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薛濤低聲道:「紅拂姐姐也跟著去了。」


    秦義成微一沉吟:「是從後門過去的麽?」


    若是從前門過去,他娘和四姐早嚷鬧起來了。


    因為李雪玲帶來的陪房住在胡大官人宅子裏,為了這些人進出方便,秦義成家後院另開了一道門與胡大官人宅子相通。


    薛濤蚊子哼哼似地答了聲「是」。


    秦義成總覺得這兩個粗使婆子和這兩個小丫鬟似乎都有些不對,不由想起胡大官人最愛勾搭人/妻,當下也不多說,一瘸一拐往那道門走去。


    兩個粗使婆子和這兩個小丫鬟見狀,都有些急了。


    婆子趕緊推剛才說話的小丫鬟:「薛濤,你趕緊過去通個信!」


    薛濤急得團團轉,最後得了個主意,蹬蹬蹬跑上樓,打開二樓臥室的後窗往外看去,恰好能看到胡大官人後花園的綠雲閣。


    她揀了個小花瓶,朝著綠雲閣扔了過去。


    隨著一聲脆響,綠雲閣內傳出胡大官人的怒喝:「誰?」


    正在胡大官人身上的李雪玲嬌滴滴道:「怕是我的小丫鬟……」


    她抬手撥開窗閂,把窗子開了一道縫,果真看到小丫鬟薛濤正在朝自己各種打手勢。


    李雪玲常做這種事,當即明白了過來——秦義成來捉奸了!


    她一邊繼續動作,一邊調笑:「小胡,我相公來了,你可怎麽辦呀?」


    胡大官人笑嘻嘻道:「讓他來吧,哈哈哈哈哈!」


    他早安排了人在下麵,秦義成是絕對進不了門上不了樓的。


    薛濤自窗戶中看到李雪玲烏雲散亂粉臉潮紅,卻不慌不忙,便也放下心來,自顧自關上窗子下樓去了。


    秦義成到了通往胡宅的那道門前,敲了半日門,卻一直沒人來應,最後氣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一直到了天黑透,李雪玲這才帶著大丫鬟紅拂從前院進了家門,得知秦義成受了傷在樓上躺著,也不過說了句「知道了」,就扭著腰肢進去了。


    她也不上樓,吩咐婆子去外麵酒樓要了一個精致席麵,自己在一樓吃吃喝喝,然後就在一樓歇下了。


    秦老太和秦四姐眼看著盛著酒菜的食盒從自己眼前經過,卻沒法分一杯羹,母女倆氣得嘲罵了半日,最後還是秦老太親自去胡宅尋胡家大娘子借了幾兩碎銀子,讓春霞出去買了三碗爛肉麵回來,三人分著吃了。


    可憐秦義成獨自睡在樓上,夜間發起了高燒,喊也喊不出聲,叫也沒人理,活生生燒昏了過去。


    第二天上午,李雪玲打扮得花枝招展,又帶著紅拂去胡宅作客去了。


    胡大官人不僅有西域高人贈送的助興藥,還有一整套淫器家夥,李雪玲和他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正打得火熱,哪裏還記得樓上還有一位受了重傷的秦義成秦舉人。


    把秦義成給打走之後,素梨手握搗衣棒走到了陳家大門前,一抬眼見阿保立在一旁,正神情複雜看著自己,她嫣然一笑:「阿保,你怎麽來了?」


    阿保微笑道:「秦姑娘,去裏麵說吧!」


    心中卻道:秦姑娘可真厲害啊,若是這搗衣棒打在王爺身上……


    一想到這個可能,阿保就覺得全身寒毛全豎了起來,再也不敢想象下去了。


    素梨把搗衣棒換到了左手,晃了晃右手,引著阿保進了大門。


    陳氏正抱了二白同陳老太站在廊下,原本要問素梨秦義成的情況的,見阿保來了,忙笑著和阿保打招呼。


    阿保上前端端正正行了禮,然後看向素梨。


    素梨會意,把手裏的搗衣棒遞給了王四兒,道:「阿保想去花圃暖房看看盆景,我陪他看看去。」


    往陳家花圃走的時候,阿保悄悄觀察素梨,發現素梨今日打扮與往時不同,梳著一窩絲杭州纘,插戴著翠雲鈿兒,周圍撇一溜銀鑲綠玉小簪兒,行走之間,耳垂上一對綠玉珠子耳墜晃悠悠,越發顯得一雙眼睛如秋水一般。


    她身上穿著嶄新的白綾對衿襖兒,係了條鵝黃杭絹點翠縷金裙,腳上卻是墨青素緞鞋,身姿婀娜,舉止嫻雅,分明是一個極嫻靜的美貌少女。


    誰能想到片刻之前,這嫻靜優雅的美貌少女還揮舞著搗衣棒追逐毆打親爹?


    一想到自己王爺那單薄的小身板,阿保就不由自主想歎氣。


    素梨剛拾掇了秦義成一頓,心情正好,滿麵春風走在十月的寒氣中,待到進了後院,這才開口問阿保:「阿保,你有什麽事?」


    阿保駐足行禮,奉上了趙舒親筆書寫的禮帖:「秦姑娘,我們公子命小的送帖子給您。」


    素梨還是平生第一次收到趙舒的帖子,展開一看,見上麵金鉤銀劃幾行小字,原來趙舒備了酒席,邀請她晚上赴席。


    看罷帖子,素梨卻笑了,道:「今晚我有些事,明日亥時在花圃後門那裏等我就是。」


    阿保見素梨雖然笑,態度卻是堅決,忙答了聲「是」,又行了個禮,這才離開了。


    素梨回到前院,陳老太好奇地問道:「素梨,阿保尋你作甚?怎麽走得這麽急?」


    素梨見春穎在一邊纏線,便道:「也沒什麽事,就是想買幾盆梅花盆景,我帶他去瞧瞧。」


    晚上陳老爹和陳三郎回到家中,得知了素梨揍了秦義成的事,都笑了起來。


    陳老爹道:「揍得好,以後就這樣,他來糾纏一次就揍一次!」


    用罷晚飯,陳老爹要去花圃暖房修剪河道衙門訂購的十盆垂絲海棠盆景,素梨便打著燈籠陪陳老爹過去。


    路上陳老爹問起了趙舒的狀況:「素梨,趙小哥如今怎樣了?」


    素梨想了想,道:「他比先前好了許多,起碼中氣足了些,走路也能走好長一段了,隻是有時還會咳嗽——不過上次我帶去藥藤,他用藥藤煮水洗澡後咳嗽緩解了許多。」


    起碼這次同船回鞏縣,趙舒一路就沒怎麽咳嗽。


    陳老爹聽了,便道:「你交代我給趙小哥再移植一株藥藤,我想著一株不夠,幹脆移栽了四盆,如今都在暖房裏養著,到明天下午以後就可以搬出來了。」


    素梨點了點頭:「我讓他們明晚過來搬。」


    祖孫倆到了花圃,直接進了暖房,開始修剪那十盆垂絲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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