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開始】


    此時載著太子的牛車還一路慢悠悠朝西走,魏衝在外頭趕了會牛車,聽到太子咳嗽聲不斷,就又回到車廂。不想見到連雲也已經醒來,在給太子號脈。


    魏衝看了眼自己發了好心,給他包紮著的半張臉,再低頭看他按著脈的手問:「他怎麽老咳嗽?不像是體弱,是中毒了吧。」


    他一語中地,太子冷冷睃了他一眼,在止住咳嗽的片刻間快速道:「是,我是個將死之人,所以你拿我威脅不了我阿姐!」


    魏衝就臉色古怪地跟他對視,點點頭:「怪不得你這般淡定。」話落,又很認真地承諾道,「沒事,為了能威脅你阿姐,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你死了,你阿姐就得恨我,但我要是再救多你一回,你阿姐估計就願意以身相許了。」


    太子:「……」


    重要的事情先吩咐了下去,趙樂君等來老媼帶著藥回來,吉慶又先試了藥,這才能徹底安心照顧自己。


    她忍著藥湯的苦澀,一飲而盡。


    期間楚弈離開了一下,不知道在哪裏找來了塊麥芽糖,正好在她喝過藥後給喂到她嘴裏。


    他看著她含著糖微微鼓起的臉頰,伸手把她扶起來:「我讓人抬了步輦來,你跟我先去歇息,有事,太尉他們會尋過來稟報。」


    趙樂君不會勉強自己


    她要是不好好保重,怎麽把弟弟給救回來。


    她任他由扶該為圈腰半抱著,把自己的重量幾乎都倚在他身上。


    他身上的鎧甲有些涼,身上殘留著殺戮過後的血腥氣,讓她胃裏不舒服,她卻一點也不想避開。


    外邊已經夕陽西下,把肅穆的皇城投落一層暖色。


    趙樂君坐到步輦中,隨著抬高,眼前的殿宇就跟著變矮,頭頂的天空都更為開闊了似的。


    黃昏倦鳥從空中掠過,發出幾聲啼叫,回音莫名讓人覺得悲涼。


    楚弈跟在邊上,一回頭就看到她望著天空出神,眸光暗淡。他知帝王死了,她心中亦是不好過的。


    帝王到底是她生身父親,可能是逼他退位,圈禁著給他養老。太子的行動不是她本意,也許她就沒有想到最後會出現玉石俱焚。


    好在現在結果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收回視線,直接就讓人到了東宮。


    趙樂君被請下來的時候,抬頭看熟悉的東宮大門,就朝楚弈笑了。


    有些時候,他還是懂她的。


    楚弈就牽著她手往裏走,走到姐弟倆一起種的梨樹下,腳步停頓了片刻。


    她也順著他的視線去看已經青果累累的樹枝,聽到他說:「第一次見太子的時候,太子就在這樹下摘梨,但是沒賞我一個。後來你嫁我了,閑聊時問起為什麽他摘了梨果,從來不給你送去或者給我送一些。」


    「你猜他怎麽說?」


    趙樂君心中一動,倒映著果實的瞳孔中流光轉動。


    楚弈牽著她繼續往前走,告訴她答案:「他說不會給親近的人分梨吃,寓意不好,然後我就打聽了一下,太子把那些梨都送到帝王宮裏了。」


    趙樂君眼眶發熱,卻是笑了出來,說道:「你不用再安慰我了,太子會知道自己該幹什麽的,我不為他擔心。而且魏衝絕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不然他這血仇早該報了,他在我身邊多年都沒有行動,應該是還有別的打算。」


    楚弈就挑挑眉。


    那王八蛋可不是有打算得很,但也不可能單純是為了她。


    畢竟親人血仇,可謂不共戴天。


    楚弈就閉嘴,不接話,不想提起那個挑釁自己的情敵。


    王司寢如今就安置在東宮中,聽到趙樂君過來,雙眼紅紅走出來。


    吉慶已經把太子性命還在的事情先告訴了她,讓她心頭的石頭總算是落了一半。


    見到趙樂君後,王司寢第一句話卻讓人意外。


    「——殿下,我生他的氣。」


    她被送出宮的時候,太子告訴她隻是讓她去安全的地方,不會讓他分心。她隱隱知道要出大事了,就乖乖聽話,不想成為他的累贅,結果……


    王司寢極快地說了一句,眼淚就落下來。


    趙樂君給她抹了下眼淚,將她拉入屋內說話,楚弈就站在門口,給兩人說話的空間。


    「我也生他的氣。」趙樂君神色溫柔讓王司寢坐下,王司寢止了抽泣說,「雖然生氣,但也希望殿下能早日把他尋回來。」


    趙樂君點點頭,正要說話,結果就聽到一句。


    「這樣我才能找他說個明白,我不能白白生這個氣。」


    她愕然,目光定定打量這個總是笑容溫婉的女官,笑出了聲。


    她笑著,抬手去拍王司寢肩膀:「好,阿姐支持你。等他回來該吵吵,該打罵,你隻管能消氣就好。」


    她一句阿姐反倒換王司寢愣住了,驚疑不定望向她,還帶著眼淚的雙眼都大睜著。


    趙樂君拉過她手,拍了拍,實話實說:「你是太子選的,說明他是認了你的,那你就是我弟媳了,喊我阿姐不是天經地義?更別提你還懷著皇孫,不,馬上要改口了,你懷的是我趙國陛下的骨肉,你將是我趙國的皇後,喊我阿姐哪裏不對?」


    「不……不是!」王司寢被趙樂君嚇到了,「長公主殿下,我剛才不是仗著孩兒恃寵而驕,我……我隻是一介平民,我從來不奢望……」


    「王氏。」她打斷道,「你是在懷疑太子的眼光,還是在質疑本公主的話語權?我倒是想你恃寵而驕了。」


    趙樂君說著,臉上還有無奈的笑。


    王司寢在她眼裏絕對是過於柔弱,可太子選了她,那就說明王司寢是有過人之處,起碼她在對方身上是看到了難得的良善。


    帝王家不需要這個東西,但是孩子需要這樣一個母親。


    父母的一切行為,都是孩子的標杆榜樣。


    她已經覺得太子在帝王的影響下長歪了,太子的孩子正好需要這麽一個與父親互補的母親。


    王司寢還是沒能回過神,不知道該要說什麽。


    她凝視著趙樂君,良久後,在那片溫柔的目光中,心裏暖融融地說:「我會努力不讓殿下失望。」


    表情牽動中,她眼淚又想落下來,忙連連吸鼻子。可能是後知後覺這樣的動作過於失禮、不端莊,一張小臉就緋紅一片,慌亂的樣子讓趙樂君不知道怎麽想起自己要嫁楚弈的那晚。


    也是想著作為那人妻子後要怎麽應對的不知所措。


    隻是她當時比王司寢要幸運得多,起碼楚弈是陪在她身邊的。


    她就為太子對王司寢感到愧疚,自己那個叫人操心的弟弟,是挺讓人委屈的。


    趙樂君憐惜著這個弟媳,跟她說了明日早朝的安排,讓她隻管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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