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皇宮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不時有笙歌飄進皇上的寢宮內。


    由於夜色已晚,豆兒已經呼呼大睡,寢宮前後的守衛也早被有心人士支開,所以白公公能帶著一行手下順利地摸進寢宮。


    “快!快捂住她的嘴。”白公公低聲地吩咐。“但別弄傷她的人。”


    在所有情況未明朗之前,實在不宜得罪目前皇上的心肝寶貝,誰也不知道哪天她會飛上枝頭變鳳凰。


    年輕力壯的羅公公走近龍床輕輕捂住豆兒的小嘴。


    “嗚……”豆兒立刻被驚醒,一見有人對她不軌,馬上潑辣地使勁掙紮。


    可惡!哪個不長眼的人竟敢偷襲她?他難道沒對她豆公公的大名聞風喪膽嗎?


    “小心一點!她前後麵都有傷口。”白公公深怕她過於激動,扯傷了傷口,站在一旁幹著急。


    他們隻是奉命送豆兒姑娘出宮,可沒要弄死她,況且他們也承擔不起殺人的罪名。


    羅公公稍稍鬆開一點手勁,豆兒捉住機會,奮力地咬住他的手指。


    “啊……”羅公公發出慘叫聲,趕緊將可憐的手抽了回來。


    “你們是誰?為什麽要捂住我的嘴?”豆兒環視站在龍床四周的幾個男人,憑她在宮中“閱人無數”的經驗,立刻辨出他們是太後身邊的太監。


    “咦?你不是白公公嗎?”豆兒在神情上並無任何畏懼之色,因為她在掙紮中已聽出白公公似乎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否則她不可能輕易掙脫。


    “是的,豆兒姑娘。奴才們是奉太後之命送你出皇宮的。”所有圍在龍床旁的太監全矮了一個頭,包括那白公公也跪了下去。“請豆兒姑娘見諒。”


    他們雖是奉命行事,卻也個個嚇得渾身發抖,在皇帝的寢宮內密謀敗露,必定是死路一條了,偏偏他們又沒有勇氣一擁而上,將豆兒姑娘綁出宮。唉!


    豆兒雙瞳倏地亮了起來。“嘿!你們怎麽不早說,我正好想出宮耶!你們快起來幫我收拾包袱。”


    “是!”白公公那夥太監全驚喜地起身,他們首次犯罪,就遇到那麽合作的“受害人”,還真是幸運呀!


    “你去那張小床上收拾我的東西。”豆兒興奮得開始點名指派他們任務。“你去找一件皇上的便服給我換上,我這身單衣很難行動。”


    “是!”第二名太監開開心心地做賊去。


    “你們兩個把我扶起來,我要穿衣袍了。”豆兒欽佩地瞄了那個行動迅速的太監一眼,才接過他手中的衣袍。


    白公公跟另一名太監輕輕將她扶起,熟練地替她穿戴好衣袍,反正他們服侍太後慣了,這點小事難不倒他們,不然依豆兒姑娘那種笨拙的動作,準是挨到天亮也穿不好。


    “謝謝你們。”雖然衣袍過於寬大,但她也隻能勉強湊和了,如果穿著太監袍在京城中四處亂跑,太引人注目了!


    豆兒把枕下的秘方本子塞入懷中,開始彎著腰尋找“大黃”、“小黃”。


    “喂,你們有沒有看到我那兩隻狗?”她現在的傷勢好了大半,即使彎著腰也不會痛,但是皇上就是愛大驚小怪,硬是命令她留在床上。


    白公公與其他幾名公公交換一個尷尬的眼神,他手指著躺在角落的那兩隻黃狗,“歹勢”地道:“是不是那兩隻?為了怕驚醒豆兒姑娘,所以在一個時辰前我就派人迷昏了那兩隻狗。”


    “嗯……這樣也好,省得帶它們出宮時,它們出聲引起衛兵的注意。”豆兒反而感激他們的“不懷好意”!


    白公公蒼老的臉孔露出為難的神色。“豆兒姑娘,它們呃……可能裝不進麻布袋。”


    “麻布袋?”豆兒此時才發現有一人拿了一隻大麻袋站在旁邊,她戒慎地死盯著那麻布袋,猜疑地道:“你們該不會是想把我裝進這個麻袋裏,偷偷運出宮吧?”


    白公公一群人不好意思地訕笑幾聲。“豆兒姑娘,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不行!這個計劃不好。”為了避免不雅地被人抬出宮,豆兒斷然否決他們的餿主意。“萬一不小心你們手滑,摔痛了我怎麽辦?”


    “經豆兒姑娘這麽一說,似乎挺危險的!”白公公灰白的眉毛全皺成一團。


    “不知豆兒姑娘有何良計?”


    豆兒沉思了一會兒,才猛然想起一個絕佳的妙計。


    “用轎子吧!今晚皇上不是在宮中舉行皇宴嗎?我們偽裝成大臣坐轎子離宮,豈不是既安全又隱秘?”


    “還是豆兒姑娘想得周到。”白公公轉身吩咐羅公公。“小羅,你去張羅一頂轎子來,動作快一點。”


    “是!”羅公公帶著幾名太監快速離去。


    唉!如果皇上知道豆兒為離宮的計謀奉獻大半的心力,不知道會不會氣炸了?


    唉!唉!唉!豆兒的小屁股是該有點“憂患意識”了!


    ☆        ☆        ☆


    他們一路上通行無阻地離開皇宮。


    出了宮牆,天空還黑蒙蒙的,豆兒看天色再一個時辰就天亮了,所以讓服務周到的白公公他們先回去覆命。


    她如出籠的鳥兒歡叫一聲才帶著新鮮愉悅的心情邊走邊逛,她一手抱著“小黃”,一手拿著包袱,身旁跟著“大黃”,憑著一點模糊的記憶往“童府”的方向走去。


    問了幾名路人,豆兒才在天亮的時候找到“童府”,隻見“童府”的外貌更形奢華了,它是一座翠瓦朱簷,紅榴屋角微翹的大宅院,而且占地極為廣大。


    不過,這些豆兒全沒放在眼裏,她在宮裏看到的比這豪華一百倍,她隻是奇怪爺爺怎麽舍得做那麽大的改變——他老人家一向是精打細算的。


    豆兒走上前敲門。


    “這位姑娘有什麽事嗎?”應門的阿德見她身著一身精美的男性錦服,心裏雖覺得不倫不類,但以為她是來找童大爺,故擺出一副必恭必敬的臉孔。


    “我叫童豆兒,是童靖遠的女兒。這位大叔請讓我進去好嗎?”


    豆兒清麗的俏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連一旁的“大黃”也諂媚地猛搖尾巴。


    阿德搔搔頭,一臉的困惑,他在童府工作三年來,還沒有聽說童大爺有個叫“童豆兒”的女兒。“你在外頭等一下。”他關上門,走進宅中請示童大爺。


    約莫過了一盞茶時間——


    “砰!”阿德氣呼呼地拉開大門,忿忿地罵著。“你這臭女人竟敢欺騙我阿德,害我被童大爺罵,童大爺根本沒有叫豆兒的女兒,你快給我滾!”


    豆兒嬌小的下巴滑稽地掉下來。


    不會吧?她那遊手好閑的爹竟然忘了她這麽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兒!太扯了吧?


    “慢著!”豆兒趕緊以腳卡住他要合上的門。“那童老爺在家嗎?”


    爹不認得她,那一向疼她的爺爺總該認得吧!


    “童老爺三年前就死了。”阿德不耐煩地瞪她一眼,要不是見她長得漂亮,他阿德早拿掃帚趕人了。


    死了!


    豆兒難過地眼眶紅了起來,低喃道:“難怪一切都變了,連守門的梅伯也不見了。”


    她爹素來就憎恨爺爺的專製嚴厲,爺爺一去世,她不難想像爹會換去府中所有的仆役。


    隻是沒有了爺爺,不曉得娘在府中過得好不好?


    “那我娘芷君呢?她在不在?”她著急地追問。


    阿德又賞給她一記厭煩的白眼。“沒聽過這個人,你快離開吧!”


    “噢!”豆兒知道從他口中問不出什麽來,便轉身離開童家,打算另外想辦法。


    ☆        ☆        ☆


    “皇上饒命!”


    一大票的衛兵、太監和宮女都跪在地板上……他們工作的範圍全在寢宮內外。


    “你們是怎麽當差的,連人不見都不知道?”韋端己的俊容上滿是震怒。


    他與二皇弟密談後,立即回到寢宮,誰知豆兒已不見蹤影,他是又驚又怒,深恐豆兒出意外,所以口氣難免窮凶惡極了點。


    一名顯然是統領的衛兵低著頭稟告:“皇上,有人持著您的旨意,命令我們下去休息一個時辰,屬下們隻好離開。”


    所有跪著的人全附和地點頭。


    “誰那麽大膽?竟敢假傳朕的旨意?”韋端己忿恚的怒火高漲到了極點。


    “屬下不敢說。”衛兵頭頭低聲道。


    韋端己嚴厲的黑眸突然沉思地掃視他們一遍,稍微放軟口氣。“你們全退下吧!”


    待跪在地上的人全部退出寢宮,韋端己轉而命令貼身侍衛。“馬常,你帶人去太後寢宮悄悄擒白公公來,不要讓太後知道了。”


    他的情緒由盛怒漸漸冷靜下來,自然明白此事與太後脫不了關係,要馬常去偷偷逮來白公公,是為了不想在臨走前與太後撕破臉。


    “是,皇上。”馬常輕悄地離去。


    江義一聽說豆兒姑娘失蹤了,連忙趕過來伺候皇上,也看到皇上的臉色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而愈來愈陰沉,讓他不禁為白公公膽戰心驚起來。


    “皇上,早朝的時間到了。”江義壯著膽子道。可惡!馬大個兒怎麽還不回來?


    韋端己沉著一張緊繃的俊臉。“說朕病了。”


    江義走到外頭吩咐小昆子去傳話。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馬常總算拎著白公公的脖子出現了。


    “馬常,你可回來了,皇上快急死了。”江義忍不住叨念他幾句。


    馬常把他當作煩人的蒼蠅般視而不見,放下白公公,拱起雙手行禮後,就靜靜地退到一側。


    “皇上,饒了……奴才一命吧!”白公公嚇得雙腿一軟,癱跪在玉石地板上。


    他再怎麽想也料不到皇上會那麽快知道豆兒姑娘是被他“運”出宮的,他還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呢!


    “你把豆兒帶到哪裏去了?”他霍地站了起來,黑眸中燃滿熊熊的怒火。


    “奴才……奴才奉太後之命……把豆兒姑娘送出宮……”白公公愈緊張,結巴愈嚴重。


    “哼!”韋端己急怒攻心。“你好大的膽子,連朕的女人都敢碰!把他拖下去砍了。”


    他這次氣得再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皇上饒命啊!”白公公拚命地磕頭。“奴才是奉命行事的,而且豆兒姑娘也是心甘情願出宮的,她甚至興致勃勃地收拾包袱,帶著兩隻狗一塊兒離去,奴才真的沒有強迫豆兒姑娘。”


    韋端己聞言,劍眉皺得更加厲害。“先把他放了。”


    衛兵鬆開白公公的身子,退回寢宮外。


    “你說的話是真的嗎?豆兒是自願跟你離開的?”


    “是的,豆兒姑娘一出皇宮側門,還開心地歡呼一聲。”白公公見有一線生機,便不敢隱瞞任何事實。


    這丫頭!韋端己的頭部突然隱隱作痛起來。


    他真的不知道為她擔心著急一個晚上是為了什麽來著?她根本是歡天喜地的出宮嘛!虧他在宮裏胡思亂想、窮操心!


    “豆兒有沒有說要去哪裏?”他語氣幹澀地問。


    他的怒氣有一半轉移到那個沒心肝的丫頭上,要走連封信也沒留給他,真是氣煞人!


    “沒有。”他不敢亂動,深怕皇上又降罪給他。


    韋端己揉著發疼的太陽穴。“算了,你回去吧!”


    這不可麻煩了!京城那麽大,他要從哪裏找起啊?


    白公公戰戰兢兢地離去後,寢宮內籠罩著一股怪異的氣氛。


    “皇上。”江義勇敢地打破沉默的僵局。“不如奴才去‘淨身房’查查看有無豆兒姑娘當年進宮的資料,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


    “去吧!”韋端己揮著手,心中不抱太大的希望,當年豆兒連性別都敢欺瞞,甚至是收買淨身太監,她還有什麽事是不會順便保密的!


    “還有,把心寧公主叫來,她或許知道的比較多。”


    江公公雖然年紀一大把了,若真遇到要緊之事,跑起來可不輸任何年輕人,隻見他矯健地奔出寢宮。


    “馬常,你去把二王爺秘密請來,朕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是他該離開的時候了!


    “是的,皇上。”


    ☆        ☆        ☆


    豆兒遭到門房的驅趕後,她毫不氣餒地繞著童家的圍牆打轉,試著找出她兒時所挖的“狗洞”,好鑽進去找她的娘親。


    找了將近一個時辰,豆兒才在一棵枝葉茂盛的老樹後找到那個小洞,難怪那麽多年了還沒有人發現它。


    豆兒撥開洞口的雜草。“‘大黃’,你說這洞口是不是迷你了點?”


    她與“大黃”一同勘察狗洞的大小,她甚至把頭塞在洞裏,看能不能硬擠進去,直到她弄得灰頭土臉,她才不懷好意地盯著“大黃”看。“‘大黃’,換你來試試?”


    “汪!汪!”大黃狗歡欣地猛搖尾巴。


    突然……


    “‘大黃’,你的體型太大,鑽不進去的。”韋端己柔聲地勸告它。


    他在宮中逼迫心寧公主說出豆兒可能的去處後,立刻要二皇弟掩護他出宮之事,並且在三日後發布他病重身亡的消息,至於他自己則帶著馬常與江公公悄悄離宮。


    馬常跟著他一同離去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馬常是他爹皇甫堯的大弟子,是最近一年來他頻頻遭人行刺,他爹派在他身邊保護他的。


    但江公公要跟著他走,就令他有些為難了,偏偏他老人家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他隻好答應他了。


    他們三人均作輕便的打扮,一路朝京城三大富豪之一的“童府”走去,誰知還沒走到門口,他遠遠就看到豆兒在圍牆邊探頭探腦的,基於某種程度的好奇心,韋端己靜靜地站在她身後,看她在玩什麽把戲?


    “皇上。”豆兒驚呼一聲,開心地躍進他的懷中。“你怎麽有空出宮啊?”


    一見到豆兒那盈盈笑臉,韋端己俊容上的慍色慢慢消失,不知怎麽的,隻要看到豆兒平安無事,他的怒氣就生不起來。


    “你就這樣出宮,難道不知道我會操心嗎?”韋端己的大手溫柔地抹掉她臉上的灰塵。


    豆兒無辜地咋咋粉色香舌。“人家急著要出宮,所以忘了留封信告訴你。”


    “皇上為了豆兒姑娘連皇帝都不做,就急急忙忙出宮找你了,豆兒姑娘,你好好勸一下皇上回宮繼續當皇帝吧!”江義在一旁插嘴。


    他一直不懂皇上怎麽會對帝位一點都不眷戀?就算他沒有皇家血統又怎麽樣?反正又沒有人知道皇上的秘密,皇上真的是太誠實衝動了!


    “多嘴!”韋端己輕斥他一聲。“不準再叫我皇上,今後我隻是一個普通人了。”


    “哇!”豆兒簡直是受寵若驚。“你真的不做皇帝啦?太好了!反正皇宮內一點都不好玩。”


    江義翻個白眼。聽她說的是什麽鬼話!


    “以後我再把詳細原因告訴你,你暫時叫我韋大哥好了。”韋端己含笑地整理著她淩亂的發絲。“你剛才在做什麽?”


    “啊!對了!你們來的正好。”豆兒想起自己的“不良企圖”,趕緊拉著韋端己的大手跑到狗洞前。“你們快幫我把這個洞挖大一點。”


    除了豆兒,韋端己他們三人全蹲下去研究那個狗洞。


    “豆兒姑娘,你為什麽不從大門進去呢?”江義納悶地問著。


    豆兒的小嘴癟了起來。“我爹忘了我這個女兒,我隻好鑽狗洞進去找娘囉!”


    “你不要傷心,我陪你光明正大地走進家門。”韋端己起身摟著她安慰。


    豆兒皺起俏鼻子,嘟嚷幾聲。“我才不傷心呢!我隻是想進去把娘帶走,省得她在府裏老是被人欺負。”


    “豆兒,就算你的娘親不受寵,你也不能隨便帶她走。”韋端己為難地歎口氣。


    從她的言辭中,韋端己多少可以猜出她與她母親在童家似乎不受重視,說難聽一點,她們可能飽受欺淩,無怪乎豆兒會想帶她母親走。


    皇上,呃……韋大哥真是個老古板!


    豆兒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機靈的腦袋瓜子轉了幾下,決定暫時先敷衍他一下,免得他嘮嘮叨叨說個沒完。


    “嗯,那我先進去看娘過得好不好總行了吧?”


    “好,我跟你一同進去。”韋端己牽起她的小手。


    “哎呀!這種偷偷摸摸的舉動你做不來的。”豆兒擺出一副體貼煞人的臉孔。“我看你們待在這裏等我,一個時辰後我就出來了。”


    其實她是怕極了韋端己在身邊會礙手礙腳的,所以不讓他當跟屁蟲。


    韋端己扯了扯嘴角,他生平第一次遭到那麽明顯的嫌棄與歧視。


    “爺,我們就聽豆兒姑娘的話留在外麵好了,萬一我們潛進去被人逮到,不就糗大了!”江義又有話說了。


    “不要緊。”韋端己看到豆兒那瞬間垮下的小臉,差一點爆笑出聲。“我陪豆兒一起進去比較安心,你跟馬常待在這裏等好了。”


    他摟著豆兒的纖腰,雙腿微微一彈便躍過圍牆,落在童家的庭院中。


    豆兒驚喘一聲,還來不及感到害怕,人就“咻!”的一聲飛進牆內了。


    “哇!你這樣做賊一定很方便,不用爬上爬下的。”她忍不住發出讚歎聲,以韋大哥這種身手做皇帝似乎可惜了點!


    “別開玩笑了,快辦正事吧!”


    “嗯!你跟我來。”豆兒帶著他走最僻靜的小徑,往她母親所住的廂房奔去。


    誰知那個房裏早已布滿灰塵與蜘蛛網,像是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這裏沒人。”韋端己前前後後找了一遍,不敢相信豆兒以前竟住在這麽簡陋的地方,簡直比傭人房還不如。


    豆兒注意到他詫異的眼光,解釋給他聽。“從前我們母女不受重視,所以住在這種寒傖的住所,即使後來我受爺爺的寵愛,我們母女也沒想過要換舒服一點的地方。”


    “為什麽?”韋端己奇道。


    “一來我年紀小,覺得住這裏比較不用看大娘、二娘的臉色;二來我娘的脾氣溫柔善良,不喜歡與人計較,所以我擔心爺爺死後,娘一定會被她們欺負得很慘……”


    說著、說著,豆兒的眼眶紅了起來,一副泫然欲泣的傷心模樣。


    “你想哭啦?”韋端己心疼地摸摸她的俏臉蛋。


    “嗯。”豆兒噙著淚水不敢點頭,深怕它們不小心會滾下來。“人家好想念娘喔!”


    韋端己一臉憐惜地擁她入懷。“你想哭就哭吧!”


    “哇……哇……”豆兒的淚水如泉湧般猛烈地冒出來,她自然地往韋端己的胸膛擦去。


    他一見豆兒這種“唏哩嘩啦”的哭法立刻後悔了,瞧她哭得肝腸寸斷,快把他的心給哭擰了。


    “好了,好了,不許你再哭了。”他人一慌,那種當皇帝時的命令口吻又跑出來了。


    “鳴……為什麽……嗚……”她難得這麽痛快哭上一次,眼淚好像止不住了。


    “你這樣哭會傷身體的。”韋端己輕柔地抬起她淚濕的小臉,一點一滴地吻去她水晶般的淚水。“把眼淚留到下次吧,嗯?”


    豆兒破涕為笑,被他的動作與話語逗得心情好了一些。“你這樣舔好癢喔……”


    若不是這趟是來找豆兒她娘,外頭又有人等著他們,韋端己是不會這麽容易放過她那俏臉上的每一寸柔嫩肌膚的。


    “我們去找看看有沒有你熟識的人,問一下你母親的下落。”韋端己顯現當機立斷的決心。


    “好。——豆兒想了一下。“我們去書齋找三哥,小時候他待我最好。”


    “帶路。”


    豆兒帶領韋端己躡手躡腳地東躲西閃,避過好幾個迎麵而來的仆役,曆經重重險阻,才來到童鑲之的書齋。


    豆兒拉著韋端己一起蹲在窗子下,她輕輕敲了幾聲——


    “誰?”一名年輕清秀的男孩推開窗戶。


    “是我,豆兒。”她大剌剌站起來,七手八腳地攀進書房裏。


    童鑲之站在一旁,麵露迷惘之色。


    這位擅闖他書房的怪異姑娘是誰啊?


    “咦?韋大哥,你怎麽還待在外麵?”豆兒回頭看見韋端己還傻愣在窗外,賊兮兮地道:“你快爬窗戶進來,不然會被人發現。”


    她實在忍不住想破壞韋端己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尊貴氣勢,換句話說,她就是想看他出笑話。嘻!


    韋端己又好氣又好笑地橫睨她一眼,撈起衣袍下擺,一個俐落敏捷的縱身,便已從窗口翻進屋內。


    他的身手之漂亮讓豆兒與童鑲之看得瞠目結舌,豆兒勉強合上張得大大的小嘴,心裏開始有些不平衡。


    嘖!這家夥還是不是人啊?居然能在空中翻滾一圈,然後瀟灑地落地,連一顆塵埃都沒沾上身?!


    太……太令人嫉妒了!


    “三哥,眼睛別瞪那麽大,小心掉下來。”豆兒受不了他那副挫樣,跳過去戳他的額頭。


    “噢!”童鑲之回過神來,揉揉疼痛的額頭,疑惑地問道:“這位姑娘為什麽稱我三哥?在下並不認識姑娘啊?”


    “連你都忘記我啦!三哥。”豆兒失望地嘟高了嘴。“我是童豆兒啊!那個小時候跟你一起讀書習字,教你作弊的那個豆兒啊!記得了嗎?”


    她卯足了勁提醒他,隻差沒把他的糗事全抖出來——這完全是為了顧及他的麵子。


    “豆兒?你真的是豆兒?”童鑲之驚喜地雙手握著她的肩膀,細細打量她的五官。“這五年你跑到哪裏去了?家裏的長輩都三緘其口,怎麽都不肯說。”


    “哎呀!說了你也不懂,爺爺派我去執行一項重要的任務,這可不是普通人辦得到的喔!”豆兒小小的吹噓一下。


    韋端己沒理會那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小子,直接走過去掰開他停駐過久的雙手,即使是兄妹,他也不喜歡他們有過於相親相愛的舉動。


    “豆兒,別忘了問你娘的事。”他占有性地環住她的柳腰。


    “好!”豆兒轉向童鑲之,急切地問:“三哥,我娘呢?她現在住在哪裏?”


    “你娘?”童鑲之為難地沉吟一會兒。“好,我告訴你,反正你遲早會知道。爹在爺爺死後,就把三娘送回青樓了。”他盡量不讓這種醜事聽起來那麽不堪入耳。


    當年三娘是紅透半邊天的青樓歌妓,他爹童靖遠花了大把銀兩才把她迎進家門,誰知過了幾年,就嫌她年老色衰、渾身是病,將她丟回青樓去。唉!


    “青樓?什麽是青樓啊?”豆兒本能地詢問身旁的韋端己。


    “出去再告訴你,別緊張。”韋端己在她耳邊低語,輕聲安撫她。但不可否認的,他內心覺得十分驚愕,怎會有人把自己的侍妾送到青樓妓院呢?


    “哪一家青樓?”


    童鑲之同情地看了豆兒一眼。“好像是‘彤玉坊’,不過聽說三娘在那裏過得不錯,每晚負責彈琴而已。”


    “好,我們走。”韋端己決定這次從門口走出去,不再攀爬窗戶、圍牆了。


    “慢著。”童鑲之叫住他們。“這位公子,我看得出你很喜歡豆兒,我這個兄長就作主將她許配給你,望你好好善待她。”


    他雖然沒見過什麽世麵,但這點識人之明還是有,瞧這位公子卓爾出眾、儀表非凡,一看就知他的出身非富即貴,再看他嗬護疼惜豆兒的模樣,他怎會不放心將豆兒交給他呢?


    “三哥,你在胡說什麽?”豆兒嬌嗔一聲,臉上的紅雲不受控製地氾濫開來。


    她不好意思地偷瞄韋端己一眼,想知道他有何反應……


    “放心,我會照顧好豆兒的。”韋端己俊頰含笑地望著臉蛋紅咚咚的豆兒,發覺她嬌羞的時候別有一番迷人的味道。


    “以後別帶豆兒回來了。”童鑲之慎重地囑咐,年輕秀氣的臉上帶著少有的嚴肅。


    “怎麽說?”韋端己比豆兒快一步發問。


    童鑲之凝重地道:“我怕爹知道他有一個這麽美麗的女兒後,會把豆兒送給京城首富鍾福全當侍妾,藉以取悅那老色魔,年初五妹就是這樣被送進鍾家的,即使二娘拚命阻止也沒有用。”


    “真是可惡!”雖然小時候五姊最愛暗地裏欺負她,但她仍忍不住發出不平之鳴。


    “哼!他敢?”韋端己半挑起慍怒的劍眉,輕哼了一聲。“今後你想見豆兒,就到蕪湖的‘飛劍山莊’吧!”


    “好,你們一路小心啊!”


    豆兒依依不舍地朝他揮揮手。“三哥,保重。”


    韋端己打消原本的念頭,決定偷偷摸摸地走原路回去,免得他的小新娘被她爹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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