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師不能通婚,寨子裏的人自然也知道,當石嵐和心儀的小夥子走到了一起後,寨子裏的族長帶著人,以及大祭祀,就是石嵐的師叔麻仙婆婆,一起衝進了石嵐的家裏,將那個小夥子帶走了。或許是因為麻仙婆婆與石嵐的關係,再者石嵐當時也是一位蠱師,沒人敢動她,卻是狠狠的懲罰了那個小夥子。


    寨子的人認定石嵐是蠱,不是醫,若是一位巫醫,他們自然不會幹涉,但如果是蠱師,他們定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小夥子被吊在寨子的祭台上,族長命人對小夥子一通狠揍。


    這種揍可不是師父踹我一腳那麽不疼不癢,而是用皮鞭抽了小夥子一百多鞭子,皮鞭換了四五條,前麵的都折斷了,足見這種懲罰是多麽的殘忍。抽打之後,小夥子又被族長命人將其吊在祭台七天,七天後若是還能活就是他命不該絕。若是活不成,也是他的命數。


    以此捍衛寨子的名聲。石嵐被當時的麻仙婆婆禁足在家,當時石嵐並不知道自己的師父被那個麻仙婆婆所害,自然是聽命於麻仙婆婆,可她哪裏不知道那些懲罰是多麽的殘忍。但當她苦苦的等待了三日後,一天深夜,她看到一個滿身是血的人,一點一點的爬上了山,她認出了他,頓時淚流滿麵……


    但石嵐剛為他包紮好傷口,還未停歇,那寨子的族長便命人追了過來,第二次把人提走,就再也沒回來。


    他死了,活活的被打死。石嵐不畏所有人的指責,走上祭台,將屍體帶走。然後收拾了行李,離開了鳳凰嶺山區,來到這荒蕪的山坡上。她和小夥子舉行了一場婚禮,真正的婚禮,雖然這個婚禮隻是一場陰陽兩隔的冥婚,但她不在乎。


    石嵐不想讓小夥子的屍體就那麽爛掉,腐爛到一具白骨,她動用了禁術,以養屍之法將小夥子的屍體變成了屍畜。


    此法讓小夥子的容貌維持了二十年未變,他幾乎成了石嵐活下去的支柱,每次隻要看著他還活生生的站在她麵前,石嵐就覺得很幸福。哪怕他隻是一個屍畜,哪怕他再也不會為她唱一句山歌,哪怕……


    隻是這次我和師父的出現,徹底打亂了石嵐維持了二十多年的生活,也打破了她心裏最後的一點活下去的依仗。


    聽完這段驚世駭俗的愛情故事,我的眼眶不由得紅潤了,腦海中,禁不住浮現了一個白色的倩影,比起他們夫妻之間的愛情故事,我對花仙做的實在太少太少了。同樣都是屍,石嵐卻與之相依為命二十多年,而我,卻是用靈須鞭殘忍的將花仙打入萬劫不複之地。我對不起花仙,恐怕這一輩子,我也不會原諒我的過錯。


    和花仙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我寧願我不是一個修道之人,我寧願我是個普通人,而花仙也離開陽朔先生,我們永遠開開心心的在一起,隻要每天安靜的看著她,我就已經很幸福很滿足了。


    可是……可是我們僅僅有過一瞬在一起的日子,我好悔恨……


    或許是石嵐的故事太過感人,也或許是我對花仙的死一直無法釋懷,聽完石嵐講完這些,我已經哽咽得說不出一句話。


    或許真正動過情的人,真正經曆過的人,才能體會到那種悲痛欲絕的心情是怎樣的。我甚至有些理解石嵐的做法,甚至覺得她做的是對的,但我知道,就算這個愛情的故事再怎麽感人,再怎麽催人淚下,也不會讓師父的內心起半點波瀾。他在正與邪麵前,從來都是那麽的無情,從來都是……


    師父皺了皺眉頭,說道:“你這麽做,雖然讓你心裏有些安慰,但卻是對你丈夫的不尊重,人死就應該安息,而不是再折騰他的屍體,將其變成屍畜,若是他還在世,肯定也不會同意你這麽做,屍畜是什麽,屍畜是毫無人性的畜生,以嗜血吃人肉維持屍身不腐爛,如果屍畜一直存在於世,就要不停的吃下去,如此,將會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就算那些死嬰都是你收集的,並無強迫奪取,但這樣的方式在一起,也並不符合天地倫常!”


    石嵐聞言,冷笑一聲,說道:“我知道楊道長不會理解這些,在你們修道之人的眼裏,隻有正邪對錯,隻有善惡之分,根本不會有任何兒女私情,也很難體會我是怎麽熬過來的。我知道這麽做不符合天道倫常,但我就是想讓他在我麵前是活生生的一個人,無論他變成什麽,我都不在乎,當然,這些和你說也沒什麽用!”


    師父輕歎一聲,說道:“執迷於眼前的幻境,終不得解脫,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世間之事,該是怎樣就是怎樣,塵歸塵,土歸土,人死為鬼,鬼者,歸也。無論任何人都無法改變,屍體是人的魂魄脫殼而去,魂魄不在,屍體隻不過是個臭皮囊,留著何益?徒生傷感罷了啊……”


    我忍不住插話道:“師父,你不明白世俗感情的問題,相信你所說的對嵐嫂一點用都沒有。”


    師父頓時瞪了我一眼,怒道:“就你明白!師父說話,哪有你插嘴的地方?!你這個混賬小子,平日裏不好好用功修道,就會弄些兒女情長阻礙修行,哼!”


    我吐了吐舌頭,果然我一打斷師父的話,當即被師父狠狠地訓斥了一頓,但我看著嵐嫂這麽傷心,心裏也著實不是滋味兒,而師父卻是說一些大煞風景的大道理,嵐嫂現在哪有什麽心情聽那些大道理。


    嵐嫂突然開口說道:“我丈夫當初是被綁在祭台上接受的懲罰,也就是說,當時是麻仙主持的儀式,原本我若不知道家師是被其所害,或許還想不通這些,現在看來,我丈夫當時就是她害的,她不想讓我師父好過,也不想讓我好過,她就想看到我和師父步入萬丈深淵,而她卻穩坐在大祭祀的寶座上,接受四方供養,真是可恥,麻仙那個老惡婆,我一定要除掉她報仇!”


    看著嵐嫂怒不可遏地攥緊拳頭,師父不禁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說出話來,或許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嵐嫂,至於她門派中的事情,師父一向是不喜歡理會。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落下一隻白鴿,看到這隻鴿子,我連忙叫道:“有回音了!”


    等了兩天的時間,總算有回音了。嵐嫂走到門口將鴿子腿上的書信取下來,打開掃了一眼,突然轉身冷冷的說道:“三日後,蠱山!”


    師父緩緩站起身,點了點頭,並向我說道:“二狗,收拾行李,我們馬上趕往蠱山!”


    三日,再加上前麵我們等待的兩天,就是過去了五天的時間,對於我們來說,還有四天,還有四天便是我蠱毒發作的時間,如果四天之內無法幫我解蠱,噬心蠱很可能會要了我的小命。想到此,我急忙跑到自己的房間把衣服收進包袱,然後收拾好一切,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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