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看向炕上的安二太太「太太,您可不能眼瞧著咱們五姑娘被帶壞了名聲,那豐家嘴臉難看的很,如今四處張揚說他們閨女是咱們侯府的常客。咱們侯爺向來行事公允,遠避著各路官員,如今這消息一出,不少人都暗裏猜測,是不是那豐家欲再進一步。」


    安二太太守寡多年,平素深居簡出,甚少與人往來。屋中這三人,陳太太、李太太、武道婆乃是她的牌搭子,常常上門來與她說話解悶,誰想這幾天圍繞一個姓豐的姑娘,絮絮叨叨說了這許多,安二太太不自覺地蹙了蹙眉「侯爺已經不理外事許久,豐家進不進的,與我們侯爺何幹旁人亂嚼舌根,你們可別跟著瞎傳。」


    轉頭就吩咐侍婢「去把五兒喊來,說我有話吩咐」


    那李太太忙勸「太太別氣,我們和太太說起這事兒,也是不想姑娘給別有用心的人騙了。那豐大姑娘我雖不識,可她家如今官司纏身,不想著避諱一二,還有閑心整日來侯府閑逛,這能是什麽好人兒五姑娘再怎麽聰慧過人,畢竟年小,這世道人浮於事,心眼陰沉的人可多了去了,咱們侯府又簡單清明,可沒見過那許多下作功夫。」


    安瀟瀟從屋外走來,遠遠就聽裏頭幾個婦人你言我語,她攥了下衣擺,垂頭邁入屋內,規規矩矩行了福禮,喊「阿娘。」


    安二太太沒好氣地白她一眼,指著那幾個婦人道「誰教你的規矩,眼瞎了嗎瞧不見長輩在座」


    安瀟瀟勉強扯出個笑來「是,晚輩不周。請各位嬸嬸安。」


    眾人忙讓座,爭先誇讚安瀟瀟出落得水靈。安二太太一語不發,安瀟瀟便不敢坐,立在炕下,垂頭等她訓示。


    安二太太道「如今你有幸幫著侯爺管他庫房的鑰匙,須得記著,這是咱們二房的臉麵,可不是侯爺特別看得起一個丫頭片子的緣故。」


    安瀟瀟臉色漲的通紅,見那幾個婦人垂頭暗暗拿眼打量自己,羞窘的感覺像火,熊熊灼烤著她。


    「沒事多帶著你弟弟去侯爺院裏轉轉,少來往些不三不四的人,沒得給人抹黑了咱們侯府的顏麵。」


    安瀟瀟如何不能承認這句,她是個未出閣的閨女,能來往什麽不三不四的人當著這些人麵前這樣詆毀親生女兒,她實在想不通安二太太到底是出於什麽心思。


    「阿娘,我平素幫兄長打理院子,甚少外出,並沒有來往什麽不好的人。」


    安二太太沉下臉來,厲聲喝道「你親娘說句話,你倒是有八百句話頂著那豐家是什麽東西,再能耐,比你侯爺哥哥大了去」


    安瀟瀟這才明白說的原是豐鈺。


    她低低地道「豐姑娘是個好人,阿娘許是誤會了。外頭傳言做不得數,下回尋她來給阿娘瞧瞧,阿娘就知道的了。」


    安二太太見她在人前忤逆自己,勃然大怒「我生你出來便是氣我的麽你如今膽子越發大起來,是仗著自己幫著侯爺管了事覺得自己能耐了還是外頭那姓豐的教你如此」


    幾個婦人素知安二太太的脾性,不大敢勸,又怕安瀟瀟尷尬,隻得站起身來告辭。


    安二太太一揮手「你們都坐下今兒還沒摸牌,走什麽走」橫了安瀟瀟一眼,「出去」


    安瀟瀟垂頭行禮退了出門。聽裏頭那些婦人不住說些好聽的哄安二太太莫氣。安瀟瀟撇了撇嘴角,對貼身侍婢不以為意地吐了吐舌頭,腳步輕快地去了。


    回頭就到安錦南的屋子「哭訴」「外頭傳言豐姑娘走我的路子幫她爹謀前程呢。才被阿娘喊去痛罵一頓,叫我離那不三不四的人遠點。」


    安錦南手裏拿了本書,靠在椅背上瞧得仔細,聞言不自覺地蹙了下眉。


    下意識的無心舉動,半點不落地被安瀟瀟收入眼底,她忍住笑意,苦著臉道「我們受了這樣大的委屈,兄長準備怎麽補償我們」


    安錦南抬頭,不鹹不淡地看了安瀟瀟一眼「補償」


    他身子後仰,展臂靠在椅背上,麵上波瀾不興地道「你擅做主張,我還未曾罰你,倒來與我討要補償」


    安瀟瀟嘿嘿一笑,湊前撐住桌案,「兄長的意思,是我不該喊豐姑娘來幫兄長治頭痛」


    安錦南「哼」了一聲,隨手拿起書垂眼不理會她。


    「兄長,你書拿倒了。」安瀟瀟道。


    安錦南蹙眉盯了下書頁,然後抬起頭,板起那張冰山臉冷冷地睨她。


    安瀟瀟扯開嘴角笑得燦爛「沒拿倒,逗你的。兄長不願意豐姑娘上門,那今兒,我就叫人去豐家,和她說清楚吧。人家一個未出閣的閨女,正議著親呢,天天過來和兄長這般什麽什麽的,也確實不合適,耽擱了人家姻緣,可不大好。」


    她朝安錦南眨眨眼「兄長,你說是吧」


    安錦南「」


    「那兄長,我這就去。」安瀟瀟直起身子,就往外走,邊走邊揚聲道「百合,茉莉,尋個腿腳利落的小廝來,叫他」


    「慢著。」安錦南放下了書。


    安瀟瀟扭頭朝他一笑,依舊走到門前「叫他去街上幫寶大爺買兩斤糖果子。」


    安錦南攥了攥拳,一張臉上陰雲密布。


    他這是,被個丫頭給耍了


    安瀟瀟口中那名正在議親的姑娘,此刻身穿蜜合色琵琶領對襟衫,茜色百褶裙子,被周氏推到鏡前,吩咐小環再給她施層胭脂。


    豐鈺原本膚色底子算白,隻是這些年辛勞,保養不佳,總有些蒼白泛青。塗了胭脂,兩頰紅潤,連帶整張麵容都跟著鮮活生動起來。


    周氏又幫她挑了鏤金喜鵲登梅的耳墜子,斜插一根同款的金簪子,讓那細珠流蘇垂下來,看上去頗有幾分富麗。


    豐鈺渾身的不自在,抓住周氏的手「嫂子,我能不能不去」


    周氏在首飾盒子裏給她挑項鏈,隨手拍了拍她肩膀,「妹子,難不成你一輩子在家如今叫你自己去相,又不是盲婚啞嫁。議親的消息是早放了去的,便擇了好的,也得慢慢準備,許是一兩年,許是兩三年,你不必怕。」


    人人知道豐鈺議親,議來議去總沒準信,知道的是她為繼母所誤,又不曾有相當的人選。不知的,還以為她是有什麽毛病被人屢拒。時日長了,難保又要傳出什麽不好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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