到的畫麵。


    稚童躺在地上,被她打理幹淨的衣裳上滿是鮮血,右膝的骨頭竟然裸露了出來,白裏夾紅地露在外麵。


    五指以一種痙攣的姿態深陷在泥土裏,稚嫩的臉上滿是從口中和鼻腔內吐出的鮮血。


    她幾乎聽不到自己的心跳。


    那一刹那係統和她一起沉默。


    雲念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直麵……殘忍的虐待。


    被虐待的人是謝卿禮,是她的任務對象,是她的師弟。


    她極力控製自己的聲音:“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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