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鍾衡。鍾衡背對著炮火,頂著一身血氣,抓緊了他的手,帶他跑出了可怖的噩夢。陡然間祝深從夢裏驚醒,天光已然大亮。他後知後覺地觸摸著自己的胸膛,猛烈跳動,經久不息。真是太奇怪了。祝深摸著被子想。第12章 周末。兩人得回鍾宅一趟。車上,祝深有些心不在焉,不住回想起昨晚那個驚心動魄的夢。夢境都已經破碎不清,隻餘幾個碎片殘影,但光是撿起一兩幀,都足夠令他胸口發悶。——整場夢境之中,最心悸的好像還不是炮火,而是鍾衡擁抱他的一刹那。他的腦海忽然轟鳴,隻剩下心髒機械地跳動著,一下,兩下。他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偏頭打量著鍾衡。許是今天他看鍾衡的次數太多了,連一向沉穩的當事人都有些忍不住了,握緊的手心裏隱有薄汗冒出。“怎麽?”鍾衡低低問他。“沒。”祝深迅速將頭移到一邊:“你走太慢了。”說完還欲蓋彌彰般快走兩步,走到鍾衡前麵去:“你爺爺還在等我們。”鍾衡有些無奈,隻好跟上他的步伐。今天他們去鍾宅是要送別出國療養身體的鍾老爺子的。臨走前,鍾老爺子還不忘拉著鍾衡和祝深,囑托他們要好好的。祝深一臉乖巧,與鍾衡一副伉儷情深的模樣,終是把老爺子哄得放下了心。他這一走,鍾宅便隻剩下楊莎和她六歲的女兒鍾玉言了。“上去學習吧,”楊莎拍拍鍾玉言的腦袋,把書放在她的手裏,“媽媽和你哥哥有話要說。”家庭教師輕聲哄:“言言,和我上去吧。”小姑娘嘟著嘴巴,一臉不高興地站在原地,直溜溜的眼神看看祝深,又看看鍾衡,最後腳一跺,任家庭教師把她牽上樓了。祝深瞥了眼小姑娘手中的書,終於明白她為什麽不高興了。小姑娘才十歲,字還認不全,就被逼著看管理學的書,換誰誰能高興得起來啊。祝深不禁輕搖了下頭,隻道這位嬸嬸望女成鳳的心太強烈了。他以前讀書時也常隨長輩來鍾家走動,但熟識的隻是大房,二房的嬸嬸是他出國以後才過門的。楊莎嫁來鍾家之前是個影星,以清純玉女形象示人,演過幾部苦情哭戲,反響很好,至今還有不少影迷記得她。隻是她的命不算太好,剛嫁過來一年,丈夫就去世了,隻留下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女兒。祝深與大房的兄妹倆交情要深一些,從前來走動時,幾乎沒怎麽碰到鍾衡。方姨倒是和祝深說過,鍾衡以前一直是呆在傭人房的,他沒有資格來這邊會客。豪門的密辛大多不過如此,祝深不禁想到了自己家,麵上的表情不由得寒了下去。鍾老爺子出國以後,鍾宅便隻交給楊莎來打理了,眼下她正客套地與夫夫兩個寒暄。其實她比兩人也大不了幾歲,一副嬌嬌弱弱的樣子,說話聲音也是軟綿綿的。聽說兩人婚後和睦融洽,她便放了心:“之前深深婚禮還沒辦完就跑了,我還擔心你們兩個別不是出什麽事情了呢。”祝深微微側目看向她,沒想到她看上去溫溫柔柔,敲打人時倒是深諳蛇打七寸,一副話裏有話的樣子。祝深水來土掩,便笑說:“我們倆能出什麽事情呢?”“沒有就好。”楊莎抿了口茶,打量起了分坐的二人,又說:“阿衡深深,你們該挨緊些,這裏也沒有外人,坐得這樣生分做什麽?”祝深隻好朝鍾衡那邊移了移,不料鍾衡正好也往他那邊靠,一時間兩人竟緊緊挨著,插不進一絲空隙,就連手背都嚴密貼緊了。楊莎笑了笑:“這樣才好,就該這樣。”挨緊的兩人各懷心思地互看了對方一眼,終究,誰都沒把自己移開。隨後楊莎又問了新婚的夫夫許許多多的問題,兩人信口扯著謊,尤其是祝深,一副你是我摯愛,我是你唯一的架勢,實實在在地把自己給惡心到了。楊莎笑得合不攏嘴了:“就知道你們倆感情好。對了,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度蜜月呢?”“蜜月?”祝深一愣,險忘了這茬兒。結婚時兩家把二人的婚後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祝深實在不堪重負,勉強參加了自己的婚禮就跑路了。現在他回來了,這婚後的許多事可不就得提上日程了嗎?楊莎見他一臉迷惑,細聲提醒:“三月正是個不錯的時節,許多地方的花兒開得爛漫,不妨去外麵度度假,權當做休息了。”說著,她又看看鍾衡,“自打阿衡回到鍾家,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沒有放鬆過了,二嬸實在有些心疼……”祝深隻好做出一副忍痛割愛的樣子:“好是好,隻是我和阿衡事情太忙了,蜜月的話可得好好計劃一下。”算是緩兵之計了,計劃著計劃著三月五月就過去了,計劃著計劃著合約到期,再計劃著計劃著兩人就該離婚了。回頭再一看身旁的鍾衡,從始至終板著張臉,一語不發,顯然也是很不情願的樣子。祝深搖了搖頭,隻覺這人連做戲都不會,好歹裝一下啊。楊莎一聽,立刻起身從桌上拿出了一疊資料:“知道你們事情忙,所以我已經幫你們安排好了。”資料上備選了十幾個方案,祝深稍稍翻了兩頁,他們居然要遊山玩水一整月,而且全程都有人跟隨,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楊莎柔聲說:“其實我一直想到外麵多走動走動,可現在玉言也大了,我要操心的事情就更多了,確實沒有機會去玩個痛快。要是你二叔在就好了……”祝深一想到一整個月都要在人前秀恩愛,不禁有些心力交瘁。他咳了一聲,道:“二嬸,我大約抽不出一個月的時間休假,事實上l國畫廊裏還有不少事情等著我去處理,何況阿衡公司事情繁多,大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