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一個紛紛遊回來,就江瑾瑜還沒,船上的嬤嬤說,郡王不知道怎麽的轉了個方向,好像是有人落水,救人去了。


    於是當他回到船上,雖然是最後一名,但還是有掌聲,名次已經不重要,救人才是重要的。


    光祿卿的孫子朱豪靠過來問:「是不是美人?」


    江瑾瑜想也不想就說:「沒看清楚。」


    「那是哪戶人家?」


    「沒問。」


    「有沒有搞錯,你救了人家一命,連對方名字都不問?」


    「我又不是為了讓她感謝我。」


    朱豪咳了一聲,「說不過你。」


    這船是朱家的船,共兩層,丫頭過來說:「還請郡王去更衣。」


    遊泳是臨時起意,男子出門又不像姑娘家還有多帶衣裳,因此那些落水少爺們都隻能穿粗衣,出來互相一看,竟也覺得十分有趣。


    這時一陣琴聲傳來,琴音悠遠,彈的是一首古調,內斂婉轉。


    江瑾瑜愛琴,一下專注聽了起來,不得不說,這琴聲真是從沒聽過的好。


    江瑾瑜上船隻為了賞月跟感受六月節的氣氛,花簽什麽的從沒想過,但這琴音太好,他想知道琴聲的主人。


    於是寫了花簽過去。


    在湖上負責送花簽的漁女拿過賞錢,很快一手拿信,用單手遊了過去。


    江瑾瑜跟幾個朋友便談笑起來。


    江,在東瑞國是國姓,江瑾瑜是懷王的第三個兒子,是為平雲郡王。


    東瑞國製,隻有襲爵的世子可以是郡王,其餘則是郡公,公侯伯子男,一世一降,然後成為平民,但郡王則可以沿三世才降,富貴大大不同。


    至於聖上為什麽獨厚懷王府,乃是因為聖上即位時年紀幼小,不過八歲的孩子,麵對一個連身子骨都還沒完全長開的皇上,難免有親王蠢蠢欲動,小皇帝即位不到六個月,智王便打著「清君側」的名義帶兵入宮,挾持了皇太後,要求小皇帝禪讓。


    朝廷群龍無首之際,懷王站了出來。


    懷王與智王,這兩位皇叔在皇宮展開血戰。


    經過一日一夜,懷王勝出,生擒智王,放出皇太後及一眾太妃太嬪,也安撫了一直忐忑不安的小皇帝。


    經此一役,東瑞國的大臣才知道,先皇藏了一支秘密軍隊在懷王手上,為的就是這一天。


    先皇固然睿智,但那更要懷王忠心,懷王也是皇家血脈,如果他殺了小皇帝,然後推說是智王殺的,這時他再打著給皇帝報仇的名義殺了智王,等一切風平浪靜,懷王便可順理成章的登基——可是懷王沒這麽做。


    皇帝十六歲大婚後,便下了命令,為表揚懷王忠心,懷王之子,一律享有郡王封號——所以庶出的江瑾瑜,這才被封為平雲郡王。


    皇上的兒子都還年幼,現在朝廷上,最信任的就是懷王,連帶的,懷王膝下的三個郡王也都受到重用,其中,最受重用的即是平雲郡王,在司農部當個閑差,說好聽是給司農卿幫忙,實際上,就是監視司農卿,因農業米糧乃國之根本,絕對不可以有任何差池,隻是東瑞國沒有郡王兼任官職的先例,所以隻能拐個彎。


    有個郡王在監視自己,司農卿膽子再大,也不敢搞鬼,因此一擔糧,一粒米,都精算得清清楚楚,就怕自己稍有閃失,官位不保不說,人頭也不保,他一大家子可都住在京城裏。


    對於江瑾瑜而言,這職位倒是輕鬆愉快。


    他從小善於算數,不過三歲就讀起《孫子算經》,不要說那隻是百位數,千位數,連上萬他都能瞬間心算出來,而且記憶極好,譬如柳州今年米糧乍看之下不少,但實則比去年少了千擔,這就得讓司農卿去找原因,明明這幾年風調雨順,沒道理一下子糧食減少這麽多。


    對於江瑾瑜如此錙銖必較,懷王當然舉雙手讚成,一個國家要穩,就不能馬虎,哪怕隻是一點小地方,都得知道原因,這樣他們東瑞國的江山才能穩固,將來他大歸,才能有臉麵對皇兄。


    江瑾瑜若說有什麽不太好,就是已經十七歲還沒成婚,但這也不能怪他,懷王長子江東成婚至今,膝下隻有女兒,身為庶子的江山柏跟江瑾瑜,又怎麽好在這種時候成親,萬一一舉得男,那不是挺尷尬。


    嫡母懷王妃是個很神經質的人,如果庶孫比嫡孫先來,絕對會大發瘋,是故排行第二的江山柏,跟排行第三的江瑾瑜,都不約而同的想,寧可再等等大哥,也絕對不讓嫡母有借口擺臉色的機會。


    所以即便是六月節這種日子,江瑾瑜也隻是寫寫詩,表示表示,但絕對不帶個色字,是故寫花簽從來不寫出身。


    成親最重要的就是門當戶對,不寫出身的花簽,是得不到回應的。


    但一般來說,姑娘收到這種花簽也是高興的,有人喜歡,怎會不高興,不成緣分也沒關係,至少代表自己不錯,將來還可以跟兒女炫耀一下,當年六月節,娘親收到的花簽那可是多得不得了,是你們爹好運,這才娶了我。


    江瑾瑜也沒想那麽多,就想誇誇那姑娘琴藝精湛,如此而已。


    秦玫霜一曲彈完,收到四張花簽。


    心裏自然是得意的,不過她是秦家精心教養出來的小姐,自然麵上不顯,在外人眼中看來,秦小姐又得體又端莊,還不驕傲。


    秦家祖父是黃門侍郎,正四品門第,一般來說,除非朝中有貴人相助,否則到五品就很難往上了,秦老爺子卻憑著勤快,得到聖上嘉許,一個白身出身的進士,居然爬到四品,是故秦玫霜也高看自己一眼,比起攀親帶故的高升,自己的祖父那可是實打實的本事。


    四張花簽中,門戶有高有低,低的當然不說,高的……卻也隻有四品,那怎麽成,她秦玫霜這等才華才貌,可是等著要進入一品門第的。


    大丫頭安兒掌起燈,奇怪道:「小姐,居然有人沒落款呢。」


    萍兒接著笑說:「大抵是進士舉子,有功名卻沒出身,這便不好寫。」


    池嬤嬤多長了心眼,問那送花簽的漁女,「那船隻是誰的?」


    漁女連忙回道:「朱家的船,是大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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