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王八蛋,我日你老母!放我出去!”


    秦遠的丹田之中,一處看似比人的身體要大無數倍,本不應該存在於人的身體之中的空間裏,憤怒而淒厲的哀嚎聲陸續不斷響起。


    外麵的人為了畢方的血肉或是欣喜若狂,或是失望連連,或是打生打死,而真正的大妖畢方正在秦遠的丹田裏麵哀嚎連連,如同一位被科考之中高中狀元,卻被無恥宰相汙蔑以作弊罪名打入天牢的士子般絕望。


    隻不過從大妖畢方嘴中流淌出來的汙言穢語,是那些飽讀聖賢篇章的士子們無論如何都難以罵出口的,很多是他連想都想不到的。


    他晝夜不停的罵了整整三天,幾乎不帶重樣的!


    “你個老王八,被老婆帶綠帽子的老烏龜,憑什麽把我囚禁在這裏,憑你烏龜腦袋大還是憑你傻逼境界到了高處不勝寒?”


    “我日你仙人板板,本王警告你,立即放我離開,如若不然本王日後定然將敲成一萬片,每一片都埋進一個茅廁,我還要請畫師繪出你的樣子,貼在茅廁的門上!”


    “……”


    任誰也想不到,一代妖王畢方,敢扛著砍刀跟神侯拚命的生猛人物,憤怒起來會如小孩子被大孩子搶了糖果般,潑婦被男人趕出家門般的滿嘴汙言穢語,撒潑打滾!


    這些汙言穢語並不能傷人分毫,但是會讓人滿心怒火,那地師天印整整聽他罵了三天三夜,被其罵的數次火起,每一次忍無可忍之際,地師天印便會高高躍起,重重砸落,直到將其輾軋成一張薄的不能再薄的掛畫才算是出氣。


    “砰砰砰……”


    地師天印又一次被他罵的失去了理智,躍起百米之高,對準其額頭轟然砸落,不管下麵的畢方變成何種模樣,不管他會不會真正的魂飛魄散,繼續躍起繼續砸下。


    那古怪奇異的空間之中,一聲聲驚天裂地的動靜接連響起,直到幾十次之後,地師天印才憤憤停止。


    大妖畢方變成了一張紙片,從其底部“流淌”而出,飄飄忽忽直立起來,幸虧這裏沒有風,不然他肯定會被席卷上天,忽忽悠悠地與太陽肩並肩。


    他如吹氣球般緩緩鼓脹,費了好些時候才恢複原樣,英俊但不瀟灑,有些流裏流氣的臉上盡是虛弱的蒼白之色。


    “哎呦,大兄弟誒,不,你是我大爺我祖宗成不成,您就行行好,把我當個屁放了好不好?”一代妖王沒了半點妖王風采,滿臉苦澀的哀求,“您說您把我關在這裏算是個什麽事兒?老子三萬六千道魂魄被人整整滅了三萬五千九百九十九道,僅僅剩下了這一道,您就放我出去,我回歸肉身,恢複修為之後,天天把您當祖宗供著還不行嗎?”


    當年那風光無限的絕世妖王,一襲白衣行走世間,嬉笑怒罵暢遊紅塵,神仙般的人物,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三千年的時光之後,他已經落魄至如此可憐模樣。


    這三天三夜來,他不知罵了多少句汙言穢語,不知求了多了次情,認了多少次祖宗,除了沒有下跪求饒,其他能做的任何事情他都做過。


    這三天是在他接到那女子被誅殺的消息,經曆過那一段晦暗時期之後,最難熬的三天時間。


    因為他已經知道自己那困在陣法之中的其他魂魄全部灰飛煙滅,因為他看到了眼前的身體是他最後的希望。


    錯過這段時間,他恐怕再也沒有為那女子複仇的希望,他不能再等下去,可是這一向討厭他至極的地師天印卻偏偏死活將其攔住。


    “三萬六千道魂魄如今隻留一道,萬不存一,你覺得你還能恢複昔日鼎盛時刻?就算你能恢複到昔日鼎盛,等你再去找那人能做什麽?也不過是再敗一次!”


    三天時間都不怎麽言語的地師天印終於再次發出了聲音,平靜淡漠地分析著其中緣由,甚至帶著冷漠的意味在棒打他的癡心妄想。


    “再敗一次又如何?老子就是要砍那龜孫兒,哪怕砍傷一刀就被他打至魂飛魄散,老子也認了,老子也算是痛快過!”


    畢方嘶吼怒罵,麵容猙獰,神情瘋狂至極點,三千年來,一旦提及此事,他便難以自控,變得彪悍暴戾,完全不計後果,隻求與那人痛痛快快戰上一場。


    “痛快?嗬嗬,匹夫行徑,懦夫心性!你若想要血債血償,便別想著痛快,要想盡辦法讓他不痛快,不痛快的活,不痛快的死!而你便要有那讓他萬般不痛快的能力!”


    “媽的,你這老王八說的倒是輕巧,可老子怎麽才能有那能力?那龜孫兒天賦是多麽變態你知道麽?號稱萬法不侵,肉身成聖,一拳可碎山,一腳可斷江,老子當年又是多麽變態你知道嗎?神獸啊,世間存在不到十隻的神獸,蒼天所生,大地所養,可不一樣敗給了他?”


    “嗬嗬,那是你沒有遇到主人,也沒有遇到我!”


    “遇到你主人又如何?遇到你又如何?”畢方冷笑地問道。


    地師天印的聲音停頓在此時,似是在思考該如何回答,過了片刻之後,他才緩緩說道:“神候與神王,不過是土雞和瓦狗!”


    號稱萬法不侵肉身成聖的強大神侯,統禦修行界數千年,王位從來不曾被撼動半分的英武神王,竟然隻是土雞瓦狗?


    畢方習慣性的便要出言諷刺,放在平日裏他還會故作前仰後合,或者滿地打滾的嘲笑譏諷,一定要用最刻薄最尖酸的言辭語調挖苦恥笑,可是這次他卻在愣怔半晌之後,才雙目放光的問道:“你所言當真?”


    “可向滿天神佛立下心魔大誓!”地師天印毫不猶豫說道。


    畢方沉思片刻,猛地匍匐跪地,接連叩首,額頭撞在地上“砰”聲作響,道:“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


    他豁然明白地師天印強行囚禁他的緣由,也忽然明白他剛才這番話的意圖,無論他看上自己什麽,無論日後為其怎樣的當牛做馬,隻要能夠砍死那個王八蛋,他做什麽都可以,哪怕沉淪血海地獄,永世不得超生都不在乎,更何況是拜一方神器為師!


    ——


    秦遠在浩蕩無邊的九曲黃河陣上行了三日三夜,下方的人們也跟著看了三日三夜,有些人脫了鞋子,露出奔跑襲殺千百裏後的臭腳,實在無力繼續站立,有些意誌堅強之輩應硬是停著酸痛的腰背,滿是血絲的眼睛也要看清楚秦遠到底想要做什麽,到底能神經到什麽時候。


    在他們極多人看來,秦遠確實是在發瘋,腦子不知在何時灌進去了整整一個黃河九曲陣的水,不用搖晃便水聲滔天。


    沒有哪個正常人會在寶物呈於麵前而不多看一眼,反而在周邊飛來飛去,把自己累得汗流浹背的,如果有,不是秦遠就是蠢貨!


    這就像是洞房花燭夜不去享受那紅燭錦被旖旎風情,卻要在大門外接連長跑三天三夜一樣的傻逼!


    隻有少數人從秦遠臉上那欣喜若狂的神情,從他那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語中隱約推測得知,這家夥不是蠢貨,而是精明的要死要活。


    畢方羽翅固然重要,但是九曲黃河陣顯然更加重要。


    那畢方羽翅可以用來煉丹,可以拿出賣錢置換法寶靈藥,可總歸有用完之時,而九曲黃河陣卻是不同,一旦掌握,可以成為終生使用的大殺器,辟海境高手也絕難動其分毫。


    在他們看來,這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桃子與西瓜擺放在一起,當然是都要拿到手,可如果先取桃子,那西瓜便會消失不見,因此當然要先去取西瓜,隻是很多自認聰明,實則愚蠢之人,卻是看不透這稍微複雜一些西瓜桃子的選擇。


    三晝夜之後秦遠誌得意滿,此時的心情就如腳下湍急的水流,翻卷狂勇,一瀉千裏。


    他又一次踏著罡歩回去,在那些被困在陣中之人欲穿望眼的注視之下,越過九曲黃河陣,來到畢方羽翅之前。


    巨大的畢方羽翅像是一座小山,又像是一座金山,從那潔白勝雪堅韌勝鋼的羽毛,到內理神獸血肉,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全都充滿著別樣的誘惑,倒是沒有多麽強大的氣息散發而出,想來應該也如之前遇到的那些一般,血肉內斂,被一層厚厚的硬殼包裹封印住了能量威勢。


    不過秦遠卻遇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


    “這玩意兒這麽大,一個儲物手環放不開啊!”


    這畢方羽翅足有百米長短,寬度也在二三十米左右,就算是他從始魔清蘭那裏繳獲的最大的那枚儲物手環都無法將其裝下。


    既然沒有辦法一下子帶走,那邊分割成數小塊。


    曾經的秦遠被小狐狸的儲物手環饞到流哈喇子,現在的秦遠最不缺的就是儲物手環。


    這些天殺的那些人的所有儲物手環雖然沒有全部都在他身上,那隨身攜帶的三四枚也應該足夠裝下。


    他毫不猶豫,取出大鐵劍,神念催動,便快速切割下去。


    或許有人會覺得可惜,難得一隻完整畢方羽翅,就如殘缺的藝術品般,本就破損再去毀壞著實傷天害理。


    秦遠是不會有這種想法的,在他心中這畢方羽翅隻不過是一些血肉,跟肥豬肉差不了多少,總不能一整隻下鍋吧,早晚都要切成碎片進入他們的肚子裏。


    “噗嗤!”


    鐵劍刺入,沒有想象中的艱難,卻絕不正常,太過輕鬆,仿佛他切入的不是神獸血肉,連豆腐都不如,而是一堆腐朽的爛木頭!


    也就在這時,那神武雪白的畢方羽翅竟是快速開裂分解,坍塌的房屋般大快落下,又在與空氣摩擦之中化成更小的碎片,漫天而飛,輕盈到沒有一絲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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