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梨見有生意上門,當即眉開眼笑:「自然是賣的,我這裏除了白茉莉香油,還有玫瑰香油,而且還可以定製其它香油,一瓶隻要一兩銀子。」


    阿保眼珠子一轉,笑容天真:「秦姑娘,我買這香油是為了壓製我們公子房裏的藥味……這樣吧,但凡你能製出來的,我各樣都訂購一份,你製好後送到別莊去。」


    素梨嫣然一笑,滿口答應了下來——這可是大生意啊!


    她倒是不怕趙舒對她做什麽。


    因為一直病體支離,前世直到她死,趙舒還是「小叔獨處」,未曾成親,房裏也沒有放人。


    素梨感覺若是把她和趙舒關在一個房裏,活著出來的必定是她。


    見素梨答應了,阿保歡喜不盡,留下十兩訂金,告辭去了。


    今日素梨賺了不少銀子,她先把原料錢給了舅舅陳三郎,又給了王四兒二錢銀子零花,又給了她娘二兩銀子家用,再除去在碧青瓷行用下的,剩下的約莫有十五兩多一些,素梨全收了起來。


    如今她已經有三十兩銀子的積蓄了。


    這些銀子雖然不算多,卻都是素梨自己掙的。


    接下來的這幾日,素梨一邊選適合製作香油的香花,一邊和王四兒一起幫姥爺舅舅在花圃幹活。


    這幾日她雖然戴著草帽,卻依舊曬黑了不少。


    阿保定下的月季花終於準備齊備了,因為量大,陳三郎便分了兩趟和王四兒一起送過去。


    雖是夏季,可是臨河別業內古木參天花木繁茂,倒也涼爽。


    趙舒倚著錦緞靠枕半躺在窗前榻上,身前的黃花梨木小炕桌上放著一摞賬冊。


    河道監修太監秦霽和河道總督金雲嶺穿著整套官服坐在黃花梨木圈椅上,俱背脊挺直,等待趙舒問話。


    屋子裏靜極了,外麵蟬的鳴叫聲清晰入耳,金水河河水的澎湃聲隱約傳來。


    趙舒修長白皙的手指翻過賬冊,找出自己折了頁做了標記的那幾頁,聲音輕緲:「這二十萬兩的河道清淤費是怎麽回事?前年的清淤費是十五萬兩,大前年的清淤費是十四萬兩,同一條河道,這幾年又風調雨順,為何清淤費一下子漲了這麽多?」


    秦霽看了金雲嶺一眼,見金雲嶺垂著眼簾正襟危坐,絲毫沒有回話的意思,隻得起身回道:「啟稟王爺,去年的清淤費其實隻有十二萬兩,多出的八萬兩是為陛下運送金絲楠木進京的費用,李太尉下令把這筆開支記在河道衙門賬上。」


    這金絲楠木是去年福王病危,陛下命人從海外尋回的千年古木,據說做壽材可以保屍身不腐。


    隻是後來福王福大命大,被救了回來。


    此事出於陛下一片愛子之心,卻不能被福王知道,這李太尉用心甚是惡毒,分明是要讓福王知道內情。


    趙舒沒有說話,手指在賬冊上敲了敲,末了卻歎了口氣:「好了,你們退下吧。」


    他知道這些金絲楠木是為他準備的壽材。


    人人都以為他忌諱這些,其實多次瀕臨死亡的經曆早已令他看淡了生死。


    死就死了吧,對他來說,死未嚐不是一種解脫。


    秦霽知道自己這下算是過關了,忙恭恭敬敬行了個禮,與金雲嶺一起退下了。


    到了外麵,他才發現自己裏麵的白綾中衣被汗水浸透了。


    一直走到了花園月亮門那裏,秦霽這才笑著問金雲嶺:「金大人,這樣的暑天,你怎麽不往王爺房裏送冰?」


    金雲嶺約莫三十七八年紀,原是泰和帝潛邸舊人,素來沉默端正。


    他笑了笑,並沒有多說,引著秦霽去了外麵書房——河道衙門的那些官員們都在外書房候著呢!


    大人們退下後,一直靜立在側的阿保走上前:「王爺,我把這些收了,您歇一會兒吧!」


    趙舒沒有吭聲。


    阿保知道王爺隻是懶得說話,他老人家不反對就表示同意,便卷起衣袖,上前搬起黃花梨木小炕桌。


    趙舒聞到了一股幽香,似乎是白茉莉的香氣,便看了阿保一眼。


    阿保就等著他這一眼呢,當即把小炕桌放在一邊,然後笑嘻嘻湊了過來:「王爺,這茉莉香氣是不是很好聞?」


    趙舒知道阿保有話要說,便抬眼看他,等他往下說。


    阿保從袖袋裏掏出從素梨那裏討要的那瓶白茉莉香油:「王爺,這是花兒陳家的秦姑娘親手製的,秦姑娘還會製好多種香油呢,我讓她各樣都製了,放屋裏擺著,到時候您都看看,喜歡哪一種咱們就留哪一種……」


    趙舒閉上眼睛聽著阿保嘮叨,待阿保的長篇大論終於告一段落了,他這才輕輕道:「我有些冷,去船上呆一會兒吧!」


    他一向怕冷,即使是夏季,就這樣呆在屋裏,還是覺得冷,覺得骨頭縫裏透出寒意來。


    阿保知道趙舒怕冷,這是要出去在夕陽下曬一曬,好得些暖意,便答應了一聲,自去安排。


    素梨目送陳三郎和王四兒趕著驢車離開了,便關上大門,回花圃繼續忙活去了。


    她已經采摘了足夠量的玫瑰花、白茉莉、梔子花、蓮花和玉簪花,已經炮製罷備上了。


    因趙舒畢竟是男子,渾身香噴噴怪怪的,素梨打算再采集一些薄荷和竹葉,製出與眾不同的薄荷香油和竹葉香油,說不定更合趙舒的心意。


    陳家花圃的薄荷田就在河邊,碧盈盈的一大片。


    素梨戴著草帽,提著籃子去了河邊薄荷田。


    她采了半籃子薄荷,腰彎得有些酸,便站起身在扭了扭腰,卻見河上有一艘畫船緩緩行駛著,甲板上有三個青衣人抬著一個躺椅出來,其中負責指揮的人正是阿保。


    素梨如今看阿保是如同看財神爺一般的,見了當即打了個招呼:「阿保!」


    阿保正指揮著小廝把躺椅放下,又服侍趙舒躺好,聽到有人叫他,抬眼一看,見是一個戴大草帽的女子,不由一愣。


    素梨見狀,便摘了帽子,撩著裙裾輕捷地跳出了薄荷田,輕輕巧巧落在了河邊草地上:「阿保,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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