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妍。」趙樂君喊了聲正跟人對峙著的王慕妍。


    王慕妍聞聲,在被北胡公主逼問冒犯的難堪中緩了口氣,起身喊趙樂君阿姐,請她上座。


    趙樂君坐下後並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看著略囂張的北胡公主。


    王慕妍見她這樣,思索片刻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王慕妍有些緊張,暗暗吸了口氣,按著剛才自己所想的對策揚聲道:「我是今日才入住中宮,但我知道的規矩,諸位應該更清楚。但諸如如今跑到我宮中來,咄咄逼問,我覺得應該是我想錯了,你們是不知道規矩。既然不知道,那我就隻好先叫人教會你們規矩,再談其它。」


    話落,她當即喊來太子留下的內侍,吩咐把宮妃們都帶到一處,給她們念宮妃所需要遵守的條例。


    東宮原本那批侍衛如今都聽令於她,當即抽了刀,跟著內侍把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都給趕到遠遠的宮殿中。


    北胡公主本想來個法不責眾,然後好為自己爭取回去的機會,她篤定趙國為了兩國友好,絕對會放了自己。但她沒想到新後居然是快硬骨頭,根本不理會和親的特殊,連把她也打成不懂規矩。


    她氣得當即哇啦哇啦說起了胡話,是氣糊塗了。


    趙樂君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楚弈嫌棄她真不知好歹,要惹趙樂君心煩,鏘一聲拔劍就擲到北胡公主腳下。


    劍尖穩準狠地紮住了她裙擺,劍身帶著淩厲的寒芒劇烈晃動著。


    北胡公主在這份森然的殺意中紅了眼,看向那個根本不懂風情的男人,用胡語又不知道對他說了句什麽,傷心極了。


    趙樂君聽不太懂胡語,從一兩個詞中大概知道是北胡公主在質問楚弈自己哪裏不好。


    她一挑眉,饒有趣味看向楚弈。


    楚弈心裏已經罵了粗口,橫眉豎眼地怒道:「你又蠢又毒!」


    北胡公主霎時就蔫,被他的話刺得渾身發抖,沒有再反抗被侍衛給帶了下去。


    趙樂君聽到這形容,居然有點敬佩楚弈對女人的精準評價。


    還沒有傻到跟木頭似的,就是該開的竅沒有開。


    屋內安靜下來,王慕妍這才跟趙樂君說:「她們想要活命,來冒犯,雖然我也可憐她們,也不想讓她們平白就賠了一條命。但我知道,即便我要可憐她們,也不是任由她們這樣欺上來。阿姐,我做得對嗎?」


    趙樂君眸光一轉,露出讚許地笑:「當然對,所以你其實不用我這一趟。阿妍,體麵都是自己掙來的。」


    王慕妍也跟著笑了,帶著羞澀。


    ——阿姐誇她了。


    趙樂君看著她這樣通透,回頭看了楚弈,突然就好嫌棄啊……她的郎君怎麽就那麽叫人糟心呢?!


    宮裏妃嬪們剛鬧了一場,太子這頭也跟魏衝鬧了一場,但是他沒能像自己媳婦一樣鎮壓住了人,反倒被魏衝綁著糊了一嘴綠油油的不知道名草藥。


    魏衝對上太子羞憤欲死的表情,賤兮兮地笑著:「我也有個熊弟弟,性格跟你一樣,為了讓我這哥哥脫離困境,把自己白白犧牲了。所以我知道怎麽製這樣的熊性子,你下回再拒絕吃藥,我還綁了你糊你一嘴!」


    連雲沉默的看著太子和魏衝,想了想,低下頭當自己沒有見到太子的憋屈樣。


    他也想太子好好吃藥祛毒,畢竟最後一顆解藥,被太子喂到了自己嘴裏,就先委屈他一點吧。


    左右太子現在也不能尋死了。


    太子含糊不清地怒罵道:「魏衝,你個王八蛋,我阿姐不會嫁給你的!」


    然而,一口藥就再塞他嘴裏,讓他苦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後宮的女人鬧了一回,半點好處沒有得到不說,還被新皇後教訓得麵子裏子都沒有了,不少宮妃因此也恨上北胡三公主,更加惶惶自己以後的命運。


    三公主在受訓後被押送回自己的住所,整個人因為屈辱臉色慘白,搖搖欲墜。


    她進屋後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跟著她從北胡來伺候的兩個使女怎麽都勸不好,最終把身上值錢的都用來求人去給二王子傳個口信。


    二王子原本是想著參加完趙國皇帝的壽辰,就可以順利回北胡。結果趙國內亂,皇帝壽辰變喪禮,他們這些剛剛談和的友邦就如同被軟禁,什麽消息都打聽不到,讓他在住處著急得打了兩日轉。


    好不容易等來消息,等到的卻是妹妹招惹了新皇後的求助。


    報信人也不敢說太多,含糊地說如今太子登基成為趙國的新帝,新後就是懷了他孩子的一個宮女。說完後,見二王子連連退了幾步,麵如死灰,就好心再提醒了一句說有什麽事也許能去求見長公主。


    太子是趙樂君的弟弟,二王子當然知道。他在人離開後想了良久,滿腦子都是趙國的殉葬製度,最終還是抵不過骨血親情,要去求見趙樂君一回。


    此時的趙樂君就在東宮,醫士按著時辰來給她請平安脈,楚弈在邊上焦急等候著,聽到說一切安然,緊繃的一張俊臉總算有了歡喜。


    等醫士下去煎藥,楚弈坐到倚著軟枕的趙樂君身邊,盯著她還不顯懷的肚子,突然伸出狗爪子就貼在上麵。


    站了半早上,又跑到皇後宮裏,趙樂君一點也不想動彈,任他爪子在自己肚子上撫摸,一雙美目慵懶睨著他。


    楚弈摸了半天,滿腔激動憋啊憋,最後憋出來一個音節:「艸……」他先前一直按捺著她懷孕的高興,根本不敢顯露情緒,後來太子就出事了。


    殺戮和危急的局麵讓他根本就沒有放鬆下來,今日魏衝求娶一事也算是說開了,那股被他藏了許久的當爹心情,總算能釋放。


    然而,他就是個粗人,憋了半天,也隻能憋出這樣一個能形容自己喜悅心情的形容了。


    趙樂君在他一聲中,臉色變了變,下刻撥開他的爪子,自己捂在肚子上心裏在默默說著:孩子,你一定要多讀書,不然你以後有了娃娃,你也隻能跟你爹一樣。


    楚弈看著空空的手,臉上帶著抱歉地笑:「我就是有些激動。」


    然後他的手就被趙樂君再抓過來,重新放在上邊,對他十分溫柔地說:「我懂。但我聽說孩子在肚子裏是能聽到父母說話,也會受父母行為影響,以後不能說這種話。」


    楚弈在她輕聲細語中連骨頭都酥了,低頭看到她恬靜的眉眼,慢慢圈住了她的腰身低語道:「辛苦你了,也謝謝你。」


    趙樂君微微一笑,沒有說話。楚弈正凝視著她,瞧見她自嘴角揚起弧度時,眼底也閃動著……跟小狐狸一樣狡詐的光芒?


    像極了是在算計什麽的眼神。


    他身子就僵了僵,她好像是溫柔得有些過了?


    楚弈意識裏有個聲音在告訴他,趙樂君有異樣,然而他一再琢磨,也沒能琢磨出問題究竟出在哪裏。


    北胡二王子就在楚弈疑慮重重中求見。


    在來人稟報的時候,他就被趙樂君推開了,而她起身正坐,儀態絲毫讓人挑不出錯來。


    楚弈感受著懷裏慢慢散去的溫度,再看看那端莊雍容的女子,又感覺可能是他想多了……說推開他,不也還推得那麽果斷無情。


    剛才的溫柔肯定是假象。


    他還在心裏嘀嘀咕咕,二王子已經被召進來。


    胡人大多粗獷壯實,二王子也不例外。那高大的身形來到趙樂君跟前,把她眼前的光線都擋著暗了許多,她略略抬起下巴,示意賜座。


    二王子以前不是沒有見過趙樂君,隻是她五官這樣清晰落入眼眸,是首回,即便是在上郡篝火晚會那晚都不及眼下真切。


    這個攝政的公主實在是出色,姝色灼灼,眉宇間是她身為皇女的倨傲,整個人豔麗又帶著刺,讓人望之卻步。


    二王子的目光快速在她麵容上一轉,就低頭謝過坐下。


    趙國長公主美是美,但她有個敢拔劍斬下自己頭顱的郎君,不是他能冒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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