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了?”鍾衡搖搖頭,啞著聲音問他:“你要走了嗎?”坦白說,麵對這樣濕漉漉的眼神,祝深拒絕不了。“我去看看有什麽吃的。”祝深問他:“你想吃什麽?”本以為鍾衡還會鬧騰一陣,纏著他不讓他走,但高燒像是燃盡了他的體力,他連說話也不大有力氣了,悶聲說:“雞蛋羹。”祝深重新浸濕了一條毛巾,搭在了他的額上:“馬上回來。”他看見鍾衡好像朝他笑了一笑,弧度不大,看起來很累似的。祝深心裏一酸,對鍾衡說:“等我幾分鍾。”鍾衡輕聲說:“好。”他一直都在等著啊。匆忙下了樓,客廳燈卻一亮,祝深頓住腳步:“方姨?”方姨忙起身:“阿衡好些了嗎?”祝深點頭:“稍微退了點燒——你怎麽還沒休息?”“我放心不下,阿衡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他想吃雞蛋羹。”方姨點頭,我一猜就是這個。隻見方姨熟練地磕下兩個雞蛋,在碗裏用打蛋器攪動著。祝深疑惑:“是怎麽猜到的?”方姨說:“他一發燒,腦子就迷糊,就嚷著要吃雞蛋羹。”祝深問方姨:“他常生病嗎?”“沒呢,阿衡身體很好,”方姨回憶了一下,“這麽多年我也就見到他生過兩次病而已。”一邊說,方姨一邊蒸雞蛋,“一次是他小時候,剛來如意山那會兒,因為有個小朋友失了約,他傻傻地在山上站了一天,被風吹得發燒了。”“他在如意山也有朋友?”祝深意外。方姨看著祝深,不大自然地笑了笑,然後將他帶進了客廳坐下,輕輕地歎了口氣:“可能被人忘記了吧。還有一次是他大了些,讀高中那會兒,高二吧,冒著雨騎車給人買東西,得了重感冒,在醫務室呆了半個多月。醫務室的老師倒是挺照顧他,後來他還天天給人醫務室做值日。”祝深笑笑,沒想到鍾衡還有這麽段過往,不禁好奇:“給人買什麽東西?”方姨看了他一眼,不說了,隻問:“你知道阿衡為什麽生病的時候喜歡吃蒸雞蛋嗎?”祝深搖了搖頭。“他告訴我的。小時候他總生病,一生病外婆就給他做蒸雞蛋吃。如果能夠在生病的時候吃到蒸雞蛋,就感覺外婆也在陪著他吧。”方姨起身,“我去看看蒸好了沒有。”走了兩步,方姨頓了頓,哽咽聲音對祝深說:“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阿衡很少生病。”祝深的心突然被什麽刺中了。不是很少生病,而是不敢生病。吃到了生病時候濫竽充數的蒸雞蛋,一覺醒來卻再也見不到外婆了,那該有多難過啊。鍾衡慣善隱忍,他是知道的。卻沒想到,原來他連生病也靠忍。抬起頭,祝深看見客廳正中的顯眼位置掛著他畫的桃花圖,囊括了一整個桃源的春天,看起來仍然鮮活靈動。那天,他和鍾衡一起去取畫,因吳緒說那邊出事了便匆忙趕去了l國,這麽久了都顧不上安排這幅畫,沒想到鍾衡卻將它掛在了客廳。見祝深望著那畫若有所思,端著托盤走來的方姨道:“那幅畫啊,是深深你畫的,阿衡寶貝得不行。他親自將畫給接了回來,又親手擦拭畫框,把它掛了上去,我們碰一下都不行呢。”不讓我說過去的事,那我就不說。可藝術上的事,哪裏分過去和現在?方姨想。要再沒人和祝深說,指不定哪天你們離了,那些秘密還悶在你的肚子裏呢。祝深接過方姨手裏的托盤,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方姨見他好像是聽進去了的樣子,終於暗自鬆了口氣。阿衡啊,真是讓她操碎了心。祝深端著雞蛋羹走進了鍾衡的房間,鍾衡一看到他,眼睛亮了一瞬。就好像暗夜之中的明珠,發著幽幽的光。將托盤放到一邊,又將鍾衡的枕頭豎放,把他整個人給扶了起來,祝深將碗遞給了他:“吃吧。”鍾衡沒有動,隻是看著雞蛋羹舔了舔唇。祝深盯著調羹柄,語氣有些不大自然:“你……是想要我……喂你?”鍾衡微微抬頭看了祝深一眼,又迅速將頭埋了下去,小聲說:“要喂……”祝深心裏泄了氣,他還是拒絕不了這個病號。尤其是一貫沉冷的鍾衡小心翼翼要你喂他的時候,誰能夠拒絕?“來。”祝深坐在了他的床沿,舀起了一勺雞蛋羹,輕輕地吹了口氣,遞到了鍾衡的嘴邊:“張嘴。”鍾衡抿唇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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