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嬪笑了起來:「皇後娘娘說的是。」


    她另拿起一枝白茉莉:「奇怪,福王似乎好久沒有進宮了……」


    另有一個快人快語的文嬪,冷笑道:「福王可是陛下的心肝小寶貝,這麽長時間不進宮見駕,陛下難道不思念?」


    她是文皇後的庶出妹妹,話語再尖銳,旁人也不好說什麽。


    文皇後故意板著臉道:「胡說什麽!」


    又道:「福王身子骨不好,一向深居簡出養病,你們不可過多猜測。」


    待眾嬪妃散了,文皇後猛地轉身,用力扇在了文嬪臉上,麵如嚴霜:「你早晚死在這張嘴上!」


    文嬪雪白的小臉瞬間腫了半邊,她撲通一聲跪下,說話急且快:「姐姐,趙舒自從成親就閉門謝客隱居養病,如今已經兩個月多月快三個月了,我以為有兩種可能,要麽是秦王妃過於招人,趙舒欲罷不能身子骨已經不行了;要麽是趙舒得天之幸,那秦王妃已經有了身孕,趙舒護著她保胎——不管是那種可能,咱們文氏都得行動起來了!」


    文皇後沉默片刻,道:「趙舒這邊隻要生的不是小皇孫,就不足為慮;倒是端王府裏,須得注意了……聽說連側妃有了身孕?」


    文嬪忙仰首道:「姐姐,端王府不止連側妃有了身孕,還有一個姓方的侍妾也有了身孕,如今正熱鬧呢!」


    文皇後笑了,道:「交代咱們的人,鬧他個天翻地覆,讓端王府內宅永無寧日。」


    文氏新近在端王府安插了一個耳目,此耳目有幾分像福王妃秦氏,甚是受端王寵愛。


    寧嬪答了聲「是」。


    文皇後又道:「趙舒那邊,先等等吧,若是誕下小皇孫,就務必要弄死了……」


    泰和帝那點子小心思,還以為瞞得夠深,可是滿朝大臣,誰猜不到呢!


    不就是想立福王之子為皇太孫麽,這輩子別想了!


    轉眼到了八月。


    金風細細,天氣涼爽,瓜果飄香,正是素梨極歡喜的季節。


    素梨已是三個月身孕,可是因為她一向愛穿寬鬆衣裙,因此表麵上看是看不出懷孕的,起碼陳二姐和陳家的人都沒發現她懷孕。


    因為暫時不能回京城,素梨又把作坊在臨河別業的北院開了起來,雇傭了二十多個女孩子,分工合作,產量頗高,每個月都用船運到京城,由王四兒發往蘭亭集。


    這日上午,素梨閑來無事,隨著姥爺又去了花圃。


    她特地去看了姥爺栽種的藥藤,見先前青色的圓球形果實已經長到了梅子那麽大,並且開始透出黃意來,碧綠滕蔓上累累墜墜全是藥果,不由笑了起來,低聲和陳老爹說道:「姥爺,今年藥果結了好多,有些藥果已經熟了!」


    陳老爹也笑,低聲道:「阿舒就在別業裏,你晚上采摘幾個回去,讓阿舒夜間子時服用,然後再讓他用藥藤泡澡,連用三日,定然會繼續排毒,阿舒的身子也會越發康健。」


    素梨點了點頭,美滋滋道:「傍晚時我過來采摘!」


    陳老爹隨口問道:「對了,素梨,阿舒在做什麽?怎麽好幾日沒見他過來?」


    素梨不好說趙舒正在處理江南販賣人口大案,笑嘻嘻道:「他忙著讀書呢!」


    夜色深沉時分,金水河上一片靜謐,隻有水流之聲響起。


    無數艘快船組成船隊,飛也似穿過夜色,在金水河上向南疾駛。


    趙舒負手立在船頭,他頭戴皂紗折上巾,白羅中單外是一件寶藍色圓領長袍,長袍外則是玄色緞麵披風。


    河上風大,再加上船行得快,披風被風刮得「撲棱棱」直響,他卻始終筆直地立在那裏。


    今晚之事其實不用他親自出馬,可是趙舒自己即將做父親了,最是痛恨販賣孩童之人,因此親自過來了。


    阿保帶了兩個小廝從船艙裏出來,手裏拿著一幅黑色麵巾遞了過來:「王爺,待會兒您還是戴上麵巾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有人逃脫——」


    趙舒接過麵巾,抬手蒙在了臉上,隻露出了眼睛。


    阿保等人都蒙上了臉。


    前方河東岸黑魆魆的樹叢中忽然閃起了燈光,閃了三下後徹底歸於黑暗。


    在阿保的指揮下,船隊靠了岸,無數身穿夜行服和軟底快靴的青衣衛無聲無息跳下了船,拿著武器衝了出去,在黑暗中包圍了鞏縣提刑所正提刑金再林的別業。


    阿喜帶了暗衛護著趙舒在船上等候消息。


    半個時辰後,青衣衛撤出了金家別業,隊伍中卻多了無數高高低低的人。


    這些人隨著青衣衛上了船,進了船艙,一直無聲無息。


    阿保急急跳上主船來向趙舒回稟:「王爺,咱們接到的線報是對的,金再林果真要把這批人往杭州送!」


    趙舒點了點頭:「開船!」


    船一個個起航向北而去。


    阿保扶著趙舒回到船艙,侍候趙舒在錦榻上歪下後,繼續向趙舒回話:「時間緊急,屬下來不及讓人細數,隻是數了總數,總共六十七人,有男有女,最大的才十六歲,最小的五歲。」


    趙舒如今是要做爹的人,最不耐煩聽到孩子被拐賣的消息,眉頭緊蹙,道:「城裏那邊不知道進行得如何了……」


    阿保忙道:「王爺您放心,這件事是交給梁守備和薛副提刑辦的,梁守備麾下那麽多兵馬,不至於連一個提刑的宅邸都解決不了。」


    趙舒點了點頭,道:「江南是文氏的老巢,不知道王晗在江南的調查進行到什麽地步了……」


    阿保輕聲道:「王爺,王晗這次過去,可是奉了聖命而去,他又一向機警,應該能夠查清案情全身而退。」


    趙舒閉上眼睛,道:「文氏百年望族,這個案子,動不了他們的根本,隻能逼迫他們砍掉一些旁枝末節罷了。」


    百年以來,文氏不斷擴張,父皇又不思進取,一直采取綏靖政策,任由文氏把持江南。


    如今大周朝的稅賦愈來愈依靠江南,而文氏又把江南牢牢握在手中,形成國中之國的的局麵,這個痼疾若不解決,早晚要影響到大周的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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