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聲音,看到這個老人,秦遠在那一刻有種極為熟悉的感覺,不是因為他的相貌與之前見到的那尊雕像一模一樣,而是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種感覺。


    那種感覺極其怪異,明明是第一次相見,卻如見過千萬次,明明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卻又像是聽到過千萬遍。


    終於,秦遠明白了這是為何,因為那把燧人鑽,也是因為那把金色龍杖!


    燧人鑽與那金色龍杖已經認主,他已經成了它們的主人,與它們存在著一種特殊的聯係,而這種熟悉的感覺,便是燧人鑽與金色龍杖通過這特殊聯係傳遞到他的心中。


    它們見過這位老人千萬次,它們也聽過這位老人千萬次,甚至說,它們與這位老人本是一體,那當然熟悉到如同熟悉自己。


    秦遠在瞬間了然之後,緩步走下傳送法陣,來到老人身前,深深一鞠躬,道:“在下不知前輩在此等候,來遲了,還望見諒。”


    山中老人並不起身,端坐於地,冷顏而望,道:“不知者不怪,我自然不能因此而怪罪你,那我也太小家子氣。但是,你既然成為了這燧人城的主人,難道就不好奇的這燧人城究竟是一所怎樣偉大的城池嗎?難道就不關心這燧人城深埋地下數萬年,損壞到了何種程度,又需要你做出多麽的大的努力,才能讓其重現昔日輝煌?”


    山中老人聲音冷冽,麵色陰沉,似是在訓斥著家中唯一一根獨苗,可無論怎麽看都難以看到希望的不肖子孫一般。


    他劈頭蓋臉的一頓的質問,又頓了頓嗓音,冷冷看著秦遠,道:“或者說,你壓根就沒有將這燧人城放在心上,他曾經的偉大,與日後的輝煌,一切與你關係不大,你隻是好運氣得到一件好玩的玩物而已嗎?”


    秦遠沒有料到此番前來會遇到這麽一位老人,更沒有想到這位老人滿滿一腔子的怨氣,而且毫不見外地撒到了他的頭上。


    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看著這位渾然不拿自己當外人的老人,目光稍稍發直,喉頭滾動兩下,不知該說什麽好。


    看著他這如呆頭鵝一般的模樣,山中老人愈發惱火,壯碩的胸口劇烈起伏,那裏麵似是燃燒著一團火焰,跳躍不停。


    他看著秦遠,繼續怒斥不停,繼續響聲如雷:“燧人城曾經的榮光還飄蕩在這片天空之上,燧人城裏的無數英魂還掩埋在這片神聖泥土之下,他們都在等著你,而你卻如此散漫不羈,如此渾不在意,你配做做這屹立數萬年而不倒的偉大城池的主人嗎?”


    “你若不能重現它曾經的無上榮光,你若不能讓這數以百萬記的英魂瞑目,那你還拿著這燧人鑽做什麽,你還握著那龍神之杖又做什麽?”


    ……


    在那高大老人一聲聲的歇斯底裏的憤怒咆哮之下,秦遠終於忍不住,他沒有咆哮著回擊,也沒有辯解自己為何來晚,隻是看著高大老人,淡淡問道:“既然這裏的榮光不甘消散,既然這裏的英魂仍不瞑目,那請問老前輩,這些年您做了些什麽?”


    老人雙目瞬間瞪大如牛,怔了片刻,暴跳如雷,跳將起來,指著秦遠的鼻子,就要再次喝罵,然而秦遠卻不給他再次喝罵的機會,將燧人鑽小心收回儲物手環,背著雙手,閑庭信步,走下二樓樓梯,來到朱紅小樓之外,抻了抻懶腰,打了哈欠,憊懶無比。


    山中老人雙目看著牆壁,目光卻穿透牆壁,看到了秦遠的那個舒服至極的懶腰,看到了秦遠那愜意無比的哈欠,更看到了秦遠像是一位鄉間老地主般自豪地打量著自己的那一片片肥沃“農田”,曆經了那場滅世浩劫而依然存在的他,曆經了數年前仍舊沒有完全腐朽的他,差點沒當場氣炸成碎片,拉著那混不吝的小祖宗一起死不瞑目。


    “唉,一個人待時間長了,果然會變成神經病,那些被囚禁的幾十年的凡人如此,這位神仙般的老人家也是如此!”


    秦遠嘟嘟囔囔著說道。


    最起初別那如狂風驟雨打芭蕉的訓斥罵的一臉懵逼的時候,秦遠心中確實生出過憤怒,所以他才會說了那不鹹不淡卻恰到好處的讓老人氣炸心髒的那麽一句,但是走下樓來,看著身前屬於自己的一切,秦遠的心情莫名大好,更是想想通了他為何會如此癲狂神經。


    換成是他在這麽個破地方待上幾萬年,也會變成一個怨天尤人,如同被漢子帶著外麵婆娘趕出家門的潑婦一般怒罵連連。


    既然理解他為何如此,那秦遠便無需跟他生氣,正常人犯得著跟一個瘋子生氣嗎?


    朱紅小樓外圍繞的凝實混沌壁壘已經消失,變成一個更大更稀薄的透明罩子,沿著四座參天雪峰的山頂山脊,將此處圍住。


    那道巨大無比的裂穀也已經合攏,隻有一些淺淺的痕跡還證明著他們的存在,再往遠處,踏碎的白骨之間,可以看到零星散落的狼蜥屍體。


    故地重遊,心情顯然是十分不一樣。


    秦遠邁著悠然的步子,行走在這其中,捏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前聞了聞,伸手畫了一個小型法陣,溝通著地下的地脈,滿意十足。


    這些都是屬於他的,每一寸泥土,每一條地脈!


    他吹了個口哨,遠處天穹之上出現一個小黑點,黑點急速變大,一隻三頭銅甲飛蜥漸漸顯露出輪廓,那銅甲飛蜥看到秦遠,一聲興奮鳴叫,斜掠而下,正是被秦遠留在此處的銅獸。


    秦遠也恰在此時雙腿驟然發力,高高躍起,飛躍至半空之中,銅獸四翅斜飛,待到秦遠升至最高點的時候,平緩的將其托起。


    “走,上去,真正的勇士便要向藍天衝刺!”秦遠拍著銅獸的中間的那隻腦袋,豪邁說道。


    銅獸興奮咆哮,四翅快速閃動,如一隻離弦之箭,直射蒼穹,來到那籠罩著此地的薄薄混沌壁壘之前,一道金色光芒將一人一獸包裹,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這層混沌壁壘,直衝雲霄而去。


    天空中的朔風吹拂著秦遠的黑發,衣衫飄動,如颶風下的旗幟般獵獵而響,神情滿足,堅毅的麵龐上堅毅的線條柔和了幾分。


    他哪怕接受了辛午的傳承,也從未想到過,有朝一日,他會擁有一片如此之廣闊的領土。


    遠處的山林在搖曳,幾群飛鳥不時被下方妖獸驚起,撲棱棱衝天而起;草原上的青草在舒展柔順葉條,露珠從空氣中擠出,落在葉條之上,閃爍著星辰的光芒……


    山中老人在朱紅小樓中氣到跳腳。


    他壯碩的肌肉如龍蛇般抖動,沒抖動一次,都會散發出強大的力量與氣勢,如砂鍋大小的拳頭緊緊握起,狠狠砸向牆壁,可及至牆壁半寸,那拳頭又硬生生停了下來,這朱紅小樓以及地下的樓體是整座燧人城保存最完整的建築,他要是砸壞了,那就是真的壞了。


    “他竟然說是神經病?他竟然說我是神經病?”


    山中老人一雙鼻孔噴著白煙,像極了一口氣更完十畝地的耕牛,粗大的腳板在樓層上來回邁動,發出煩躁的“邦邦”悶響。


    之前此處來過兩千多渾天世界的修者,他們一言一行統統在山中老人的注意之下發生,他聽到了他們的言語,也就學會了他們大部分的語言,自然知道“神經病”這三個字的含義。


    就是腦子壞了,腦袋長了坑的意思!


    “老夫存活了近十萬年時間,前前後後維持著數以百億記的人的生計,整座燧人城的數萬年時間都是老夫主持,從未出過任何紕漏,從未有過丁點錯誤,老夫縱然不是大智慧者,那也是學究天人者,可這小子竟然說我是神經病?”


    山中老人絮絮念叨著,氣憤難當,喘息如雷,恨不得立即跳出去,將那頭畜生抓下來,將那小子逮下來,讓他好好解釋解釋,什麽是特麽的神經病!


    他走出了朱紅小樓,走過了秦遠走過的地方,在他捏起那把泥土之前駐足,看了地下一眼,而後抬頭望天。


    “三萬多年時間啊,我在此處足足期盼了三萬年的時間,希望燧人城重現輝煌,希望逝者血仇得報,可最後竟然換來一句‘神經病’?”


    山中老人望著天空,喃喃自語,神色略微苦澀,但片刻之後,苦澀的神情又被那剛毅如鐵的堅韌所代替。


    “既然你認為我是神經病,那我就讓你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神經病。既然你成為了燧人城之主,那這等痛苦就不能我自己獨自承受,就算是神經病,那也不能我一人成為神經病!”


    山中老人絮絮叨叨著,這些年來他無比孤獨,漸漸養成了與樹木對話,與石頭對話,甚至與自己對話的習慣。


    拿定了主意,他不再為這秦遠那無心之言而氣憤惱火,反而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


    “燧人城主,下來,老夫有話與你講。”


    山中老人大吼著,聲音滾滾逸散,響徹整片天地,自然也落到了遠在天邊的秦遠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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