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情況下,秦遠主動伸出援手,對落魄而又絕望的程家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之舉,可程翼瀟卻是擺手拒絕秦遠好意。


    他說道:“你的好意老哥心領了,這事牽扯到我們跟十方宗幾十年的積怨,不乏有十方宗拿此立威,震懾與其競爭的其他諸多勢力與家族的深沉心思,你若是貿然摻和進這潭渾水,十方宗恐怕不會放過你。”


    秦遠笑了起來,掂量著一枚儲物手環,道:“我如果不摻和進來,十方宗一樣不會放過我。”


    程翼瀟微微一愣,不由苦笑,秦遠說的不錯,他跟十方宗的梁子可是早就結下,而且還越結越大,有他們家這件事和沒這件事,性質差別不大。


    “哥,要不你就讓秦供奉,不,秦先生試一下,他是點龍會的冠軍,說不定就能夠破除十方宗的陰毒手段。”程翼瀟的妹妹程珊珊勸說道,她其實早在得知自家哥哥與秦遠相交不錯之後,就希望能夠請秦遠出手,不成怕什麽,試一下又無妨。


    隻是程建業和程翼瀟俱都不同意,他們既擔心惹怒十方宗,給他們帶來更大災禍,又害怕連累秦遠,受到十方宗的針對,總歸來說還是好人的性子加被十方宗徹底嚇怕了的謹小慎微。


    從這方麵來看,十方宗的目的確實達到,將程家揉捏在手心,使他們連反抗之意也無。


    “爸,你還擔心什麽,你自己都清楚那左寒鋒肯定不會饒過我們,難道你真想要程家手藝斷在我們這一輩,或者說讓你的親生女兒給那狗東西做小?”程珊珊短發之下,英氣的麵龐帶著些怒其不爭。


    “左寒鋒要你給他做小?”陸小觀一聽到這事,立即炸了。


    程珊珊咬了咬牙,帶著些厭惡的不恥,道:“不錯,那狗東西自從接手我程家事務,就對我不懷好心,已經不止一次提過,要跟我交往,可他明明在十方宗內有一位長老千金的妻子,據傳言他在黃城市也養了兩隻女修金絲雀,而且還是養在一處宅院之中,可竟然還要與我交往,簡直無恥至極,惡心至極!”


    “夠了!”


    程建業忽然一聲怒吼,紫紅的臉膛上浮現些許怒意,訓斥道:“一個姑娘家家,說這些做什麽,也不嫌丟人現眼!”


    程珊珊極是委屈,濃眉大眼之中淚光閃爍,倔強的脾氣上來,就要跟父親理論一番。


    但程建業忽然轉身,衝秦遠拱手說道:“秦小哥,你是犬子好友,按理來說,我們不該將你拉扯進這個泥潭,但是我程家現狀你也看到,再不有所作為,不僅手藝沒了,連子女都要給人當牛做馬,還請您施些援手,幫我程家一幫,至於是否會引起十方宗的針對,秦小哥也不用擔心,老頭子我一人承擔!”


    “爸!”


    程珊珊眼眶中的晶瑩再也強留不住,點滴而下,驚喜又感動的看著那頭發花白過半的父親,聲音哽咽,帶著哭腔。


    程建業擺擺手,衝秦遠說道:“老漢讓秦小哥看笑話,本事不大,委屈求全,一直抱著幻想,希望那十方宗有朝一日可以放我程家一馬,可如今十方宗巧取豪奪,實力迅速攀升,成了華東省四大巨頭之一,早就不把我們這點手藝放在眼裏。但我程家擺脫牢籠重獲自由的日子卻是遙遙無期,越期越遠,老漢醒了,不再做夢。”


    程建業說完這些,又轉頭看向自己的一對子女,道:“隻是我醒的有些晚啊,讓你們兄妹兩人受委屈了。唉,其實我早就應該明白,這跟煉器是一樣的,頑鐵疙瘩,再如何懷柔洗刷,也成不了寶劍神兵,可若大火猛錘,再硬的鐵塊子也能變成金箔一張!”


    程珊珊已經淚灑當場,程翼瀟也是淚光晶瑩,他們已經記不得父親何時此般豪裝雄邁,在他們的印象之中,這個老人一直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哪怕被那些十方宗年輕弟子當麵訓斥,也是滿臉賠笑,從不還口,窩囊至極。


    要說怨恨,兩人不是沒有過,但誰都知道,他的曲意逢迎之中,包涵的是對家傳手藝的無比珍惜,對自己一雙子女的分外真愛,唯恐哪句話說的不合適,惹怒十方宗弟子,永久封了他們的爐子,也給他這一雙修為不高的子女帶來禍患。


    直到今天,他二十年的低聲下氣不僅沒有換來絲毫想要的結果,甚至讓形式愈發的糟糕,這讓他的幻想徹底破滅,走向了另外一種選擇。


    “秦小哥,這邊請!”


    一旦打破心結,程建業如同變了一個人般,馱著的脊背罕見的停止,呆板的目光充滿靈性,那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模樣更是被一股豪邁無畏之情所取代,龍行虎步,帶著秦遠等人大踏步往那坍塌的宅院中走去。


    程家那股從火爐中汲取,從鐵水中吸收的傲骨,從未在他身上消失。


    一行人隨著程建業走進坍塌的院落之中,腐朽的房子早就被周嘯虎一刀之威震塌,各種煉器工具與廢掉的刀胚劍胚堆砌淩亂,越過兩個普通農家院落大小的地方,來到最裏麵,這裏還有一處茅廬殘存,因為煉器聲響太大,恐驚擾四鄰,也不希望他人打擾,所以布有阻絕陣法。


    程建業苦澀笑了一聲,掐訣念咒一番,將阻絕之陣打開,帶領幾人走了進去。


    若不是親眼見到,秦遠還真不敢相信堂堂的一位大師級煉器師傅,其工作之地會是如此簡陋粗鄙,一方通往地下的鐵路,兩塊巨大的鏽跡金屬塊做鐵砧,鐵砧邊放著一堆煉器工具,其中以兩把人頭大小的鐵錘最為顯眼,陸小觀好奇去試了一下,竟是一下子沒有提起來。


    他的修為不高,但也有煉氣境,跟秦遠在一個大層次當中,可憋足了勁,竟隻是在地上拖拉半寸,羞惱之下,臉紅脖子粗。


    “嗬嗬,管哥,這錘頭可是重一千七百三十五斤,是我父親才能使的,你還要再練練啊。”程珊珊笑得開心,走過去雙手握持錘柄,猛然喝聲,如銀瓶乍破,而後輪圓了砸在那鐵砧之上。


    “當!”


    當空炸雷一般的聲響,讓陸小觀差點沒又一個屁股蹲坐在地上,胖臉紅的更加可愛,想他堂堂一米七的男兒,竟然還不如一個女子。


    程珊珊將錘子扔在地下,一道迷蒙黃色光暈流轉,地下布有的陣法將千斤力道卸去,不留損毀痕跡。


    她揉著手腕,道:“不行啊,我隻是練了些功法,沒有與爸和哥哥一起煉器,不經磨礪,耍起來還是有些勉強。”


    陸小觀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奶奶的,這特娘的還算勉強,還要不滿足,那他是不是該說自己一文不值?他滿臉肥肉哆嗦,羞煞人也!


    幾人說說鬧鬧之間,秦遠檢查了一番那座地爐周邊,聯係此處地勢,而後讚歎道:“這地爐竟是‘斷關峽’與“破貪狼”的融合?的確不常見,難怪程家很難再尋一處類似的地爐,天地奇緣,哪能如此常見。”


    “斷關峽”和“破貪狼”都是地理點龍術中的術語,一個是指地脈斷關遇峽,興盛之時戛然而止,積聚出巨大能量,而另外一個則是如貪狼破天般,千尺峰巒平地起,那積蓄的能力直衝而上。


    辛午本來沒起這麽多名字,遇到特殊地脈,研究透徹,隨手做一個記號便可,是後人慢慢的學習鑽研之後,起了這麽多名字。


    而秦遠也是在閱讀那位耿忠那裏得來的手劄,相互聯係,知曉的此事也為彼物,名稱不同,但是一個意思。


    程建業眼睛一亮,早先便已知曉秦遠的點龍術高超,但沒用幾眼就能看出此中道理,並且準確判斷,一絲不差,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的心中忽然多了一絲希望,或許這個年輕人真的能給他們程家帶來驚喜。


    秦遠掐了一把土,在鼻前聞了聞,濃重的煙火氣息中隱隱透出些腥味,知道這應該是那十方宗動的手腳。


    他取出一麵背後刻畫陣紋的銅鏡,那是從葉家繳獲的物品,地理師傅的器具,不算高明,標配之一,他將這麵子午陰陽鏡壓在爐子邊緣,刻畫幾道陣法,掐訣念咒之後,一道流光點入子午陰陽鏡,子午陰陽鏡光芒大作,一條猙獰長蛇躥出,騰空而舞,吞吐蛇信,猩紅的眼睛瞪著秦遠,極是憤怒。


    那長蛇並非真實,而是一道由子午陰陽鏡折射出來的影像,可即便是影像,仍舊讓眾人大驚失色。


    三角頭顱,細密鱗片,扭曲蛇身,而在它的腦袋正中間,竟是生有七八個小鼓包,蠕動不停,每一個都稍稍破開一點皮膚,露出點點寒芒,眼睛一般注視著眾人,愈發的恐怖與詭異。


    也就在那時,那邊銅鏡竟是猛地震顫,“哢嚓”裂響,眾人再看去,便見得那銅鏡之上不知何時竟已布滿裂紋,隨著最後一聲響動,銅鏡徹底破裂成數塊,那投射在半空中的光芒也因此散盡。


    “蛇生仙!”秦遠驚呼一聲,“這十方宗也太過狠辣,竟然用這種歹毒之物來汙穢地爐!”


    ps:今天有些事情,忙活了一白天,現在才寫完一章,晚的有些過頭。元宵節了,祝大家元宵節快樂,人生可以如那些焰火般絢爛當空,明亮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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