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春雨坐在趙舒左手邊的圈椅上,娓娓講述著:「……屬下今晚應金提刑邀請去金家在城外的莊子上吃酒,席上有兩個歌童和兩個粉=頭彈唱侑酒,屬下聽那兩個歌童都是蘇州口音,便在他們給屬下斟酒時隨口問了一句,‘聽著你們是蘇州口音,如何到了北方’,那兩個歌童一個低下頭去,另一個眼睛立刻滿是淚水,悄悄在我背上敲了一下,然後看了看外麵。過了一會兒,我借口解手起身去了外麵,不一會兒那歌童也跟著出來了,一見我便跪了下來,求我救他。」


    「我一問,原來這歌童原姓查,大名喚作查素文,是蘇州查氏的子弟,祖父曾任過工部主事,也算是書香世家。他十二歲時在學堂讀書,偷溜出來玩耍,誰知就被人給劫了,關在杭州一個相公堂子裏學了幾年彈唱,因為出色,兩個月前和幾個同伴一起被送到了金提刑家,專門用來陪酒待客。」


    「他見我年輕,又不愛好這個,再加上打聽到我是京城新派來的副提刑,和金提刑沒有私交,這才冒死求我。」


    「因為買良為娼觸犯了國法,我便借口看上了這歌童,和金提刑說了,借他幾日聽他唱曲,這才把歌童帶了出來。」


    見趙舒一直專注地聽自己講述,薛春雨心中大定,接著道:「王爺,下官覺得此案若是深挖,說不定能挖出些什麽來,因此帶了那個歌童直接過來了。」


    趙舒微微頷首,看向王晗:「阿喜給你的審訊記錄看完了麽?有什麽想法?」


    王晗站了起來,道:「啟稟王爺,屬下接到您的指令後,先去刑部調了鞏縣十年內發生的小兒女和年少的男女失蹤的案件,發現先前一直不甚密集,可是到了四個月前,此類案件突然增多,至今記錄在案的總共有二十二件,而且這些記錄,都是由鞏縣縣衙、河道衙門和鄭州守備府提供,而現管著鞏縣及鄭州數縣的訴訟鞏的鞏縣提刑所,四個月內居然一樁此類案件都沒有上報。」


    聽了王晗的話,薛春雨一下子站了起來:「金再林正是四個月前到任,以接替涉入李氏謀逆案的正提刑胡三泉!」


    王晗接著道:「王爺,正如薛副提刑所說,屬下又去查了鞏縣提刑所正提刑和副提刑,發現正提刑金提刑正好是四個月前到任,而副提刑薛提刑自從金提刑到任,就被派到鄭州查辦甜水井女屍案,不久前剛剛回到鞏縣。」


    趙舒長長籲出一口氣,沉聲道:「王晗,此案怕是牽涉更大,由你主持,追查到底,父皇那邊由孤去說。」


    王晗卻是知道福王與他們說話,向來是以「我」自稱,並不擺親王架子,如今居然用「孤」自稱,應該是氣得很了,當即答了聲「是」,恭謹道:「王爺放心,屬下定當竭盡全力,追查此案,決不放過一個惡徒。」


    趙舒「嗯」了一聲,看向薛春雨:「薛大人,你繼續與金再林虛以委蛇,具體該怎麽做,你和王晗再談吧!」


    薛春雨知道自己是要參與一樁大案了,當即答了聲「是」。


    王晗和薛春雨退下後,趙舒覺得有些疲憊,身子靠回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阿保見狀,忙出去悄悄吩咐阿長:「你去請沈大夫過來,讓他給王爺按摩一下,王爺有些疲憊。」


    阿長眨巴著眼睛,說了聲「好勒」,一溜煙就跑了。


    沈寒之很快就帶著藥童過來了。


    他沒有立即給趙舒按摩,而是先看了趙舒的脈息。


    待沈寒之看罷脈息,趙舒屏退其餘侍候的人,然後低聲問道:「沈寒之,我有沒有什麽‘虛火上炎,腎水下竭,不能既濟’,亦或者‘濕痰流聚,以致心腎不交’?」


    這都是他自己翻看醫書,看到的男子不宜行房的病因。


    沈寒之先是愕然,然後便拍手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爺,您說的‘虛火上炎,腎水下竭,不能既濟’和‘濕痰流聚,以致心腎不交’,指的都是男子陽虛,也就是虛陽腫脹之症!」


    見趙舒蹙眉,似是不解,沈寒之便忍住笑解釋道:「也就是俗話說的吃了助興之藥,雞兒腫脹不得軟化!哈哈哈哈哈哈!王爺有這個煩惱麽?」


    趙舒:「……」


    他從來不肯受氣的,除了在素梨麵前,因此淡淡道:「沈寒之,你下半年的供奉沒了。」


    趙舒清楚得很,沈寒之此人很有醫德,卻有一個軟肋——他特別疼愛他娘子,而他娘子特別能花錢,因此銀子便成了沈寒之的軟肋。


    沈寒之愕然,瞬間笑不出來了,忙撲了過來彎腰行禮:「王爺,小的再不敢了!求您了!」


    趙舒心裏出了氣,這才問道:「那我並沒有腎虛了?」


    沈寒之受到了教訓,當即老老實實道:「啟稟王爺,您一切正常,既沒有腎陰虛,也沒有腎陽虛,房中之事,一切如常即可。」


    趙舒心中滿意,道:「你有沒有相熟的女科聖手?最好是女子,若是不行的話,年高有德的男子也行。」


    沈寒之忙恭恭敬敬道:「啟稟王爺,下官的夫人出身專看女科的杏林世家楚州錢氏,倒是有一手好醫術,常為親朋好友看脈息。」


    趙舒便道:「明日讓你夫人來給王妃看看脈息吧!」


    事關素梨,太醫院那些人趙舒還真不放心,因此讓心腹太醫沈寒之薦人。


    沈寒之知道自己算是過了一關,當即笑眯眯道:「王爺,那下官下半年的供奉……」


    趙舒也笑了:「照舊。」


    「謝王爺,」沈寒之鬆了一口氣,「下官為您鬆活鬆活筋骨吧!」


    銀子是他娘子錢氏的命,而錢氏是他的命,沒辦法,他隻能為銀子折腰,向王爺討饒了。


    素梨白日累著了,夜間睡得很香,既不知夜間何時下起了雨,也不知趙舒是何時回來的。


    等她醒來,雨越發大了,趙舒也睡醒了,而且正在報唇上被她塗了香膏之仇。


    素梨被趙舒擺弄得渾身酥軟,卻咬著牙不肯開口求饒,最後還是趙舒發現素梨白嫩圓潤的腳趾蜷縮了了起來,知道素梨已經熬受不住了,這才欺身而入……


    外麵雨聲淅瀝,鐵馬叮鈴,屋子裏錦榻的搖撼聲和素梨的聲音混合在一起,煞是熱鬧……


    一時雲收雨散。


    素梨輕輕撫摸著趙舒,不知不覺兩人依偎著又睡著了。


    等素梨再次醒來,發現天已大亮,趙舒剛洗過澡,渾身散發著濕漉漉的薄荷清香,正在一邊看書,便啞聲問道:「阿舒,你怎麽沒出去?」


    趙舒湊過來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道:「沈寒之的夫人錢氏出身女醫世家,過來給你看脈息,我陪著你。」


    素梨得知沈夫人已經在東廂房候著了,急忙便要起身。


    她剛一動,就察覺到了身子的異常,臉一下子熱辣辣的,忙道:「我先去洗個澡!」


    趙舒也猜到素梨怎麽了,俊臉微紅,垂下眼簾不敢看素梨:「嗯,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沈夫人錢氏是與丈夫沈寒之一起進來的。


    她約莫二十七八年紀,身材高而苗條,肌膚雪白,五官不算美麗,卻衣飾雅致,氣質清和。


    行罷禮,沈夫人這才看向端坐在羅漢床上的福王和王妃,發現福王身量細條削瘦,分明身子羸弱,不過肌膚白皙如玉,眉睫烏濃,鼻梁挺秀,唇若塗丹,十分清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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