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夜風,順著幽深的山穀一路席卷而來,貼著褲筒直往身上鑽,月色更顯得稀薄,而那些點點星光,似乎在默默的注視著這一切。我無助且絕望的流著眼淚,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那深不見底的地下裂縫,也不知道師父他們三人掉進去,此刻是生還是死……恍惚間,我急忙從黃布袋內取出一道符紙,心念集中,立時掐了個火訣,屈指一彈,符紙騰地竄起了一縷火焰。


    與此同時,我將帶著火焰的符紙投進了地下裂縫之中,然而事實並非我想象的那麽簡單,隻見那團火焰一點點的在地下裂縫之中變小。這,這便是意味著,下麵真的很深,而且直到火焰消失,我還是沒能看得清是否到底。這一刻,我的心髒仿佛窒息了一下,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我急忙又從黃布袋內取出了捆仙繩,四下裏踅摸一個固定點,然而上官錦一把拽住我,大聲的叫道:“你想幹什麽?那裏麵深不見底,你這麽下去就等於去送死知道嗎?!”


    “我要救我師父!”


    我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執意將捆仙繩係在一塊牢固的岩石上麵,並順勢抓住繩子,但上官錦死死的拽住我,說什麽都不肯放手。我有些不耐煩的甩開上官錦的手,大聲的叫道:“我師父掉進去了,胡師叔和五斤都掉進去了,你不去救他們,難道我還不能去救他們嗎?!”


    “哼!”上官錦氣憤之極的甩了甩袖子,繼而說道:“我實在想不明白,楊師叔怎麽會收你這麽愚笨無知的蠢貨為徒!明知道送死還要往裏麵跳,好啊,你想去救你師父,那你去好了,反正你這樣的蠢貨,世上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我現在沒心思再阻攔你,這個地方既然能夠出現一隻妖孽,說不定還會出現其他妖孽,我還要救我師父,現在我們各自顧各自吧!”


    沒想到上官錦終於把話挑明了,在他的眼裏,我就是一個資質平庸,愚蠢無知之人。他之前一直沒有說出來,或許有礙師父在場,現在我師父沒有了,幾乎所有的依靠都沒有了,上官錦便把心裏話都說了出來。我不禁冷笑一聲:“上官錦,你別忘了我師父和胡師叔他們都是為了前來搭救你師父的,現在他們掉進地下裂縫生死未卜,你居然對他們不管不顧,你還有沒有良心了?就算你說得對,我愚笨無知,但我再怎麽愚笨,也知道尊師重道,也知道知恩圖報之理。何況就算是幾個陌生人掉進去,你身為行道之人,就能不管不顧嗎?”


    我的話將上官錦說得麵紅耳赤,他咬了咬牙,依舊是一臉不服氣的叫道:“你認為這樣就能救他們了嗎?如果不找到安全的入口進去,就這麽莽莽撞撞的跑進去,就算不怕摔死,裏麵的妖孽又何以應對?你想死,我還不想死呢!”


    “那我怎麽知道該怎麽辦?!”我氣呼呼的反駁道。


    正值我與上官錦爭吵不休之際,上官錦忽然伸出手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且低聲說道:“別出聲,你聽聽……好像……”說著,上官錦示意我認真的聽一聽,並指著正前方的雲霧繚繞之處,我皺了皺眉頭,忙歪著頭仔細聽了聽,果然,那邊好像真的有動靜。而且,而且好像有人在哼唱什麽曲調。


    “又是哼唱曲調的?”我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轉而向上官錦說道:“剛才那個老妖孽就是用一首淒淒哀哀的曲調騙了我們。難道前麵那個哼唱的人,也是個妖孽?難道這個山穀裏麵的妖孽都好這一口兒?”


    “哪來的那麽妖孽!”


    上官錦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轉而又說道:“前麵已經發生過一遭,現在還在故伎重演?你把那些妖孽想象的也太笨了吧?別以為人家都和你一樣笨!”


    我不服氣的叫道:“你聰明,那你說說,前麵那個調子是什麽?究竟哼唱之人,是人還是鬼,是妖還是魅?!”


    聞言,上官錦不再理睬我,而是緊皺著眉頭仔細聆聽了一會兒,我緩緩的收起捆仙繩,再次回頭看了那地下裂縫一眼,暗道:“師父,你們一定要等著我,我會找到入口進去找你們的,等著我!”在心裏咬著牙發了誓言,轉而我站起身向上官錦說道“我們既然已經見識了這裏的妖孽,不妨到前麵看看,如果是人就問問路,如果是妖孽就除了它!”


    上官錦竟然微微笑了笑:“不錯,有點膽氣!你和我想的一樣,雖然你的道行實在不敢恭維,但有你,總好過我一個人單槍匹馬了。嗯,我們就到前麵看看,便不難知曉了。”說完,上官錦閃身上了石碓,快步向那雲霧繚繞之地而去,我怔了怔,也緊跟在上官錦的身後。


    剛出了石碓環繞之地,我們二人卻是來到這雲霧濃烈的深穀之中,說起來,這條山穀仿佛就像是一棵大樹,從入口走進來後,一路上不難遇到各種各樣的岔口,而岔口之中,又有無數個小山穀。我們現在正是在其中一條小深穀之中行走,眼前稀鬆的幾棵大樹,而周遭,便是潮濕無比的水草灌木。很快,隻覺得腳下的山石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乃是一些沙土,沙土潮濕滲水,再走幾步,便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


    “前麵有小溪!”我急忙向上官錦提醒一聲。


    哪知上官錦像看白癡似的看了看我,示意他也發現了,並低聲告誡我道:“你聽到沒有,那聲音就在不遠處了!”


    的確,一道悠揚的古老歌聲,緩緩回蕩在其間,這道歌聲,聽起來優美而又綿軟,像是一個年輕男子唱的,和之前那個老妖孽假扮成受傷老頭兒所哼唱的,完全兩樣,這道歌聲,仿佛來自古代,曲調十分追求押韻,且深深的透著一絲絲深邃的意境。聽起來,仿佛空靈的天籟,雲霧之中的仙音。


    “說稀奇也,道古怪也……直鉤那個釣魚悠悠哉,直鉤釣魚悠悠哉,悠悠哉……誰見過魚鉤不打彎?誰見過魚鉤露在外?願者你上鉤,不願你莫來……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台……此中的奧妙呀任呀任你猜……此中的奧妙呀任呀任你猜……”


    聽到這裏,上官錦欣喜的拍了拍手,且激動的說道:“好一首《薑太公釣魚》啊……看來前麵哼唱曲調之人,乃是修行中的得道高人啊!二狗,這次我們可算是遇到真人了,快,快隨我上前去詢問一番,說不定有著一段機緣在等著我們嘞!”聽到上官錦欣喜的笑聲,以及轉瞬衝上前去的身影,我呆呆的張了張嘴。


    直鉤釣魚?我想了想,還真是薑太公釣魚,難怪如此的空靈且帶有仙韻。等我反應過來,卻是看到上官錦已經消失不見了,眼前的雲霧之氣非常的濃厚,幾乎超出五六丈之遠,便看不清了。慌忙跑上前去,但見上官錦一臉茫然的站在一條稍顯寬敞的小河跟前,目視著遠方,我隨著上官錦目光所及,看了一眼,隻見不遠處那小河邊上,還真有個人在月下垂釣。


    那人看起來很是古怪,因為他的穿著,很明顯是古色古香的白色漢服,而且這個男子長發飄飄的,簡直和今人完全不同。月色下,白衣男子悠閑的拿著釣竿,口中依舊在哼唱著那首《薑太公釣魚》的優美古樂曲。就在這時,我怔怔的看著那白衣男子的衣襟,幾乎不沾地麵,看到這裏,我慌忙低聲向上官錦說道:“你看到沒有,那人衣不沾地,不會是大活人!”


    “廢話!”


    上官錦也低聲回應道:“穿著這般模樣,不知道是死了幾百年的鬼怪呢,不過這人身上散發著白氣,看樣子即便是鬼,也是五仙之末的鬼仙啊……”聞言,我眼睛一亮,再次看向那人,的確有些不一樣的感覺,普通鬼怪身上都是散發著陰黑之氣,而此人不但一身雪白衣衫,且身上根本沒有什麽陰黑之氣的跡象。


    “鬼仙?他真是鬼仙?!”我心髒狂跳了一下,鬼仙之道,難返三山,且止於輪回,但鬼仙尚且在善道,故而也歸於仙類。那麽說來,我們並不需要懼怕這個鬼仙了?想到這裏,我當即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妨上前請教一番,或許能夠對我們尋找地下斷崖的入口,有些幫助啊!”


    上官錦不等我的話說完,已然緩步走了上前,我剛想說等等。卻已經來不及了,因為我還是想打開天眼看了一看,確定他是鬼仙之後,才能上前。就在上官錦走上前去的同時,我剛欲打開天眼,陡然聽到那白衣男子慢悠悠的開了口:“不必開天眼看了,你們兩個小道友猜測的不錯,貧道正是修成地仙鬼道之士,難得有同修前來,不妨上前來小坐一番,暢談道學,嗬嗬!”


    白衣鬼仙溫文爾雅,緩緩站起身,將手中的釣竿收了起來,並向我和上官錦微笑著抱拳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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