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方亮,遠方出現了難得令人欣喜的柔和曙光,一掃前幾日連連陰雨那份窒悶的感覺,外頭的暖陽灑進屋子裏,將整棟深幽大宅院給曬得暖烘烘的,所有庭園的景色和典雅的建築也煥然一新的豔亮起來。


    原本還以為大家看到這難得的暖和陽光,所有煩人的事情都能拋諸腦後,沒想到還是有人坐在豪華氣派的大廳裏頭頻頻哀號。


    「唉!酸死人了!我快受不了了!」


    一名中年婦女端坐檜木紅椅上,伸手捶著自己酸疼的雙肩,這位婦人雖然已上了年紀,卻風韻猶存,即使嘟著小嘴不停抱怨,也不會給予人故意裝可愛那種矯情感覺,反而流露出一種權貴人家難得一見的親切態度。


    「一大早妳就在那裏鬼叫什麽?」身形高大的男子走進門來,冷言冷語地說著,一雙銳眼盯在娘親身上。即使麵對自己的親娘,他還是維持貫有的酷勁。


    「我說我把你生得這麽俊帥有個屁用?看到自己的娘肩膀在痛,也不會孝順點來替我捶捶,虧你還是個刑部尚書大人,官位這麽高,連這點人倫之禮也不懂,還這麽沒禮貌對自己的娘說話!早知道當初就把你生醜些,看現在會不會對我孝順一點。」真是沒大沒小!


    「要怪就怪妳自己,誰教妳一天到晚愛跟街坊鄰居打牌,一打就忘了時間,打這麽久肩膀不會酸才有鬼,沒斷掉我看妳就要偷笑了,還想奢望兒子我替妳這賭鬼娘親捶背,那麽多精力,我倒不如去處理公事!」羅剡半瞇著雙眸,冷睨著鬼吼鬼叫的母親。臉部線條剛毅的他,搭配上俊薄的唇、一雙犀利的深眸,不懂他是這種說話方式的人,鐵定會被他這態勢給嚇死。


    「前幾天一直下雨,我總得找點樂子做做吧!打牌也礙著你了嗎?況且我最近手氣可是旺著呢!你都不知道,大家對我的好手氣是多麽的眼紅。」羅母也不是省油的燈,冷冷地頂了回去,那傲然的姿態倒是一點也不輸給自己的兒子,一樣是倔強脾氣,由此可見他們真的是一對母子。「難不成你要我整天待在家裏等著發黴?還是長蜘蛛絲之類的?」


    「是妳自個兒不知節製,連打了三天三夜,手酸也是妳自找的!」他冷瞥坐在身旁的娘,狂妄的他一點也不覺得這樣子對長輩說話有何不妥。


    「沒良心的龜兒子!」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那妳就是龜母了。」嗬!那可真是個老妖怪了,長命不死耶!


    「算了!我知道我吵不過你,你光用那張嘴巴就夠把人給殺到十八層地獄了,我才懶得跟你吵!」羅母先舉白旗投降了。「對了,今日是十五,你陪我到寺裏上香,反正最近你應該也沒什麽事做吧?」


    「誰說我沒什麽事做?東城北那顏三的命案還沒查個水落石出,還有,最近私鑄銀兩的案子也等著查明,探花被人誣陷一案也還等著查,妳說我閑嗎?」他真懷疑他娘是不是打脾打到瘋了,還是以為大家都和她一樣閑?


    「每天查這麽多重大刑案,娘也是替你擔心,萬一有什麽冤魂纏上你,要你替他申冤的,那如何是好?我隻剩你這個寶貝兒子,可不希望你和你爹一樣英年早逝。」


    「如果是個美麗的女鬼我倒是沒差。」他冷哼,不以為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來段人鬼戀,也是挺香豔刺激的。」


    「呸呸呸!」羅母立刻激動的回道:「你少在那裏淨說些有的沒的,反正難得今日出了個大太陽,又逢十五,跟我去寺裏上個香又不會花你太多時間,你跟我去就是了,聽到沒有?!」她可是拿出相夫教子那套剽悍的氣勢出來了,不怕兒子的硬脾氣會不肯屈服。


    「好啦!知道了。」羅剡沒轍,隻好硬著頭皮和母親一同去寺裏上香了。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娘親肩膀在酸痛,心情也不會好到哪裏去,他今日還是難得當個孝子,和她去上香才是,否則一旦她發起火來,方圓百裏大概也沒人敢靠近。


    或許是被連日的陰雨給悶壞了,難得天才一放晴,露出溫和的陽光,大家就已迫不及待地往外頭跑去,享受難得的溫暖天候。恰逢今日是農曆十五,街上人潮多得誇張,擠來擠去,舉步維艱,當然許多的小販也趁著這股人潮,在大街上吆喝叫賣著,整條街上可說是人聲鼎沸。


    寺廟裏就更不用說了,還未到中午時分,寺廟裏的人也是多得可觀,香火味彌漫整個寺中,莊嚴的高大神像頗有令人安定心神作用。


    進出寺廟的人來來往往,大家都提著水果牲禮,帶著一顆虔誠的心情前來拜拜;而在寺廟外頭的不遠處,人潮不停穿梭著,但很多人在經過一處算命攤前都會駐足並且以疑惑好奇的目光凝視,之後才又舉步離去。


    以往所見到的江湖術士,都是因為泄漏太多天機,所以不是瞎眼聾耳啞聲,要不就是年過半百的人在寺廟外替人算命,討口飯吃,不過這天在寺廟外頭替人算命的卻是個年紀輕輕、麵容清秀的少女。


    瞧她長得清靈俏麗,一雙大眼眨呀眨地,粉雕玉琢的小臉蛋吸引了不少過路人的注意,但往往隻是多看了一眼便又冷冷離去。


    原因無他,隻因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一般的江湖術士,更別說她能夠預知未來,這無疑是白白浪費銀子。


    於是乎,好不容易她盼到了天晴,又逢十五,想說寺廟外頭人潮一定最是洶湧,便趕緊出來擺攤做生意,偏偏老天爺在和她作對似的,她都在這裏待了一整個上午,卻沒有一個人來給她算命。


    馮小霏看著人來人往,看看自己攤子前門可羅雀的模樣,在心中重重地歎了一聲。


    唉!這年頭生意真是難做,空有一身好本領有個屁用,算得神準有個屁用,如果她長得其貌不揚一點,或許還有人會來給她算算吧!但她這張臉一看就不像是會算命的人,待了一整個上午,頂多是幾個登徒子上前詢問芳名、家住哪裏之類的,再繼續坐在這裏,她就要氣餒到去鬼打牆了。


    她無力的用小手支著下顎,清澈的雙眼泛著重重的挫敗感,看來待到晚上,也不會有人來理她的。


    爹娘也真是的,說什麽女兒大了,就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在將祖宗流傳下來的奇準算命術傳授給她之後,兩人就大江南北到處跑去了。


    怎麽會有這麽不負責任的爹娘!自己跑出去玩,把她丟下不說,還要她自食其力,倒不如讓她自生自滅還快一點。


    雖然說他們家的人算命一向奇準,但沒辦法填飽肚子也是沒有用的啊!教她算命還不如留給她滿地黃金比較實在。


    想到一整個上午都快過去了,一個客人都沒有,越想越失意,她不禁感到挫敗地捶下雙肩,幹脆直接趴在桌子上。


    才剛趴下去,透過人群來來往往的縫隙中,她看見一名俊逸男子正從寺廟的石梯走下來,卓爾不凡的氣勢在擁擠的人群中更加顯眼。


    那男子似乎也敏銳地察覺到有一雙眸子正偷覷著他,他循向直覺告訴他的方向看去,竟和她在擁擠的人潮中對上了眼。


    偷看人家不小心被發現,馮小霏立刻雙頰緋紅,直起身子,回避那太過犀利深沉的目光,隻因那目光讓她感到無措。


    傲氣十足的男子發現了馮小霏的凝視時,隻是麵無表情,冷冽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把目光移開。這情形已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是見怪不怪。


    待他別過臉,馮小霏才有勇氣重新將目光移回他身上,這一眼卻讓敏感的她發現到那男子的背影泛著一股不好的氣色,因此,無關對方俊帥否,基於天職,她起身走上前去,不管這樣是否太過於唐突,直挺挺的停在男子的跟前。


    男子身形魁梧,足足高出她一個頭,她得抬起頭來才能和他的冷眸對上。


    眼前突然擋著一名陌生女子,羅母不禁好奇地看著她。


    「姑娘,請問有事嗎?」羅母親切有禮地笑問著清秀女子。


    「這位公子,你印堂發黑啊!」馮小霏定定地看著男子含有輕蔑的雙眸,她輕蹙秀眉,脫口說出沉重的話來。


    羅剡一聽,不但一點反應都沒有,就連犀冷眼神中的輕蔑也是有增無減,反倒是站在一旁的羅母立刻驚愕的瞠大雙眸。


    「什麽?!」羅母一聽,嚇得用著高八度的嗓音誇張尖叫道:「妳說我兒子印堂發黑?」


    「是啊!照這種情形看來,近日定會有小人來犯,輕則傷身,重則……」馮小霏故意停頓了一下,因為再來她講的內容可是要付銀兩的。


    銀子還沒入袋,就不能全講光光,這種做法太不合職業道德。馮小霏這樣告訴自己。


    「會怎麽樣?妳快點說啊?可真是急死我了!」羅母迫不及待的拉著馮小霏猛問著。「我隻有這麽一個寶貝兒子,他可是一點錯都不能有啊!」


    但馮小霏還沒來得及開口,冰冷譏諷的男性嗓音已幽幽響起。


    「還會怎麽樣?就是會讓我這個刑部尚書第一個辦她這個江湖術士,教她以後絕對不敢再出來亂騙人!」


    很顯然的,羅剡對於馮小霏的說辭感到不屑和輕蔑。


    羅母一聽,緊張地回頭大聲罵著自己的兒子,「你啊!別在那裏亂講!人家才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樣子的話來,一定是有著什麽原因才讓她說出這種話來的。」


    「娘,妳要迷信,好歹也要有個程度,像這種乳臭未幹的小女孩亂說的話妳也相信?哼!擺明了就是要騙銀子的!」羅剡不屑地別過頭去,冷哼著。


    「你不相信我就一定會後侮,我算不準絕對不收你的銀兩!」馮小霏理直氣壯地反駁回去。「你真的是印堂發黑,而且非常嚴重!」


    「是啊!江湖術士老愛來這一套,才會讓人家信服嘛!妳把我當成未讀詩書的村夫愚婦嗎?」他銳利眼神中的輕蔑有增無減。「我知道妳想要騙銀兩,但這招似乎不適合用在我身上。」


    「你少說一句會死啊!」羅母自袖裏掏出一錠白銀,放在馮小霏的手中,繼而態度萬分誠懇地說道:「這位姑娘,請妳替我兒子算算,再來是不是還有什麽危機啊!」


    「我才不要算!無聊!」羅剡轉身離去,不想在這裏多待一刻。


    開玩笑!他壓根兒不相信這一套,況且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是靠著別人一張嘴就可以決定未來的。


    他才轉身,羅母就狠狠地拉住他的手,凶惡的凝視著他,隨即便在馮小霏的麵前大聲斥喝,「教你算你就給我算!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自從那個女人走了之後,連你部分的魂都給你帶走了,現在一天到晚就隻會忙公事,也不想想自己都老大不小了,介紹親事給你你也不要,更沒打算娶妻生子,你是不是不想讓我活著抱孫子?還是你還癡癡地在等那個女人回到你身邊?」


    一聽到羅母提到那女人,熟悉的麵孔浮現在羅剡腦海中,淡漠的眼中倏地閃過一絲不快,但並沒有人發現就已消失。多年來他已經習慣隱藏自己的心事,但在母親提及那女人時,他的心還是忍不住微微地抽痛著。


    「公子,為盡孝道,我看你還是聽你娘的話,讓我替你卜個卦吧?」馮小霏眨眨晶燦的雙眼,得意地說著。


    羅剡沒轍,隻好讓她卜卦,否則娘親鐵定會在回家的路上在他耳邊叨念不休,然後再來的一連幾天他都不會有好日子過,他可不想耳朵長繭。


    「測個字如何?」馮小霏將筆墨移至羅剡麵前,柔笑說著。「看你最近的運勢如何?」


    羅剡的濃眉冷冷一挑,森冷的眸子看她一眼後,不疾不徐地在宣紙上寫下蒼勁的大字。寫完後,他立刻重重地將毛筆放下,雙手環抱於胸前,冷眼看著她。


    「算吧!」


    馮小霏端坐在他麵前,疑惑的看著他寫在紙上的大字。「煩?」


    「對!因為看到像妳這種江湖術士就煩,心裏快要煩死了!」他慎重地說出口,緊繃的線條一刻也沒緩和下來。「我就看看妳怎麽解這個字。」


    她聳聳肩,對他的不屑態度一點也沒放在心上,反而認真且沉重地開始解釋著這個字。


    「煩是個火字旁,頁字是屬水。這個意思非常簡單,就是水火不容。你的個性深沉內斂,近期內很有可能因為一點小事而和同僚吵架,嚴重的話還可能會遭到同僚的陷害。還有,最近得注意有關於火的東西,你的運氣正在急速變壞,萬一不好好處理……」


    羅剡雙手交抱於胸前,一臉理所當然地道:「我凡事追求完美,如果其它人做得不好,我當然會嚴苛的要求。人和人相處,本來就是會有摩擦的,妳這叫哪門子的測字?況且小心火燭本來就是大家知道的事情,三歲孩童都明白要遠離燭火這道理。」


    「對、對、對!我兒子就是怪脾氣,也不知道是遺傳了誰。」羅母讚同的說道,可是一點都沒替自己的兒子幫腔。


    「看來你似乎不太相信測字?那好吧!為了讓你信服,我用金錢卦再替你卜個卦象如何?」


    「我……」羅剡還來不及說話,就被羅母給搶了去。


    「好、好、好!妳趕緊替他算算吧!看有什麽人生的關卡,最近會不會碰到不好或不順遂的事情?或者是順便算算他的姻緣也行!」


    羅母可是比自己的兒子還急,標準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二十三卦,山地剝,艮上坤下,代表陰盛陽衰,是非多,小人也會來犯,你得小心近期有人要來陷害你。不怕真小人,就怕偽君子。近期也會有個小小的關卡,隻要過了,你的個性將不會再那麽的深沉,否則你隻會無止境的自暴自棄下去。」


    羅剡哼聲,「官場是非多,小人當然也跟著多。」一點都不以為意。


    「看吧!我老說你做人別太苛刻,你看,小人也多了吧!」羅母不禁抱怨著。


    「娘,妳別這麽迷信好不好?她淨說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把妳給唬得一愣一愣的,真是夠了!」羅剡快受不了他娘親了。女人家非要這麽迷信不可嗎?


    「那麻煩妳再替我兒子算算看,他這輩子到底有沒有姻緣?我還有沒有機會抱孫子?」羅母終於把壓在心裏的話給說出口了。她很擔心自己的兒子因為之前的情傷而無法定出那個桎梧,如果真的打算來個終生不娶,那羅家不就後繼無人了?


    「為了證明我是真的會算,不是擺攤來騙錢的,我這次換算紫微鬥數,如何?』


    「妳也會怕別人認為妳是騙錢的?」羅剡冷冷地譏諷著。


    他那種目中無人的狂妄態度,讓馮小霏看了心裏還真有那麽一點不是滋味。


    「你說話能不能別這麽苛刻?」拜托!打出生從沒見過這麽自以為是的男人!要不是看在他真的印堂發黑,加上他娘親這麽一副愛子心切的模樣,她早就耐心盡失,寧願不要做他這筆生意了。說話老是挖苦人,她又沒欠他什麽,呿!


    「別理他!來、來、來,這是我兒子的生辰八字,麻煩妳替他排一下命盤。」羅母邊說邊在紅紙上寫下羅剡的生辰八字,拿給馮小霏。


    「七殺星坐命宮,有雄才謀略,掌管著生死大權,再加上有文昌、文曲、左輔、右弼會合,官位絕對能夠升到一品。」


    「我認真替朝廷做事,升官也是正常的事!」羅剡張狂的態度依然,一點也不把她的話當真。


    「今年流年剛好文曲破運,水會帶災前來,又逢紅鸞星動,你可能會陷入兩難的情形中,也就是說,會有兩個女子讓你難以抉擇。」


    「妳剛又說要小心火,現在又說要小心水,妳能不能統一下妳自個兒的說辭?」要唬人的話,草稿也要先打好咀!


    「這麽說來我兒子有可能再談戀愛囉?我也有機會抱孫子了?」羅母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抱孫子,頓時開心不已。「還好月老還記得要牽你這條紅線,自從那女人走了以後,你再也不甩女人,娘實在是好怕你受的打擊太大了,人格丕變,以後對女人再也沒有興趣了,要是真這樣,我這當娘的可就欲哭無淚了。」她邊說還邊誇張的拿著手絹輕拭眼角。


    「無聊!」羅剡倏地站起身,顯然他已經受夠了這種被人說命的場麵,好象人生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任由別人說了才算。「好了,算到這裏總可以了吧?咱們可以回去了吧?娘。」


    「好、好、好!」羅母聽了開心,便又掏出一錠白銀放在馮小霏的手中。「真是不好意思,問了妳一堆傻問題,還讓妳被我這兒子的壞個性給念了一堆,真是辛苦妳了。」


    「沒關係的,以後要是碰到什麽疑問的話,還是可以來找我的。」馮小霏對羅母還以優雅的一笑,故意忽略掉立在她身旁人高馬大的羅剡,好似他這個魁梧的大個兒在她眼中一點也不存在似的。


    哼!他不想甩她,她更不想理會他哩!


    「娘,走了啦!」羅剡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總覺得自己坐在算命攤前有辱他的人格。


    「姑娘,再見喔!」羅母熱情的向馮小霏招手後,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等等!」馮小霏突然從背後叫住他們,兩道柳眉微微一蹙,臉色有幾分意外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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