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這兩日心情十分不好。


    先是傳來分裂成兩派的胡人可能會合作,上郡河西一帶直麵威脅,楚弈手上的兵力絕對不足於抵擋整合的胡人。


    朝廷不得不增兵,還要再給楚弈那裏增加軍備和馬匹等物資。即便如今楚弈和趙樂君和離了,不能再給太子做後盾,但武帝還是一個子也不想給,可是不給又沒有別人來守邊陲。


    楚弈為此和太尉討價還價,不啟程去上郡,兩日也沒有商議個解決辦法。


    此事還沒有完,次日又有汝南的閔家告禦狀,說身在南陽的霍廷跑汝南搶他們家的鐵了,說霍廷早有反心,要勾結南陽王準備自立國。


    煩心事一件接一件,內憂外患,讓武帝在早朝的時候摔了一個扳指。


    楚弈聽到了汝南事發,神色淡淡站在那裏,連雲握著笏,轉頭冷冷掃了他一眼。


    昨日在台階上被辱罵的話還刺著耳膜,偏他當時找不到一句能反駁回去的話。


    他幫了太子後,趙樂君就要疏離自己,所以他才沒有強行插手,準備慢慢修複兩人因為退親後的疏遠,讓她願意再和以前一樣去依靠自己。


    卻沒想到反倒讓楚弈這個莽夫鑽了空子。


    連雲知道自己這回棋差一著,怨不得別人,對楚弈也隻能冷眼相待罷了。


    早朝過後,帝王單獨把楚弈召到跟前。


    「今日早朝你也聽見了,南陽王和霍廷要反,你且先回上郡坐鎮,朝廷必然不能虧待將士!」


    楚弈堅持了兩日,此時倒是十分爽快地一拱手應是:「臣和士兵們皆知道陛下素來厚待。隻是太尉高坐廟堂,將士馬革裹屍,說的那些話傳出去會讓將士寒心,臣才一再出言頂撞。臣今日安排好家中事,明日便啟程。」


    楚弈可以說極給帝王麵子,讓武帝心裏頭總算是舒暢不少,臉上也有了笑,沒有讓他空手離開,當即吩咐人押送五千石糧食送過去。並許諾把今年朝廷要給他的糧食,中秋前必定運到。


    連雲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神色越發陰沉。楚弈那個莽夫,幫了趙樂君不說,還在這事情上賺足帝王的便宜,和太尉吵了兩天反倒得了帝王垂憐,將一年的軍餉先哄到手了。


    他知道自己以前太小看他了,居然還給帝王套了個苦肉計。


    現成的五千石糧食到手,雖然不算多,但也夠楚弈在有戰事時堅持一兩個月。


    他離開皇宮時心情還算不錯,歸家後讓手下的精兵分出一隊,跟著糧食走,自己則帶十來人先趕到上郡。


    楚老夫人聞信來見兒子,兩眼淚汪汪。


    「我兒一定要保重,刀劍無眼。」


    楚弈原本想說兩句寬慰老母親的話,不想就看到穿著素淨的吳蓮娘站在門外,寬慰的話就變作淡淡一個是字。


    楚老夫人看出兒子的冷淡,懊惱地回頭瞟了眼侄女,就不該心軟把她帶過來的。


    然而楚弈沒有那麽多功夫來管老母親悔不悔,下了逐客令:「兒子還有軍務要安排,就不多留娘了。」


    楚老夫人自然也不敢勉強留下,轉身出了兒子的住處,就朝吳蓮娘罵道:「沒用的東西!」


    把怒意轉嫁到侄女身上,狠狠瞪了她一眼。


    吳蓮娘委屈得眼都紅了,但隻能伏低做小。她知道自己得了楚弈的嫌棄,現在唯有巴結好楚老夫人才能有好日子過,她強忍著委屈,去拉楚老夫人的袖子說道:「娘,你不是說要給表哥再說親的,我們改天請了那些夫人來聚聚,好風聲放出去啊。」


    楚老夫人聞言,臉色總算好看一些,冷聲說:「你說你負責廚下,要是招待不好,拿你試問!」


    說罷,把她一人甩在那裏,帶著仆婦使女揚長而去。


    吳蓮娘孤零零站在原地良久,朝楚老夫人離去的方向露出一個淺笑,抬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才去追趕。


    楚弈在母親走後,就靜靜坐在廊下,看著漸漸被霞光籠罩的院子。


    院牆邊上有著幾株迎春花,正開得姹紫嫣紅一片,角落種著的芭蕉也油綠碧翠,整個院子都是生機勃勃的春景。


    他想起了這些花花草草都是趙樂君在打理的。


    她平時很安靜,不是坐在桌案邊繪圖,就是在花池邊蹲著。也不嫌棄泥土弄髒手,自己鬆土除草,夏天時把臉頰都曬得通紅,但會對著它們綻放明豔的笑容。


    仿佛在照顧孩子一樣細心,他當時也想過,如若兩人有了孩子,她肯定是位溫柔細心的好母親。姬家那個孩子,不也是她一手帶大的,還有太子……


    楚弈想得出神,眼前的春景慢慢被夜幕淹沒,心情也一點一點跟著沉下去,怎麽也到不了底。


    ——她如今是懷有孩子了,別人的。


    然而,楚弈還是不受控製再一次來到她床前。


    他跟夜色一體,悄無聲息地凝視著那片垂落的紗帳。裏麵的女子在沉睡,身形陷在錦被裏,微微隆起,呼吸輕柔綿長。


    這個屋子也不似他如今屋子裏的死氣沉沉,這裏都沾染著她的氣息,曾經他身邊也都是這種淡淡的馨香。


    楚弈慢慢靠近床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等近了,彎腰去撩起那片帳子。屋內沒有光亮,她沉睡的容顏模糊不清,他小心翼翼傾身,終於在靠近中看清她精致的眉眼。


    很快,他又站直起身,視線在她還看不出端倪的肚腹之處打轉,眼裏貪戀又繾綣的神色被冷淡替代,利落轉身離開。


    次日,楚弈在城門開了後就帶著屬下出城,收拾好的那些輿圖用羊皮袋裝好,綁到馬身上。


    他一路馬不停蹄,等過了密集的村子,眼前變得開闊,滿片翠綠的山間小道卻是有一戴著鬥笠的男子攔了他去路。


    屬下們紛紛拔劍,攔路人此時掀開鬥笠,露出楚弈所熟悉的麵容來。


    那人是趙樂君身邊的竇正旭。


    竇正旭見他認出自己,快步走過來。楚弈抬手示意屬下收起刀劍,沉默地看著竇正旭遞上一封信,遲疑片刻當著他麵拆開。


    上麵字跡娟秀,寫著替太子謝過。


    是趙樂君的字。


    趙樂君也猜到到了他是在幫她拖延時間,可短短六個字,讓兩人的關係如同山水各一方,界限分明。


    她替太子謝過……楚弈嗤笑一聲,直接把信撕了。


    他本也該幫太子,沒有想過要她一個謝字!


    竇正旭看著他把信撕了,隻是皺了皺眉,就準備讓道讓他離開。他守了半晚,任務已經完成。


    楚弈重新勒緊韁繩,在揚起鞭的時候,又突然側頭朝竇正旭看去,說:「轉告公主,為了她肚子裏的孩子,也該保重自己。」


    竇正旭一雙眼慢慢睜大,他在說什麽?!


    公主……懷了孩子?


    誰的?


    他想問,楚弈已經清叱一聲,縱馬從他身側竄了出去,身影很快化作一個黑點消失。


    「……懷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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