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並不是因為進入辟穀境,帶來的肉身能力暴漲,才看清楚的那窩狐狸,而是他的天賦血脈覺醒之後,帶來的特殊能力。


    他的雙瞳之中多了兩道豎瞳,漆黑如墨,黑到了極致,似是吞沒一切光明的最深之夜,實際上也確實如此,那兩道豎瞳可以吞噬從極遙遠處傳來的光線,使他可以看到常人無法看清之物,甚至是常人看不到之物。


    在常龍大山等人眼中,他們隻看到了一群急速往這裏趕來的人們,手持各種法寶兵器,急速往這裏趕來,卻看不清楚他們的樣貌,神態以及那驚恐慌亂的表情。


    而秦遠能夠看清楚,他不僅僅能夠看清楚這些仿佛背後有莫大凶險,疲於奔命之人,還能看清他們的臉上,身上多多少少都有著一些傷痕。


    桂婆婆的臉上帶著血跡,胡元博曾經那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上沾滿了草葉,還有一些他見過的或者沒見過的,都在往這邊奔襲而來,而且也都帶著傷,很多人的傷勢比他們嚴重的多。


    秦遠看到其中至少有三人的一邊身體空空蕩蕩,那裏本該是生長著手臂,但此時卻什麽都沒有。其中一位還是他的老熟人,就是那個第一次去三皇街,與靳剛合起來欺負他一個新人的李老頭,他的一條右臂沒了,肩膀斷裂之處草草包紮著幾圈繃帶,殷紅的血跡滲出,在潔白的紗布之上,洇濕出一朵巨大的血梅。


    “他的手臂上纏著三層繃帶,繃帶是勝春堂出品,傷勢出現在兩個小時之前,他們奔走了至少四個小時……”


    忽然,秦遠的腦中不自覺的閃現出了這一行信息,這些信息不是憑空而來,而是通過他那覺醒的雙目,觀察到了事物細節,再配合他的經驗,自動做出的判斷。


    李老頭手臂處繃帶鼓鼓囊囊,邊緣之處有兩層疊加,下麵的一層還有一道並不明顯的凸痕,它最終告訴秦遠繃帶是三層而不是兩層。


    繃帶極其細密堅韌,在邊角處還有一個紅色圓形印章,與秦遠準備的那些一模一樣,都是來勝春堂。


    他做過止血處理,但奔命般的跑動,又給他的傷口帶來了二次傷害,血跡依舊流淌,可是在血跡的中央位置,那裏有一道道半幹的血痂,恰好是兩個小時之前的血跡才會出現的樣子,還有,他們身上布滿了塵土,塵土的厚度與李老頭不高的修為在拚命奔跑之後,體內靈力的殘餘,都在告訴秦遠,他們至少奔行了三個小時,但是絕對不到四個……


    此時的秦遠就像是一個獵食者,在不由自主的分析著獵物的每一點每一毫,時刻準備暴起,給他們帶來致命一擊!


    他的腦中甚至在自動計算,這些修者需要多少“花兒”與“太陽”的轟炸,接著再需要他們幾次攻擊,便能夠一網打盡!


    結果隻是在瞬間便呈現在他的腦海之中,隻需要十一枚“花兒”和八枚“太陽”,便轟殺小半,炸傷大半,再由他率領眾人,兩次來回衝殺,便能結果掉所有人,無論是如李老頭那樣的煉氣境修者,還是像胡元博那樣的合道境高手,可以全部拿下!


    而他們的損失隻是幾人輕傷的代價!


    驀地,他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在那一刻,他感覺自己似是被另外一個人操控,一個陰冷,狡詐,充滿了殺戮欲望之人操控,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那是一股忽然從他心中生出來的念頭,如同陽春白雪之中驟然潑入一大噴墨汁那般的刺眼,這盆墨汁不屬於此地,但是卻出現在這裏。


    “老板,胡元博也在,我們是不是該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幾枚‘花兒’和‘太陽’扔過去,保證會讓他們哭爹喊娘!”


    常龍小跑了過來,雙目之中的帶著異樣的興奮,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看著秦遠,詢問秦遠。


    秦遠忽然打了個冷戰,他剛才的思維方式,與蛇妖常龍的思維方式同屬於一個方向,隻是他思慮的更加周全也更遠。


    他意識到血脈的覺醒帶給了他超乎尋常的視力,精確至極的細節觀察,縝密周祥的思維思考,但也同時帶給了他屬於巨蟒撲獵的冷酷無情!


    “老板?”常龍又問了一遍。


    秦遠搖了搖頭,道:“先靜觀其變,不要妄動幹戈。”


    “是。”


    常龍點點頭,轉過身去,看向遠方,凝神戒備。


    又是一連串的細枝末節出現在他的視網膜之中,倒映在他的腦海裏麵。


    他的眼睛睜大有兩毫米左右,嘴巴輕微張開一絲縫隙,鼻翼煽動,脖頸處的肌肉微微顫動……


    常龍有些驚訝的秦遠的決定,也稍稍有些不滿,隻是這絲不滿在瞬間便轉變為服從,秦遠的話就是命令,他早就習慣了無條件服從。


    當然,這些也是他看到的一連串的表情變化,而後又通過大腦的飛速運轉,將現象轉化為結論。


    秦遠果斷切斷了那向著雙目遠遠不斷湧入的兩道靈力源流,豎瞳消失,那股陰冷的殺戮思維也隨之消失,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果然他的思維中的異常是由天賦帶來的,好壞皆有。


    “老板,為啥不趁著這個機會,幹他們一家夥,先弄死再說!”大山也湊了過來,有些不解地問道。


    “他們好像是被什麽東西追趕,我們先弄清楚緣由再下手,再說還有這麽多人一起,容易誤傷,青丘山的那窩狐狸跟我們有仇怨,但沒必要牽扯到其他人……”


    秦遠一邊解釋著,一邊控製全身肌肉快速震蕩,身上的硬殼片片脫落,露出了原本的皮膚,他又捏了個法訣,憑空生出一道清水,將其身上的腥臭之氣盡皆洗刷幹淨,再用運轉靈力烘幹。


    幸虧他的衣服是修者專用,極其堅韌,防火防水,不然的話經過他吞噬大妖之血的那般折騰,說不得已經千瘡百孔。


    “秦供奉又在做好事兒了,隻是他們能不能知道,那可就不好說嘍。”白肖薇站在秦遠身邊,盯著他的臉,撇撇嘴說道。


    “嗬嗬,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秦遠聳聳肩,這句話既是他內心的真實寫照,也是他的掩飾。


    他對青丘山那一窩狐狸沒有什麽好感覺,接連數次的仇怨積累,已經讓他們到了難以化解的地步,秦遠當然想直接消滅他們一了百了,但是他不願意在那種被冰冷殺戮意識所操控的狀態下作出決定,而且他也意識到,有那麽片刻功夫,他真的能不顧一切地滅掉這窩狐狸,而不顧其他人的存在。


    這讓他內心深處猛地警醒。


    沒過多久,遠處的那些人跑了過來,有些人見到秦遠,大喜過望,急速奔來,而胡元博等人則是放慢了腳步,站在遠處,手執各種法寶飛劍,警惕地看著他們。


    “老李頭,發生什麽事了?”秦遠走到李老頭身前問道。


    李老頭喘的上氣不接下氣,苦著一張老臉道:“唉,倒了大黴了,本來還打算著進來撞撞仙緣,跟在高手後麵撿點小漏,可誰知竟然遇到了那種怪事兒,老李我丟了一條胳膊不算,連小命都差點搭進去。”


    秦遠皺了皺眉頭,問道:“到底是什麽怪事兒,能說清楚點嗎?”


    “霧,一大片的灰霧!”李老頭麵帶驚恐之色,心中留下深深的陰影。


    “灰霧?一大片灰霧能把你的胳膊切下來?”秦遠不明白什麽樣的灰霧能夠讓他們如此狼奔豸突。


    李老頭繼續唉聲歎氣,秦遠恨不得踹他兩腳,半晌之後他才說道:“不是普通的霧氣,而是一種妖霧,那妖霧怪異至極,觸之便死,我們在那裏死了好些人了,看到我這條胳膊了嗎,就是沾了一點霧氣,而後不停腐爛,老頭子我一把年紀了,隻能揮刀斷腕,做那無奈的壯士!”


    秦遠總算是明白了一些,又指向不遠處坐在那裏休息的兩個少了一隻胳膊的人,問道:“他們也是碰觸到灰霧,自己斬斷的手臂嗎?”


    “不是還能咋地。”


    李老頭歎著一口氣,道:“當時我們四十多個人一起,死掉了大半,有的是被灰霧吞沒,連句遺言都沒有留下來,就死透了,有的則是沾上幾點,要麽腐爛至死,要麽被拖住行動能力,最後也被灰霧吞噬。”


    秦遠倒吸了一口涼氣,四十多個人,現在剩下不到二十人,可見當時的慘烈,也難怪他們會如此恐慌的長途奔襲。


    他又從李老頭嘴中了解了一些情況,那灰霧並非像地球上的霧氣那般鋪天蓋地,隻有幾裏路的距離,但是卻像活物一般,可以自行移動,而且是追著他們移動。


    他們也嚐試過各種方法,火燒,光照,有人也用三品寶壺收取,可全都不起作用,火燒不著,光照不散,寶壺收取了一些,而後整個寶壺鏽蝕掉,霧氣彌漫出來,將那位手持寶壺的修者直接腐蝕成了一灘膿血!


    “哎呀,秦供奉啊,別耽擱了,快點跟我們一起跑吧,那霧氣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追來。”李老頭苦哈哈地說道。


    李老頭的話音剛落,身後幾人頓時發出一陣騷亂,秦遠聞聲看去,隻見遠在天邊之處,一道灰蒙蒙的霧氣,正在洶湧著快速向他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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