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衡意外祝深會問他這樣的問題,便與深入淺出地和他講了一番。祝深艱難地聽著,暗忖幸好祝老爺子有先見之明,知道他不是行商的料。是眼下勢頭很好的項目,隻是一切讓鍾衡親力親為未免太磨人,可看到鍾衡認真地與他說起未來的發展前景,祝深卻覺得眼前這人好像在發著光。他在黑暗中頹廢太久。於是,本能趨光。鍾衡說著,突然頓了一頓,對祝深說:“下個月下旬我得出趟遠門。”“多遠?”“d國。”“還是為的這個項目?”鍾衡點頭。祝深回想起好像之前還是鍾衡跑去d國接的他,那時他還百般不情願跟著鍾衡回國。這麽一想,不由得感歎時間真奇妙,至少現在,在這裏,他是心甘情願的。下個月就是別離了,祝深好像已然提前體會到這別緒。他故作輕鬆道:“那邊是冬天,得喝湯暖胃。”鍾衡看著他。祝深也知道自己這胃都切小了這麽多了,再說這話似乎沒有什麽信服力,可要是不說趕緊些什麽填補此刻冷下的場,自己那顆酸酸脹脹的心可能順著這別緒將自己的眼睛鼻子都弄紅。那可就丟人啦。“那邊的奶油番茄湯,南瓜湯,雞茸蘑菇湯都很好喝,你到時候可以嚐一嚐。”祝深開始喋一股腦兒地道:“玻璃湖南岸最大的那家咖啡廳裏的華夫餅是最好吃的。它的格子很大,每一個格子都會擠上不同顏色的糖漿,你去試試,告訴我你最喜歡什麽味道。”鍾衡低道:“嗯。”“你是和程小姐一塊去?”“是。”祝深看他一眼,神色瞬間黯淡了下來,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沒過多久,兩人便要離開了。老板娘見兩人起身,笑眯眯對祝深說:“有空常來玩啊。”祝深點頭:“好。”見老板娘一臉有話要對鍾衡說的樣子,便走去門外等鍾衡。店裏便隻剩下老板娘和鍾衡了。鍾衡見老板娘拿扇掩麵,不由得輕搖了搖頭,將鈔票放在了她麵前,輕道:“結賬。”老板娘這才裝模作樣地把扇子放下,“吃完啦?”鍾衡有些無奈:“你剛才不該說那些的。”老板娘就不懂了:“可他都不知道你做過什麽。”鍾衡曾幫過她不少,便是畢業以後也常來光顧,教她如何省力經營又教她如何輕鬆記賬。她也想幫一幫鍾衡。她的兒子比鍾衡低一屆,也在卓而讀書。之前她去學校給兒子送飯時,總能在教學樓的光榮榜上看見鍾衡的名字。鍾衡占的是學習優異榜,長長的一張榜,他的名字永遠是加粗加大印在最前麵的,還配上一張他的西裝革履的證件照,表情永遠嚴肅,不苟言笑。那天,店裏的生意很好,她去學校送飯的時候已近午休,校內已經沒有多少人在走動了。走到教學樓時,卻看見鍾衡在榜單前張望。她想要喊鍾衡一聲,卻見鍾衡伸出了手,輕輕地撫上了榜首的照片。老板娘這才發現,鍾衡撫上的不是學習榜,而是藝術榜。藝術榜榜首的那孩子叫做祝深,她聽兒子說過,那是祝家小少爺,天才畫家,名氣很大,是個金光燦燦的人物。一瞬間,她像是發現了什麽驚天秘密似的,見到望向榜首的鍾衡神色溫柔,小心翼翼地將榜首的照片取下,捧在手心裏撫摸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藏進了上衣口袋中。他的掌心對著口袋,又緊緊地捂住了心口,就像是要將什麽壓進心裏似的。她剛要離開,卻見鍾衡已隔得老遠看見了她。鍾衡慌張地朝她點了點頭,將食指抵在唇邊,比了一個“噓”,然後迅速地朝著樓外跑去。速度很快,一下就消失在她的眼前。在愛情麵前,就算是人人交口稱讚的最沉穩的那個孩子,也會紅了臉蛋,亂了陣腳。老板娘一直都記著這件事,畢業以後的鍾衡每次再來她店裏,她都免不了問問和祝小少爺怎麽樣了。鍾衡吃著祝深最愛吃的芝士蛋糕,表情一次比一次沉冷。直到有一天,他來送喜糖,告訴老板娘他要結婚了。“是和他。”鍾衡那無人宣泄的隱蔽秘密,生平第一次得以對人說出口。麵上是高興的,眼裏的笑意繞啊繞,根本藏不住。他笑著說:“知他不喜熱鬧,婚宴上可能沒心思吃東西,可以請您到時候再做一塊芝士蛋糕嗎?他愛吃這個,晚上餓了說不定會吃。”不知道那塊蛋糕祝深有沒有吃呢?依照今天這情形,對方隻怕還不知道鍾衡的心思吧。鍾衡輕輕搖頭,低聲說:“他不需要知道。”言訖,便朝著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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