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私會這種有辱門楣的事,侯夫人最好弄清楚了再說,我們督主眼睛裏可揉不得沙子,若是被他知曉侯夫人今日這番話……」顧勁眼神中暗含威脅,陳氏臉上僵硬的笑意幾乎要維持不住了。


    雪下得越來越大,秦綿單薄的衣衫被寒風穿透,不禁打了個哆嗦。顧勁看到了,催促她道:「天冷,秦娘子且回你的院子吧,我叫他們把炭搬過去,外頭還有一車呢。」


    還有一車?秦綿微微詫異,孟長安莫不是要把廠督府的炭全都給她搬過來?


    不過在陳氏麵前她並未多言,隻對顧勁道了聲謝就攏了攏衣裳回了琴瑟閣,陳氏的臉色越發難看,但礙於顧勁和東廠的人還在又不敢發泄出來,隻得伸手狠狠掐了身旁的小丫鬟一下,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不是說那秦氏一個人回來的嗎?」


    小丫鬟痛得眼淚汪汪,求饒道:「夫人,奴婢剛才在門口的確隻見到了少夫人啊。」


    眼見顧勁帶著東廠番役一趟又一趟地往琴瑟閣搬著炭,陳氏也回過味來了,暗想這秦綿真是好手段,她讓管著份例的崔嬤嬤故意克扣琴瑟閣的炭,沒想到她沒幾日就想到了法子,讓孟長安派人給她送炭。


    僅憑刺繡這手功夫就能讓孟長安這麽幫她?那可是孟長安,皇親貴胄都要爭相巴結的對象,她秦綿憑什麽?陳氏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之中……


    ————


    秦綿回到琴瑟閣的時候正遇上出來等她的冬枝,這丫頭也不知多穿一件衣裳,就在這冰天雪地裏站著,凍得小臉煞白。


    「娘子,您可算回來了!」冬枝見到秦綿連忙跑過來,由於跑得太急沒看腳下,踩了一塊冰差點滑倒。


    「小心!」秦綿伸手去扶她。


    「娘子,你沒事吧?那孟督主可有為難你?」冬枝拉著她上下左右看了一遍還是不放心的問道。


    身側傳來一聲輕笑,打斷了主仆倆之間的對話,顧勁帶著番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追上了秦綿到了琴瑟閣門口。


    「放心吧,你家娘子沒什麽事,我們督主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還能吃了她不成?」


    顧勁不知為何見到秦娘子這個傻乎乎的婢女就想逗趣幾句,這婢女雖然蠢了些,但膽子卻很大,聞言竟然怒目橫了他一眼。


    秦綿扯了扯冬枝,對顧勁福了福說道:「多謝顧統領剛才為我說話。」


    顧勁側身避開了秦綿的行禮:「不敢當,我也隻是說了句公道話而已,你在這侯府……」顧勁本想說,你在這侯府若過不下去幹脆就與那梁明澤和離算了,但話到嘴邊他又覺不妥,哪有勸人家夫妻和離的?


    他搖搖頭,無奈的道:「罷了,秦娘子今後若有事便隻管拿著令牌到東廠找人,就算督主和我都不在,東廠的人看到牌子也不會不管。」


    秦綿再次真誠的道謝:「多謝顧統領,煩請幫我帶句話給督主,就說督主大恩大德妾身感激不盡。」


    秦綿的臉上沒有一絲敷衍,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孟長安也許隻是順手為之,但於她而言卻是救命之恩。就算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奸宦,秦綿也生不出一絲憎惡之心。


    心思誠與不誠,顧勁這個掌管東廠刑獄,審問過無數犯人的東廠統領怎麽會看不出來?他目露讚許地點點頭,對秦綿道:「秦娘子進去吧,我也該回去向督主複命了。」


    他們說話的功夫,番役們已經把炭都搬到了院子裏,顧勁走後,冬枝先是不聲不響地關了院門,隨後才一臉凝重地問道:「娘子,那顧統領為何要給我們送炭,他是不是……是不是對您有什麽企圖?」


    秦綿一怔,隨後戳了戳她的腦門:「亂說什麽,人家無非是看我們可憐,想做做善事罷了,再說這炭是督主給的,與顧統領有什麽幹係?」


    秦綿也沒法詳細地跟冬枝解釋她的想法,隻得胡亂敷衍了一句。冬枝看著秦綿立在寒風中日漸消瘦的背影,心疼又無奈,她也不想再追問秦綿了,隻想快些把那些炭燒了給她取取暖。


    孟督主畢竟是一個太監,還能對她們家娘子有什麽企圖?左不過是喜歡刺繡罷了。要防也應該防著那個顧統領,一身痞氣,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秦綿坐在炭盆前暖了許久方覺得身子不再那麽僵硬了,幾個丫頭臉上也褪去了愁雲慘霧,俱都是滿臉喜色。其中尤以青桃鬧騰得最歡。


    「娘子,這回可是顧統領親自給我們送炭來,奴婢看夫人的鼻子怕是要氣歪了。」


    「就是,就是,崔嬤嬤那個老刁奴整日克扣我們琴瑟閣的份例,寒冬臘月裏不給我們炭用,就想凍死我們,太惡毒了!」碧薇跟著附和。


    水藍則天真的誇獎道:「顧統領真是個好人,還有孟督主給我們送了這麽多炭也是個大大的好人。」


    秦綿正在那裏暖著手,聽到這話嘴角不禁一抽。倘若孟長安聽到水藍這樣的評價不知會作何感想?想著想著,她腦海裏又浮現出他今日一瘸一拐走路的樣子……


    皇宮裏真不容易,整日跪來跪去,地上那麽硬,可不就把腿給跪壞了嘛。


    思及此,秦綿打斷了幾個丫頭的話:「冬枝,我記得咱們有一塊皮子是宮裏賜下來的,你去給我找找。」


    冬枝應了一聲出了門去,很快就抱回一張質地柔軟的皮子來。


    「娘子,這皮子是太後娘娘賜下的,您一直不舍得用,如今天寒地凍的,正好能給您做一件披風。」


    秦綿沉默不答,隻是一雙手流連在暖絨的皮毛上,有些怔忡。


    當年她還是泰安城中人人稱頌的貴女,哪想到有朝一日會落入這般田地,可路總是要走下去的,能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裁了吧,我要做一對護膝。」秦綿收回了飄遠的思緒,時間緊迫,眼看再有兩日對父親的判決就要下來了。皇上的聖旨一到,秦家就要被抄家了,她得想個辦法,給家人找個安身之處,決不能讓他們像上一世那樣慘死。


    「娘子,若是裁了做護膝,這料子就不夠做別的了,這不是白白浪費了嗎?」青桃的語氣有些可惜。


    「不會浪費的,它的價值不在這裏。」


    見秦綿主意已定,冬枝隻能歎了口氣抱著那塊狐皮出去了。


    ————


    第二日下午,東廠門前又來了兩個長相十分嬌俏的婢女,守衛的番役見她們相攜著靠近,差點抽出長刀威嚇。幸虧其中一個機靈得很,連忙從懷裏拿出了一塊屬於東廠的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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