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維維眼底的笑意看起來有些刺眼。


    笙歌眯了眯眸,緩緩起身:“施小姐,或許你口中將會是一個很精彩的故事,但我卻不會是個良好的傾聽者。我想知道這些事情有很多種方式,並不是非要通過你。”


    她說完,便招呼服務員結賬離去。


    施維維看著她的背影緩緩開口:“如果我說,出了這道門,容瑾就會如我這般聲名盡毀,甚至比我更慘,你還舍得出去?顧笙歌,看來你也沒有多愛他。”


    笙歌腳步頓住,扭頭冷冷地看向她:“你什麽意思?慘”


    施維維攤了攤手:“意思很簡單,你安全送我離開,我把我手上的把柄交給你。放心,這對於你來說,絕對是一筆值當的交易,隻要你愛他的話。”施維維笑了笑,似乎已經篤定她會留下一般。


    氣氛凝滯了幾秒鍾拓。


    笙歌擰了擰眉,返身坐回位置上,她不以為然一笑:“既然施小姐想說我便聽聽看,總歸耗不了幾個時間。”


    施維維看著她去而複返,握在身側的手緊了緊:“看不出來,你這麽在意他。”


    笙歌麵色一冷,隨即又恢複如初,她重新點了兩杯牛奶,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扣著:“施小姐,我想這個故事大概會有點長。”


    聞言,施維維的眼中有一瞬的失焦:“是很長,長到我都快忘了他們的樣子了。”


    笙歌抿唇不語,等待她繼續開口。


    施維維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唇角:“曾經,我也有過一個幸福的家庭,我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作人員,他們很愛我,我也愛他們。我以為我的生活會一直平靜幸福下去,直到十一年前那場突如其來的驚變……”


    “驚變?”笙歌抬眸疑惑地看向她。


    “對啊,驚變。”施維維頭扭向窗外,眼底有些悲慟:“你知道十一年前發生在青城的那起性質很惡劣的連環殺人案件嗎?”


    “聽到過一些,但是印象不深。”


    “也是,對你來說這隻是樁殘酷的法製新聞而已。但是對於我,意義卻是天翻地覆的,因為我的父母就是其中的受害人之一。我清楚的記得那一年,我十五歲,還有三個月要中考。突逢驚變,我整個人都是奔潰的,你能想象當自己的父母在麵前變成兩具冰涼屍體的感覺嗎?一夕之間,仿佛天堂墮入了地獄……”


    她頓了頓,才繼續開口道:“後來,我聽說凶手抓到了,可那對我來說有什麽意義,因為我的爸媽再也回不來了。我家是從外地遷來的,祖父那一輩又過世得早,父母過世後,我的親人就剩一個年邁的外婆,出事後,我便沒有再去上課,終日以淚洗麵,外婆勸不住我也跟著我一起哭,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


    “是個好聽的男人的聲音,他自稱是我爸爸的朋友,要代替我爸爸照顧我。我那時候很詫異,爸爸的朋友我大多認識,我問他是誰,他沒有說,隻是讓我回到學校好好上學,他說爸爸曾經跟他說過,說我是他的驕傲,就算現在爸爸媽出了意外,我應該繼續做他們的驕傲才是。男人打過一次電話之後,就沒有再打了,但是我卻奇跡般地回到了學校,即使我四周都是憐憫亦或是恐懼的目光,但是我想那個男人說的對,從小到大,我是父母的驕傲,我要一直做他們的驕傲。我對他並非不好奇,但是那時候我的情緒深陷在父母過世的這件事上無法自拔,所以也沒有過分注意。”


    “直到兩年後,外婆病重入院,她才告訴我,自從父母死後,她每個月都能收到一筆錢,數額不多,卻足夠我們生活,匯款的人跟她說這是我爸媽生前替我們買的基金,我父母素來孝順,所以外婆並沒有懷疑,這兩年來我的學費和生活費大多來至此。她怕自己時日無多,所以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她希望我能用這筆錢好好完成我的學業。”


    “對於外婆的話,我並不懷疑,這筆錢足夠我們生活是不錯,但是那時候外婆生病,醫藥費很貴,我一個高中生根本就求門無路,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那個基金,於是就琢磨著能不能先跟基金公司預支一筆錢出來給外婆交醫藥費。於是我試著聯係了基金公司,但是對方告訴我,我爸媽根本就沒有在他們公司買過基金,掛斷電話的時候我就懵了,沒買過基金的話,那麽外婆收到的錢是哪裏來的?不知怎麽的,我突然想起那通奇怪的電話,還有電話裏那個自稱為是爸爸朋友的男人。心裏頓時有個想法那就是,或許這兩年給我們生活資助的人其實是他。”


    “可我也隻是懷疑,畢竟兩年來,他都沒有再聯係過我。但是奇怪的是,我給基金公司打完電話的第二天,醫院的人告訴我,外婆的住院費已經繳清了,聽說繳費的是一個年輕的男人,而且剛離開不久。我順著護士給我指的方向追過去,卻隻看到他上了一輛高級轎車離去,我追不上車,車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這件事情過後,我每個月收到的錢多了一些,足夠外婆的醫藥費。但是外婆的身體終究是一日不如一日,出院半年後的一夜,她因為突發腦溢血,送進醫院搶救無效死亡,也就是那一天,我第一


    次見到了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他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幾歲,但是渾身的氣場卻不容人忽視,我猶然記得那一日,在醫院冗長的走廊裏,我悲慟痛哭,他走到我麵前,隻說了一句話,他說,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從今以後,我會替他照顧你。”


    施維維說到此處的時候看著笙歌笑了笑:“我那時候也是傻了,對他的話竟然沒有懷疑,我爸爸年紀一大把,怎麽會有這麽年輕的朋友呢?”


    笙歌蹙了蹙眉,肯定地開口:“那個男人是容瑾?”


    “是,這是我和阿瑾的第一次見麵,也就是那時候他對說他會照顧我一輩子,我不明所以,於是真的隻當他是爸爸的朋友,他幫我一起處理了外婆的身後事,但是他並沒有久留青城,他要回美國。我才知道,他在美國攻讀法醫博士學位,雖還在校,但是在美國華人圈已經有了不小的名氣。他是為了外婆的事情特地回來的,我沒有想到,氣質那麽出眾的人將來竟然會是一名法醫。或許是因為他到來的時間太恰好了,僅僅那一麵,我已經將他深深記住了。阿瑾一去美國就是兩年,這兩年,每月的匯款不斷,我從高中升上大學,以我的成績,其實可以上更好的a大,但是我從容皓口中得知他要回來了,所以我悄悄把誌願改成青大的新聞傳播係。哦,對了,我就是在阿瑾去美國的期間認識阿皓的,聽說是他讓阿皓照顧我的。”


    “大二那年上半學期,阿瑾果然從美國回來了,那時候他已經是一名優秀的法醫,他回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答應大學導師的請求在青大任教了兩個月,那時候我很高興,因為這樣子我在學校就能看見他了,果然,我們見麵的次數增多了,我能察覺到他對我的不同,而那時候我已經明白,心中那種莫名心跳的感覺是什麽了,我知道,我喜歡上他了,喜歡上這個說要代替爸爸照顧我卻隻見過寥寥數麵的年輕男人。”


    施維維說到此處的時候,眼底盡是雀躍的光芒,笙歌卻覺得有些異樣,她問:“你是說容瑾七年前在青大代課過?”


    聞言,施維維看向她晦暗莫深地笑了笑:“原來你不記得了?虧得阿瑾還找了那麽多年……”


    笙歌蹙眉:“什麽意思?回來青城之前,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他那時候,眼睛受了點傷,所以授課的時候,戴著一副很厚的金邊框眼鏡,他很不喜歡粉筆灰,每次下課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洗手間洗手。”


    笙歌臉色驀地一變。


    施維維啜了口牛奶:“想起來了?”


    笙歌吸了口氣,冷聲開口。“施小姐,你說的這些並不足以讓我送你離開。”


    施維維眸光一沉,語氣不知是哀還是怨,她望著笙歌一字一頓地問:“你不覺得奇怪嗎?阿瑾在我父母出事後,為什麽會突然出現說要照顧我?”


    笙歌聞言,凝神沉思了幾秒鍾:“你想告訴我,你父母的死跟容瑾有關係?”


    施維維淒涼一笑:“不錯,我也是後來偶然才得知我爸媽是因為他錯誤的破案方向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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